哦……很好。现在想提前防备也来不及了。
顾砚看着那颗被毡帽修士从刚放进去、又从储物戒指里掏出来的花皮妖兽蛋, 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有人敢偷偷将其藏起来,不愿示人呢。
难道真的会有人以为极地冰原的妖兽都在屠北疆三城的时候倾巢而出,连自己的蛋都不管不顾, 然后在围城时被修士们诛杀、没能回来。
只剩下个妖兽蛋留在老巢,刚巧被提前来探路的他捡了便宜。
他是什么被老天爷追着喂饭的气运之子嘛。
就敢觉得自己的运气从来都这么好?!这种遇事只想将摆在跟前的好处尽数独占, 压根不对危险有丝毫提防的性格。
究竟是怎么修炼到金丹, 还没出事儿的?!
他万分不解的看着毡帽修士。
对方也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显然是知道自己探路任务完成的失败至极。——说什么周围都很安全平静,话还没消散呢,就被妖兽打上白玉舟来!刚刚说出去的话就跟人抡圆了巴掌、朝他扇过来了似的。
打得他双颊都又红又肿, 热辣滚烫!
若只是没察觉到妖兽踪迹, 还能狡辩两句。
可如今那颗作为有妖兽存在的妖兽蛋还抱在自己手里,就连想推说是自己实力不济、才会没察觉到都做不到!
毡帽修士神色十分难堪, “我只是……”
说话间, 他似是因为白玉舟剧烈晃动,有些站立不稳,手中抱着的花皮妖兽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随着他的身形动作晃悠了下。
落在了地面上、咕噜噜的滚落到顾砚脚边。
顾砚,“……”
他忍不住嘲讽道, “移祸还挺在行啊。”
毡帽修士满脸通红, 看着因羞愧难受至极。
砰!
白玉舟再次被攻击,剧烈的震动了下。
顾砚冷淡的撇了那人一眼。
知道现在不是深究毡帽修士胆子为何如此之大、竟敢私藏妖兽蛋不报的时候,自手指间催生出根细细的雪珑果藤, 将那颗滚落到脚边的妖兽蛋卷起,同楚月凝一起出了船舱。
刚探头出来, 雨雪霏霏, 夹杂着条布满粗糙颗粒状凸起的紫黑触手朝着他面前抽来, 力气之大、来势之凶,划破半空时发出的隐隐破空声,甚至让周遭的风雪都停顿了片刻。
砰咚!
抽击落在他们跟前,白玉舟猛地晃动着。
顾砚没多犹豫,在那条紫黑触手划过他跟前时,直接发动了藤蔓攻击。
数根吸血荆棘在他手中暴涨,带着细密倒刺的藤蔓犹如灵蛇,进攻的方式既敏捷又迅猛,几乎瞬间就将那根挥到跟前的触手缠绕了十多丈。
丝萝藤更是从其黏腻湿滑的表皮渗透进肉里。
当触手抽打完白玉舟,打算收回进行下一轮攻击的时候,顾砚拽着那几根吸血荆棘、猛地爆发出全身力量,随着丝萝藤从其皮肉经络里头抽出来,带起阵“噗、噗、噗”的细碎声响。
至少半条紫黑触手硬是被他拽得千疮百孔。
大蓬的血雾顺着那条筋脉被损坏、软趴趴垂下来的触手扬出,将周围纷飞的风雪都染成……
嗯?绿色?!
他略有些诧异的盯着那蓬血雾看了片刻。
这家伙的血还真是绿色的哎!
顾砚暗道。
那边楚月凝动作很快,在他将探到跟前半截触手废了的差不多时间里,手中长剑冷凝如冰雪,迅如闪电,飞快的将另一条触手切了下来,创口整齐的肉团掉落到白玉舟内。
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在白玉色的夹板上轻微蠕动着。
拖着大滩碧绿血迹,看着有些诡异狰狞。
跟他们一照面就损失了两根触手,攻击白玉舟的妖兽吃疼,拖曳着已经探出冰层外面的众多触手,“咔嚓”、“咔嚓”破开厚厚的冰层,从那片看似平静无比的冰湖中钻出来,将自己庞大无比、也狰狞凶险的全貌显露在白玉舟内摇摇晃晃的众人跟前。
——数十条长约数十丈的紫黑触手粗壮狰狞,正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疯狂挥舞着,“砰”、“砰”“砰”使劲儿的砸着冰面和白玉舟。
在那跟蛇群海草般混乱的触手中间,簇拥着个硕大的深紫黑色肉球,肉球上沾满了黏腻浓稠的透明粘液。此时正疯狂挥舞着那数十条触手,不停地攻击他们的船,将停留在冰湖上的白玉舟抽得左右乱晃悠。
之所以没被抽坏、是因为有巫长老撑起了防御结界。
但显然暴风雪也限制了巫长老的实力发挥。
让他只能苦苦支撑着结界,优先确保能让他们躲避风雪的白玉舟不被损坏,而不是像正常化神期修士对战五阶妖兽,举手抬足间就能要了它性命!
眼见船上的人都被那数十根触手抽得站不稳,还有个胖子跟不倒翁似的在船上晃悠着,嘴里吱哇乱叫的喊人救命,巫长老的脸黑如锅底,心也瞬间就跟着沉入了崖底!
暗道这些玩意儿到底是谁负责挑选出来的!
凭借这些遇到个五阶妖兽就慌不择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的怂样子,居然也敢进界碑以内探索?!信不信他手一松,那些小辈们都只能被那只怪异妖兽当场抽死!
就凭他们,怎么也有胆量进极地冰原的?!
鱼池并未注意到巫长老黑脸。
他一边在那众多触手的猛烈攻击中仓惶逃窜,像个在热锅里滚来滚去的白胖肉包,一边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叨叨,“哎呀妈呀,这是个什么鬼样子的妖兽,它难道是几十条八爪鱼合体了吗?!没事长那么多的触手干哈呀,等自己一个人、呸,是一只妖兽闲得无聊的时候,分成两桌对坐,好摸牌九嘛?”
眼看一条触手甩跟前,鱼池慌忙跳着躲开。
继续“啊啊啊啊,霜狼快救命呀!”的叫着,搞得霜狼只想冲他翻白眼,也不知道它命怎么那么不好,居然会被这个胆小怕死的胖子给强行契约了。
每次胖子遇到大小危险,都是它冲在前面。
没办法,胖子给它立的是主仆血契。
身为主人的胖子若是死了、它也得跟着嗝屁!
只能不论什么时候都身先士卒,这会当然也一样,眼前那根触手挥直至跟前,它赶紧曲起自己强壮的四肢,猛地张嘴咬向那根好紫黑触手。
在沾染了满口湿滑粘液前撕扯下大块肉来。
还格外嫌弃地“呸呸”吐了两口出来。
呃!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怪物。
浑身透明粘液满是腥气,咬一口恶心死了!
再次看到攻击到跟前的紫黑触手时,它也不敢张嘴咬了,而是凌空一爪子挠过去,在那节紫黑触手上挠出条三尺多长伤口来,就差连着的一点皮缀着摇摇欲坠。
可惜了,它惋惜着。
再次将爪子朝那根触手举了起来。
巫长老脸彻底黑透前,终于看到有人反击。
看向刚出船舱,就一人废了条妖兽触手、动作干净利索的顾砚和楚月凝,巫长老的脸色稍缓,开始出声指挥他们战斗,“顾砚和楚月凝负责主攻,剩下的人在旁边帮他们掠阵,鱼池、雪漠,你们两将狂狮和霜狼放出去,利用它们体型庞大的优势,去干扰妖兽的视线和进攻节奏。”
“是!”
有人指挥,有人打前战。
众人逐渐从被五阶妖兽进攻的慌乱中缓过来,先是霜狼和玉白狂狮发出愤怒的吼叫,朝着被众多触手环绕在中间的大圆肉球扑去。
随即各种各样的法器闪着色泽不同的宝光,在风雪中呼啸着、紧跟霜狼和狂狮的进度,纷纷飞向那个大肉球。
在各种法器和宝光的掩护下,楚月凝的动作最快,手中剑光比扑在最前面的霜狼还要快些,碎玉琼花没有丝毫犹豫,落往挡在眼前的那几根紫黑触手上。
斑驳绿血瞬间炸开,染绿周围雪飞的同时、也有为数不少落到被妖兽破开冰层的湖水,将凝着层碎冰碴的湖水染绿大片。
楚月凝没管妖兽那些受伤的地方。
单手持剑,一往无前。
只身朝着其他没伤到的那些触手斩了过去。
对手是久居极地冰原的五阶妖兽,他们又被暴风雪限制了修为,被碎玉琼花绽放折腾出无数细碎伤口的触手并未失去战斗力,绿血“啪嗒”、“啪嗒”的滴着,动作仍旧凶猛有力,朝着略过它们的楚月凝倒卷而去。
想利用自身触手数量众多的优势,给他来个合围包抄,将那个敢伤害它的人直接绞杀当场!
“嘿!你是忽略掉我了吗?”
顾砚紧随其后,正好与楚月凝错开身形。
在那些带伤触手全抽向楚月凝时,拦住了它们袭向顾砚的动作,神色平静,“忽略我可不是个好习惯。”
楚月凝敢这么把后背交给他,难道会是色令智昏、盲目信任吗?!当然是因为他有更好的办法收拾这些带伤口的触手呀!
顾砚轻声笑着,“我最讨厌这样了。”
虽说楚月凝很厉害,可他也不弱的好吧!
戴在手腕上的青红玉镯瞬间暴涨,完美结合的吸血荆棘和丝萝藤一分为十,吸血荆棘缠绕,丝萝藤入从伤口不断入侵,不消片刻就将跟前带着伤的粗壮触手撕裂了十数根。
全都软趴趴的垂着,再没有攻击人的能力。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挑了数根长得最粗壮有力慢慢入侵、控制住了,试图利用那些触手去攻击那些还没受伤的。
一开始顾砚操控的不是太好。
毕竟他这个刚刚获得的、类似“寄生”的新技能,最重要的点在于对敌人体内经脉了解程度,若是能将对手的经脉摸得七七八八,就能利用丝萝藤直接攻击最要害处。若是能将其体内所有的经脉都探查得清清楚楚,一丝不落。
他就能将对手变成自己手中的提线木偶。
可惜,他目前最了解的还是人体经脉。
面前这个触手众多的妖兽,他是第一次见。
对其了解不多,体内的经脉更是很难探清楚,想要完全控制几乎不太可能,只能通过楚月凝留下的伤口,勉强控制十根粗壮触手,朝其他疯狂挥舞着的触手卷过去时,还有些磕磕碰碰的、不太适应。
但这一幕也够让看到的人惊掉下巴了。
站在白玉舟上掠阵的人原本正在操控法器攻击那些触手,却见打着打着、有部分触居然不攻击他们,反而略显僵硬的朝着其他触手倒卷过去。
随即便在他们跟前展开了场诡异且混乱至极的“触手大战”,搞得正操控法器的修士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继续攻击好,还是停手观战的好。
眼里都闪烁着些许惊疑不定。
“呃。那个妖兽是什么情况。”
“怎么那些本该用来攻击敌人的触手还起了内讧?!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
“莫非是喝醉了酒。”
——什么酒能把那只同他们白玉舟差不多高的妖兽喝醉成这样,自己打自己?!
怕不是它从哪里找来的假酒吧!
“真不可思议,居然还能左右互搏。”
“咦,你们快看,那些触手打得好凶!”
“精彩精彩。”
“不愧是触手怪,自己打自己真好看!”
擅长用数十根触手进行攻击,在瞬间打对方措手不及的妖兽,“……”它也是服了,它这几十根触手早就被从小锻炼的熟练无比,指哪打哪。
想打东边的东西、它们绝对不会跑去西边!
像这种有十数条触手不听它控制,不仅不按照它驱使挥动的攻击敌人,反而转回头抽向其他触手的情况,它也是第一次见!
它心里的疑惑也不比旁人少多少,甚至更多更杂乱。
大大的脑袋顶着大大的问号。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它很快就没心思疑惑了。
那几根不受控制的触手刚开始还磕磕碰碰,只能给它剩下的、没有够受伤的触手捣捣乱,增添些绞向那个伤害它的剑修的难度,影响它将其撕碎的速度。
可没过多久,它甚至都还没碰到那个剑修的衣角,那几根触手突然变得凌厉凶狠起来,不仅抽向它的力度、灵活度都与其他触手相差无几,还格外凶狠毒辣!
趁着它追剑修的空隙,十根触手一分为二,像是发疯了似的,居然都齐齐卷向旁边两根完好无损的触手,狠命地纠缠拉扯着,硬生生将那两根触手扯断了!
啪,浓稠的碧绿血浆四溅。
触手怪疼得在原地剧烈地挣扎起来。
楚月凝再次施展了“碎玉琼花”,那朵美轮美奂的冰玉琼花就夹杂着风雪,肆意的盛放在他背后。
将其衬得眉眼冷冽,冷若霜雪。
那张堪称瑰丽的脸庞被寒风吹乱的黑色发丝亲吻着,如同顺着漫天风雪从天而降的仙人神邸。
这样的楚月凝未免也太好看了点吧。
顾砚控制着那十根带伤的触手,再次扯下两根触手怪的触手后,忍不住朝楚月凝的方向多看了两眼,想将这一幕记牢在心里。
然后他发现根本不需要多看……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风雪,这样的楚月凝。
早在看见的第一眼时,就已经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中、心神里,想不牢牢记住反而有些困难。
他略微笑了声,再次去撕扯触手怪的触手。
一条。
两条。
三条。
……十条!
几乎在他扯断条的同时,楚月凝那边也会切条触手下来,两人打到最后,隐隐都有些热血沸腾、较上劲儿了的感觉。
你一条、我一条,绝对不能让对方多了去!
被他们拿来较劲儿的触手怪,“***”
它就算有再多的腿也不够这两凶神嚯嚯的!
拉倒吧,还是逃命要紧,也顾不得被扔在冰面上孵化、却突然失踪的蛋了,赶紧用所剩不多的触手趴着碎裂开的冰层往湖里逃。
还没等半截没进水里,听到背后有人冷笑。
“想逃?”
“做梦呢!”
剧烈疼痛在它硕大的脑袋和胸腔里面炸开。
触手怪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了炸开在它脑袋里的绚烂琼花,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它心脏紧紧缠绕住、细而密的万千藤蔓。
只剩寥寥数根触手支撑着的硕大肉球轰然倒地,粘稠绿血顺着淹没在冰湖里的半截流淌着,很快将他们所在区域都染成了诡异的绿色。
顾砚看了眼楚月凝。
对方迎着风雪,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很快便在他跟前站定,将刚刚动作过大、被风吹散的发丝替他捋到耳后,冰凉的手指划过他脸颊时,引起了阵不自觉战栗。
顾砚下意识想躲,但他很快控制住了动作。
安静又顺从的站在原地,任由楚月凝将他的发丝整理好、又被周围刮着的寒风吹乱。
两人相互看了眼,唇角都带了丝笑意。
楚月凝无奈叹息,伸手去拉他的手。
顾砚没躲。
然后忍不住“嘶”了声,“透心凉!”
他说的是楚月凝的手。
简直跟拽了坨冰块没什么区别。
楚月凝自然知晓这点,松开了握着他手的动作,却没如预想中的将手收回来,那只天生偏凉、在这片暴风雪中更是冰凉刺骨的手被人紧紧攥住了,拢在生了片薄茧的掌心里仔细捂着。
攥紧他手的人低低地道,“这么凉的手,不多捂捂肯定捂不热。”
楚月凝略笑了下。
两人就那么手牵着手回了白玉舟上。
巫长老欣慰的笑着,“不错,往日我也曾听底下的人说起你们,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确实是难得的好苗子,日后必成大器!”
顾砚,“多谢长老夸奖。”
巫长老夸完他们,又安排人去取那只触手怪的妖丹、派人下水进湖泊里打捞。——高阶妖兽居住之地必有灵宝,这点是早被修士们公认的常识。
只是这冰天雪地、风雪交加的。
又不能随意运转灵力护体,想要下到结了那么厚层冰的湖里打捞灵宝,可不是件什么轻松的差事,他一时竟有些犯难派谁下去。
毡帽修士心惊胆战的盯着顾砚。
生怕他将自己私藏妖兽蛋的事情抖落出来,见顾砚冷清坚定的眼神朝他扫过来,顶着风雪打了个冷战,赶紧自动请缨,“巫长老,我自小水性不错,愿意前往湖中打捞灵宝!”
巫长老舒展了眉头,“你倒是积极。”
毡帽修士抽了抽僵硬嘴角,“应该的。”
表面平静,内心却是不断哀嚎,他也不想的啊!这种守着灵宝的妖兽被旁人诛杀,他只负责往湖里去打捞起来,最后连宝贝的十一都占不到……
他怎么可能自愿去那冰冷湖水中受这个罪!
可他不去不行。
他不去,万一顾砚将他私藏之事说出来……往后他在冰原里日子可不会好过,只能咬牙将此事揽在身上,大不了他到时候不要自己那份,当是送给顾砚的封口费呗!
巫长老也没多说,只点头让他下水去打捞。
毡帽修士略松口气,脱了衣裳鞋袜,一猛子扎进了冰凉无比的水里。
打捞过程倒是挺顺利。
不过两盏茶时间,浑身被冻得青紫的毡帽修士破水而出,穿好衣裳后将块约十斤重的深潭寒铁交给巫长老。
巫长老问顾砚,“这块寒铁你们要么?”
诛杀触手怪出力最多的是他两,若他们想要这块寒铁,按规矩只需给刚刚帮忙的人每人10颗灵石茶水、若是他们不要,则会有巫长老先保管,等出冰原拍卖后按照出力多少分灵石。
一般来说,大家都是更愿意要材料灵宝的。
顾砚也不例外。
选择了深潭寒铁,交了两百灵石给巫长老。
这种在冰湖底多年的寒铁,是极合适作为楚月凝的本命剑材料,如果楚月凝不进冰原,他也打算多弄点类似的材料回去给楚月凝炼剑的。
毡帽修士活动开在冰湖里冻僵硬了的手脚。
趁着顾砚他们身边没人,过来将分到手的五十灵石(他下水打捞有额外分的)还给顾砚,态度格外恭敬客气。
“之前那件事,还请顾道友替我保密。”
顾砚没打算将妖兽蛋还回去。
冷眼看了他片刻,“再有下次一并清算。”
毡帽修士松了口气,“我再也不敢了!”
待毡帽修士离开,鱼池领着霜狼过来,“你们跟那人打什么哑谜呢,这才多久呀,居然就跟个素不相识的人有秘密了?”
还没等顾砚回答,远远瞧见雪漠带着玉白狂狮过来。
鱼池瞬间收了声音,全神戒备的盯着雪漠。
雪漠带着狂狮在他们面前站定,拿眼神扫视了他们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顾砚身上,冷笑一声,“你可真厉害啊。”
搭配着挑衅的眼神,透着股子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顾砚却跟听不出雪漠的阴阳般,略微笑着点头。
“谢谢夸奖,我也觉得自己很是厉害。”
当然,楚月凝也不差。
嗯,毕竟是他看上的人。
他自认说的心平气和、十分诚恳。
雪漠跟那只玉白狮子却都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立马炸了毛,“顾砚,咱们走着瞧吧,极地冰原之行还长久着呢,你最好是别让我逮到机会对付你!”
顾砚眯着眉眼,看他的眼神有点怪。
雪漠继续炸毛,“你这是什么眼神?!”
“哦,抱歉,就是觉得你这放狠话的模样,我看着总觉得有点眼熟,略微思索了下。”他拿手指轻轻捏着自己手腕处的三根藤蔓,故意做出副惊讶至极的模样,“果然跟当初雪湘威胁我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这么说,你们果然不愧是同姓兄弟。”
“只是可惜……”
顾砚轻慢地拖长了声音,撇向雪漠的眼神里飘着冷淡的、并不怎么真诚的惋惜,“那对雪家兄弟的运气不太好,跟我放出狠话没多久,就遇到了极地冰原里的妖兽群倾巢而出、将北疆三城屠尽这等惨绝人寰的大灾难,在兽潮中尸骨无存。”
“你们雪家想替他们收尸都做不到吧?”
雪漠咬紧牙关,瞪他眼神里冒着熊熊怒火。
狠狠地磨着牙齿,“顾砚!你竟敢……”
“竟敢在我面前提雪澜和雪湘的死?!”
雪湘兄弟死在北疆城、尸骨无存,只能替其立衣冠冢的的事,一直是他们雪家最惨痛的禁忌,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提起这两个名字!
顾砚他怎么敢!
怎么敢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提起他们!?
顾砚露出些真实的疑惑,“我为何不敢。”
“真是奇怪,雪澜和雪湘都是死于妖兽之口,又不是我驱使的妖兽将他们吞了,我为何不敢提他们的死。——而且他们葬身妖腹,尸骨无存的事难道不是事实,既然是事实,我为何不敢提?!”
“他们活着我都不怕,死了我更不怕。”
他冷眼看着双眼被愤怒涨红、恨不得驱使狂狮上来啃他一口的雪漠,低低地笑着,“所以我劝雪漠少爷最好别当着我面放什么狠话,免得不小心落得跟他们同样的下场。”
“毕竟,咱们现在可在妖兽的老巢里呢。”
“谁也说不准会不会突然冒出来只凶残妖兽,张嘴就将雪漠少爷吞进肚子里去!”
雪漠明显是被气狠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但他却又比雪湘沉得住气,即使被顾砚气得双眼通红、眼神淬了毒似的狠,也没有冲动之下、选择在白玉舟上跟顾砚动手。——或许是清楚自己没有以一敌三,将顾砚他们三个都摁趴下的势实力。
深吸了几口气后 ,将胸口的愤怒按下去。
表情恶狠狠地扔下句,“那咱们就走着瞧,看最后究竟是谁会葬身妖腹”后,带着他妖宠玉白狂狮扬长而去。
顾砚冷眼看着,“居然还挺沉得住气。”
鱼池挠了挠脑袋,有些看不懂顾砚的做法。
“你故意说那些话气他做什么?”
顾砚面色微沉,“是他先招惹我的。”
刚刚他跟楚月凝在斗触手怪时,雪漠的那只玉白狂狮看似在给他打掩护,实则三番两次阻拦他对触手怪发动的攻击,还有两次攻击角度格外诡异。
看着是奔着触手怪去的,其实是冲他而来。
逼得他不得不放弃对触手怪的进攻,转而利用那几条触手抽向狂狮,若非那只触手怪实力不是特别强劲,前面又有楚月凝顶着,他很可能被狂狮和触手怪两相夹击、逼得险象环生,甚至受伤丧命。
“艹!”
鱼池怒声骂道,露出个恶心至极的表情。
“我最烦像他这种背后搞小动作的!烦死了,遇到五阶妖兽,大家本该一致对外、尽快将妖兽诛杀,怎么就他非得拖后腿?!”
“脑壳是不是有包啊!”
趁人之危伤了顾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难道雪漠还能自己将那只五阶妖兽弄死!?
鱼池刚刚还觉得顾砚故意提及雪澜、雪湘的死,有点对死者不敬,毕竟死者为大,雪澜兄弟人都死了,再多的仇恨也该烟消云散了。
此刻却是对他的做法再认同不过了。
像雪漠这种毒蛇,必须得将其逼出来打死!
不然他能一直在背后暗戳戳的盯着,等着顾砚露出丝毫破绽,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咬上一口,极地冰原本就笼罩在的种奇异的暴风雪里,刚进界碑以内就又遇到了五阶妖兽,可以说是危机四伏、步步惊心。
谁还有心思随时随地注意雪漠的小动作呀!
……
触手怪之后,白玉舟平静的前进了十数日。
每前行十里左右,巫长老就会派人去左右查探,将附近的地形绘制成地图,其中也不乏查探时遇到灵植材料带回来。
其中灵植以玄阶、地阶的居多。
材料倒是五花八门,有玄铁、冰砂、月光晶等,鱼池甚至还捡到个千年的玄龟壳,刀枪不入、火过不留痕,防御力极佳。他乐滋滋的拿给顾砚看,“你帮我跟楚仙君说,让他帮我炼制副盔甲呗。”
顾砚疑惑,“你怎么不自己找他炼制。”
鱼池撇撇嘴,“他哪有你这么好说话。”
顾砚,“……我不干。”
鱼池就缠着他撒娇,“哎呀,顾砚……”
顾砚被他故意装出来的、娇滴滴的声音惊得浑身发寒,“你长成这样子,就别学黄鹂的那副小女儿姿态了好吧。”
鱼池故意往他身上凑,“哎呀~”
没等靠拢顾砚两尺之内,就被突然出现的楚月凝拎着扔开。
语气冷淡疏离,“离远些,你个肉包。”
鱼池能怎么办呢,打打不过、说也说不过。
只能抱着他刚捡的玄龟壳,灰溜溜的滚了。
连着十多天都这么打打闹闹的过了。
直到这天,他们所搭乘的白玉舟被道耸立在眼前的天堑拦住了去路。
那是条满覆冰雪,异常险峻的山脉。
之所以说它是天堑,是因为它极高极长,白玉舟顺着山脉转了好几百里,也没找到能绕过去的路,巫长老无奈之下,只能将白玉舟升到最高,想从被冰雪掩盖着的山脊上找到翻过去的路。
那道山脉真的是太高、太高了。
高的已经超过了飞行法器能达到的高度,御剑飞行更是不可能。
谁也不知道那山究竟有多高。
只知道当他们将白玉舟升到最高后,上面半截拢在凌厉风雪里的山脉仍旧是望不到头,这诡异风雪本就能限制他们的灵力运转和恢复。
若是飞到一半、灵力耗尽,再从万丈之高的半空摔下来……
那可不是闹着玩儿,是很可能会摔死人的!
白玉舟顺着山脉晃了半日,总算在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年的冰雪里,找到条露出微微黑色石头、仅能容得下一个同行的曲折小径。
巫长驱使着白玉舟,将他们挨个儿放下去。
“目前看来,只能靠步行翻过这座山。”
他将白玉舟收了,又给他们都分了些灵石,“越往冰原里面走,灵力恢复就会越慢,都尽量省着点儿用,但若是遇到了万分紧急的情况,还是保命要紧。”
众人齐声应是,慢慢地贴着山壁往前挪动。
算起来,自进了极地冰原,这应该是他们最困难的时候。
山路覆盖满了冰雪,湿滑无比,还窄,偏他们大多数的人都穿了许多御寒衣物、整个人都圆润了两三圈,活动不便。
稍微不注意,踩滑就可能会跌进万丈深渊。
虽说不至于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为了保存实力,每个人都在尽量节省灵力消耗,各种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还得随时保持警惕,生怕会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只妖兽攻击他们。
谁也不知道这山有多高。
也都不知道他们要走的路有多长。
这种不确定性,总是会催生出许多危机感。
连着在山崖上小步小步的挪了四日后,就连向来话密的鱼池也不叨叨了,只有在趴着又冷又硬的石壁休息时,看着顾砚居然能在那条他站都站不稳的小径上坐下来,忍不住感叹了句。
“早知道我就不该把自己吃这么胖了。”
顾砚拿着手里的烤肉,“那你吃不吃?”
鱼池,“……”
他发誓,他真的有挣扎过!
至少挣扎了两息时间,最终还是舍不得肚子咕嘟、咕嘟的叫唤,一脸既挣扎又痛苦的看向顾砚,“吃!”
“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继续往前走呢!”
“唔,算了,我还是只吃一个鸡腿吧。”
这山路确实太窄太滑,他体型又实在庞大,走得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生怕他碰到哪个凸起的石头被绊倒、直接摔下去!为此顾砚和楚月凝一前一后将他放在中间,就为了在他可能不小心掉下去的时候能及时拎他起来。
大腿夫夫都被他这样在中间无情的隔开了。
他还是勉强填饱肚子,少吃点减轻负罪感吧!
那条曲折狭窄的山路共走了半个多月,当他们成功的翻过山脊,站在能容纳数十人的银白山巅之间时,鱼池捂着自己被饿瘪了许多的肚子,迎风流泪,“我可是宝行的大少爷呀!”
“谁能想到我堂堂鱼家大少爷!居然也要挨饿受冻的一天,呜呜呜……”
顾砚,“够了,戏赶紧收一收。”
鱼池收不住,呜呜咽咽的哭了小半个时辰。
期间顾砚劝了他几句,见实在是劝不动,也就由着他搁那呜呜呜、自己走到附近查看有没有下山的路。他们站着的这片地方很高,但却并非最高的,就在他们的西北方向,伫立着座比他们这片高出数百丈的巍峨雪山,上面似是凝聚着万古不化的冰雪,隐约折射出些许银光来。
巫长老还没确定是寻路下山,还是继续往上。
顾砚站在崖边,探头朝底下望去。
白茫茫一片,完全没有落脚的地方,他刚想转头回去,却听见耳边有道破空声呼啸着,眨眼就到了他身后。
“小心!”这是楚月的提醒他的声音。
顾砚轻笑,“终于来了。”
自从那日大战触手怪后,他就等着雪漠出手。
这一路上都暗自警惕,没想到雪漠倒是挺沉得住气,居然能忍这一路,选择在这个翻过山脊、大家都会忍不住喘口气的时候动手。
时机确实选的不错……
可惜。
“正在放松喘气的人里,可不包括我!”
只见他动作灵巧的转过身,蛰伏在袖口的冰雪蔷薇瞬间拉长,带着细密尖刺的藤蔓无限蔓延,瞬间便将朝他扑过来的玉白狂狮从前肢到脖颈缠绕起来。
十数朵浅粉小花齐齐绽放,露出红色花蕊。
那根缠绕着狂狮的藤蔓纤细径直、还缀着朵朵小粉花,看着便脆弱无比,随随便便可能挣脱开。
并非只是看着脆弱。
它实际上也确实很脆弱的。
狂狮扑向他的动作只被阻拦了一瞬,随即便毫不费力的挣断了藤蔓,怒吼一声,继续向着顾砚步步逼近。
他本就距离悬崖不远,此刻更是站在边上。
风雪纷飞中,清瘦的身影有些摇摇欲坠。
雪漠就站在玉白狂狮身后,看着那串被顾砚催生出来、又被狂狮轻易挣断的藤蔓,眼里飘着浓烈的恨意和些许不屑,“你的手段就只有这么点儿了么,顾砚。”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跪下来求我放过你,或者等着被我的玉白狂狮扑倒,摔向背后的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雪漠的神色间透着些许得意,“选吧。”
还没等顾砚回应,他又发现了旁边想靠近过来的楚月凝,眼神凶恶的瞪过去,“站住!楚月凝,我知道你的剑招很快,可是你不可能在瞬间将我和狂狮同时击杀,我们之中总有一个能将顾砚推下悬崖的!”
“除非你想看着我跟他同归于尽,否则……”
他厉声喝道,“给我站在那不许动!”
楚月凝沉默着,当真神色冷漠的站住不动了。
见自己果真威胁拦住了楚月凝的动作,雪漠的脸色更得意了些,瞥向顾砚的眼神里也带着些不屑。
“顾砚,该你选了。”
顾砚平静的看他,真诚发问,“我就不能有第三个选择吗?”
见他居然连一点恐惧慌张的情绪都没有,雪漠突然就怒了,大声嚷嚷着,“现在你的命就捏在我手里,我只给你这两个选择!要么赶紧跪地跟我求饶,要么被扑下山崖摔死!”
“没有第三个选择!”雪漠大声嚷嚷着。
顾砚,“可是我想要第三个选择。”
“我说了没有……”
“我说有就有。”
雪漠被气得嘴角抽搐,他大概是没想到顾砚竟敢站在悬崖边上跟这般争辩,气得懒一心只想给顾砚点颜色看看,出声命令自己的妖宠。
“飞白!上,咬他。”
那头已经逼近顾砚的玉白狂狮没有动静。
雪漠皱眉,“飞白?你在做什么。”
顾砚略笑了下,只觉得雪漠当众要杀他这事太过幼稚且不切实际。——他们之所以在那条山道上小心翼翼的挪了半个月,生怕摔下去,都是为了尽量节省体内的灵力。并不代表已经走完山道的他此刻体内没有半分灵力,被推下悬崖都没有丝毫的自保能力的呀。
到底是什么让雪漠产生了这种他很弱的错觉?!
莫非是他刚催生出来的那根冰雪蔷薇?
但既然雪漠少爷想这么玩儿,他不介意给雪漠稍微展示下,什么才是他想要的“第三个选择”。
顾砚低声笑着,低声喊了声飞白,“咬你身后的人。”
玉白狂狮将硕大的头颅埋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凶狠的呼噜后,毫不犹豫的转身朝雪漠扑了过去,在其不可置信的眼神和冷喝声中。
张嘴,“嗷呜”一口咬碎了雪漠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