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利奇在宫里呆了半日, 教皇上横行霸道,教他装病碰瓷。
皇上不愧是皇上,天资聪颖, 一点就通。经过短短半天的培训, 皇上就熟练地掌握了碰瓷的技法,简直是天纵奇才。
雅利奇回去, 继续筛选女孩子做官。皇上所料不错, 第二天参雅利奇的折子就飞到了他的桌上, 朝会上众臣针对雅利奇逼迫女子为官的事争吵个不休。
“五公主此举极为不妥,女子怎可为官?本朝没有这样的规矩!”
雅利奇侧着身子, 斜眼看着指责她的人, 表情极尽嘲讽。
“本朝怎么没有女子做官的规矩?我不是官?我不是女人?”
“五公主天生神力, 自然与普通女子不同。况且您选拔女官的方式太过跋扈,竟不顾女子父母的意思, 强行将女子带走,此等行径, 与盗匪有何区别?”
雅利奇:“这位大人过奖啦!我哪里是天生神力,不过是比平常女子力气大一点罢了。我才学平平,资质普通,但是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官, 自觉做的还不错。我都能做个好官, 更何况是那些才貌双全的女孩子呢!
至于我选拔女官的方式……我觉得没有问题啊!我与她们签订劳动契约,付给她们薪水,她们为朝廷办事。我们做人就要讲究诚信, 她们签了约, 就是朝廷的人, 可就不能反悔啦!
能为朝廷效力, 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她们的父母为什么不乐意?这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雅利奇对众人笑道:“诸位大人,你们中进士,恩荫做官的时候,家里没祭拜祖宗,没办流水席吗?能为皇上效力,这是大大的喜事,说出去宗族乡亲都觉得体面!”
她紧接着又沉下脸,“难道我选的女孩子家里不给办酒席吗?怎么,他们对朝廷有不满?简直岂有此理,这等行径乃是藐视朝廷,藐视皇上!应该抓起来,流放宁古塔!”
有人站出来怒喝,“公主这是狡辩!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应当在家中相夫教子,孝顺父母公婆。女子外出为官,自此阴阳颠倒,此乃乱世之征兆!不仅女子不该出来为官,便是五公主也当辞官回家,不可在朝堂上兴风作浪!”
雅利奇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仅女子不该出来做官,连我也不该做官,你是说我不是女子吗?”
雅利奇扭头就冲皇上告状,“皇阿玛,他没有把我包括到女人的范围里,他骂我不男不女。我乃固伦公主,岂能受此侮辱,请皇阿玛治他藐视公主的大罪!”
反驳雅利奇的人懵了一下,五公主吵架怎么不按套路?等他回过神来,赶忙跪下磕头请罪。
“微臣乃是口误,微臣并不敢藐视公主!”
雅利奇冲皇上拱手,“皇阿玛,研究院有一篇研究文章,人之所以会口误,并不是嘴巴不听使唤,而是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可见这位大人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我,将我视作不男不女的活妖怪。
请皇阿玛治他藐视之罪,女儿不能受此侮辱!”
跪在地上的大臣连忙辩解,“公主莫要说笑,人人都会口误,研究院的文章怎会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微臣真的是口误,不小心说错了话,请公主恕罪!”
“我们研究院的研究文章从来都不是胡乱编写的,我们进行了大量的调查问卷,进行了严格的数据统计分析。
你知道什么是调查问卷吗?你知道什么是数据统计吗?”
雅利奇无奈摇头,“你什么都不懂,就敢质疑我们研究院的文章,实在可笑!哼,夏虫不可语冰,我不能再同你讲话了!”
进士出身的大臣竟被有名的文盲公主质疑文化水平,这位大人深感羞辱。
其他大臣面面相觑,都不敢轻易张口,因为他们也不懂这个问卷和数据分析是什么。
皇上坐在龙椅上紧抿着嘴唇,牙齿咬着舌尖,这才勉强忍住笑意。
朝会上,争吵是常有的,平时皇上觉得吵闹烦躁,唯有今日他看得兴致勃勃。
到底是雅利奇,很会胡搅蛮缠,看她吵架实在太爽快!
皇上压下笑意,整理好情绪,开口说道:“好了!都别吵了!本朝女子为官,从五公主开始。
当时五公主才十几岁,她随军出征,大破噶尔丹。你们没上战场,没有经历过,不知其中凶险。五公主豁出性命,凭军功在朝堂上立身,她能为官,不是因为她是公主,而是因为她作战勇猛,这是她应得的褒奖!
既然本朝已经开了女子为官的先例,那么再多一两百的女子做官,这也未尝不可。何况五公主身为女子,在朝中多有不便之处,有女子帮衬着,五公主办事也更方便些。”
站在下面的朝臣心中腹诽,五公主做官也有好几年了,怎么刚开始建研究院的时候没觉得不方便,现在却要选一些女官方便呢?
五公主就是朝堂上的搅屎棍,好好一锅粥都让她搅坏了。皇上还一味偏袒着,也不知道五公主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皇上不肯立太子,反而处处抬举五公主,总不会是要立五公主为太子吧!
有人视线瞥向雅利奇,不行!绝对不行!莫说五公主是女人,就算她是男人,是嫡子,那也不能让他做皇帝,就她混不吝的样,她做了皇帝,这日子就没发过了!
皇上继续说道:“五公主选拔女官一事是经过朕点头同意的,她选拔出来的女官,并不会与普通官员混在一起,男女分开,避免瓜田李下。依朕看,五公主办事很妥当。
五公主的眼光很高的,谁家的女孩子被五公主选中,那是你们福气。要记得善待自己的女儿,男孩能为家里争光,女孩子也一样,同样是光耀门楣,又何必区分男女。
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必再争论了!”
皇上一锤定音,不许官员再纠缠。众臣不敢驳皇上的面子,暂时闭嘴,不再提这件事。
做官就得有耐心,他们就盯准了五公主,他们不信了,五公主弄一群女人出去做官,她就能一帆风顺,一点岔子都没有。但凡让他们抓到一点点错处,五公主就别想好过!
散朝后,雅利奇笑嘻嘻往外走。她的笑容实在可恶,很多老大人看完都冷哼一声,从她身边绕开往外走。
雅利奇笑着招呼他们,“哎!诸位大人,别跑那么快啊!都老胳膊老腿的,慢慢走,别着急,小心扯着裆!”
有个老臣骂道:“粗鄙!无耻!”
雅利奇也不生气,她还是笑呵呵的。
“对对对,我无耻,我粗鄙。这位老大人,你们家总有女人吧?不拘是未嫁的女孩子,还是已经嫁到你们家的小妇人,她们识不识字,要不也来我手底下做官吧!能光耀门楣呢!”
“哼,我家的女孩,不需要出来抛头露面!”
雅利奇:“唉!你也不严谨了,这话要是让皇阿玛听到,如何了得!给我办差,那是为皇上,为朝廷效力,这怎么算是抛头露面呢?
这位老大人,思想境界得提高了,你老了脑子不好用了,我能理解,可是时代在进步,你跟不上形势,注定要被淘汰掉的!”
雅利奇指着他说道:“要加强学习!说话要注意分寸!”
老大人被雅利奇气得不轻,指着雅利奇,手指哆嗦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雅利奇抛下他,迈着四方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话给周围的大臣听。
“这做人啊!就得识时务!在我这里可没有讲理的份,做官得看得出火候,谁让皇上不痛快,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家宅不宁!搅和他一家子都不得安生!
呵,现在我还规规矩矩地选拔女官,惹急了我,我到家里去抢人!敢反抗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戳上十个八个窟窿!
放心!我杀的人多了,手上有准头,我知道哪些部位砍十刀八刀也死不了!唉,我这个人啊!到底心软,不忍心杀生!”
身边的大臣听了,敢怒不敢言,有人跑去找佟国维。
“您看,五公主这样猖狂,您是不是……”
佟国维苦笑,“说好听的,我是她外祖父,说句正常话,我是皇家的奴才。做奴才怎么管得了公主?”
“可是!可是就让公主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吗?”
佟国维垂眸说道:“你们还看不清吗?五公主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为什么这时候突然选拔女官?”
“因为杂志的事?她报复咱们?”
佟国维摇头,“因为大家劝说皇上立太子。”
“这……这没错啊!太子之位怎么能空悬着!”
佟国维本是好意指点他们,这些人这样不开窍,他不愿再多说。
“我只能说,五公主是个孝顺父亲的好孩子,诸位回去细想吧!”
佟国维点点头,与同僚们道别。
他还没走出宫门,小太监急急忙忙追过来,请他再返回去,皇上召见。
佟国维急忙再返回乾清宫,进屋不等他行礼,皇上就笑着招呼他落座。
“舅舅不必拘泥礼数,快过来坐。”
佟国维笑着落座,皇上笑着问道:“刚刚听雅利奇在外头嘟嘟囔囔,她说什么呢?”
到处都是皇上的眼线,佟国维不信雅利奇在乾清宫门口说话,皇上会不知道。
甚至是刚刚自己和那些人讲话,皇上应该也是听了去,不然皇上为什么把他叫回来。
佟国维无奈摇头,“皇上对五公主娇惯太过,刚刚她就像土匪似的,站在乾清宫门口骂街。她说了,若是不顺着您和她的意,她就打上门去,让别人好看!”
皇上笑着摇头,“舅舅说的是,是我太宠她了,把她宠的无法无天。”
佟国维说道:“我还没出宫门,也有同僚跟我抱怨五公主,让我管管她。我如何管呢?管教五公主,还得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来。
不过,虽然五公主说话难听了点,办事粗暴了一点,但她的心是好的。
这些日子我也看明白了,她就像个小牛犊子似的,每次都是为了您才跟朝臣们吵架。”
皇上笑着叹道:“众多子女中,雅利奇这孩子最孝顺,为了我,她不怕得罪人。朝臣都逼着我立太子,雅利奇是为我挡着呢!”
佟国维闷头不说话,皇上直接问道:“舅舅是久经世故的老人家,依你看,这立太子的事情,该如何办呢?”
这个问题佟国维已经想过很多次了,站在他的角度来看,立八阿哥为太子,是对他们家族最好的结果。
八阿哥母族不够强大,八福晋出身好,但她外祖父已经去世,后来皇上又打压安亲王府一脉,八福晋也不能为八阿哥提供太多的助力。八阿哥要想坐稳太子之位,必定要借助他们这些勋贵家族的力量。再者八阿哥人脉广,选他也算是众望所归。
不过在皇上面前,这个问题不能这样回答。
佟国维说道:“众臣都在劝皇上立太子,一部分人是有私心,但大部分都是为皇上,为国家考虑。不立储君,恐怕会动摇国家根本。
若是您之前没立储君拖到现在倒也罢了,问题是您早早就立了储君,忽然把储君废了,如今太子之位空悬,您又迟迟不肯册封新储君,这才导致人心不稳。
如果您还是坚持己见,不肯册封新储君,只怕朝臣会更加不安,就是皇子们也不能安心办事。将来皇子们各成派系,朝堂就彻底乱了!”
皇上没说话,也没点头,他知道佟国维的话有道理,可立太子不是小事,他迟迟不能做决定。
“依着舅舅看,哪个皇子适合立为太子呢?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舅舅可以畅所欲言。”
佟国维低头思索,做出斟酌的样子。
“这个嘛……我也不好说。每个皇子都有长处,皇上会养孩子,皇子们个个都好,我实在难选。”
皇上笑道:“舅舅会打圆场。”
佟国维笑道:“我不是说客套话,皇子们确实个个都好。说起来,五公主也好,若不是她在前面挡着,我早就劝皇上立太子了!
现在有她挡着,大臣们都烦她,都想把她撵出朝堂,他们就没精力关注太子的事情。有五公主在,起码还能拖个二三年,但是皇上还是早做决定,再拖下去,五公主太招人恨,我怕有人半夜套麻袋揍她啊!”
皇上也笑了起来,“确实,难为雅利奇了。”
甥舅俩相视一笑,皇上命人上茶,他留佟国维在宫里用饭,让他吃过饭再回家。
雅利奇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招人恨,她抓紧时间把选出来的女官凑到一起,给她们做培训,争取让她们早日上岗。
大臣们越烦什么,她就越要做什么。她这也算是打着为皇上的旗号,私底下做自己的事情。
在皇子大臣们为储君之位使劲的时候,雅利奇借着机会让女人做官。
这天底下的事情也该改一改了,凭什么只有男人能做官!如果女子不能为官,那她这个公主就白做了!
这次雅利奇选拔女官,来报名参选的人还真不少。
有一部分是在家里过不下去了,跑到雅利奇这里拼个前程。有一部分是独生女和寡妇,她们为了守住自己的家业,跑到雅利奇这里寻求庇护。在公主手底下做官,总比招赘和艰难守着强。
还有一小部分比较特殊,她们来雅利奇这里,纯粹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她们家中父母也开明,既然女儿有才华,何不放手一搏,也许就能搏出个前程来。
家里的男孩子读书不成,习武不成,左右都做不成事,不如让女儿出去试试,也许能维持家族的体面,没准还能让家族更上一层楼!
来雅利奇这里碰运气的就是这几种人,雅利奇根据这些女人的特点,将她们粗略地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习文,一部分学武。
身体柔弱的经过培训后,去研究院工作,一部分负责研发,一部分负责后勤账目等等琐事。
身体强壮,或是有习武天赋的,全部送去习武,雅利奇带着她们在泥地里摸爬滚打,虽然短时间练不成武林高手,但骑马射箭好歹有那个架势了。
为了训练这些女官,雅利奇陷入无尽的忙碌中。
她早晨早起去乾清宫跟人吵架,朝会散了就得急急忙忙赶回研究院。雅利奇实在忙不过来,便卸了旅游局的差事,她把自己那部分工作移交给六公主,现在六公主也历练出来了,把这些事情交给她正合适。
文竹也卸了旅游局的差事,回到雅利奇身边,帮她培训这些女官。
别看这些女官可怜又柔弱,其实小心思也不少。有的绞尽脑汁想在雅利奇那里露脸,想得雅利奇器重。这种上进心是好的,只要没有伤害别人,雅利奇是可以包容她们的小小野心的。
但是有几个人就很可恶了,当初她们在家里过得艰难,现在日子好了一些,雅利奇供吃供住,还给发粮饷,她们家里找过来,这几个女孩子又动摇了,竟然把雅利奇这里的消息悄悄传递出去。
雅利奇知道后大动肝火,当时就发作了,把这几个女孩子都撵回家去。
别的女孩子为她们求情,请雅利奇再给她们一次机会。
“血脉亲缘如何割舍?公主再给她们一次机会吧!被撵出去后,她们的体面都没了,回到家里肯定要被逼死了!”
文竹骂道:“既然血脉亲缘无法割舍,当初她们为何来到这里受苦?公主三令五申,跟你们强调保密的重要性,你们将来都要在研究院做事,不能保密,公主要你们有何用?
你们来的第一天就读了保密条例,我也多次给你们安排考试,告诉你们回家探亲或与人闲聊时应该如何保守秘密。
她们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幸而她们不曾参与研究院的正常工作,若是参与了,那可不是撵回家去那么简单了!”
雅利奇对那几个女孩子说道:“你们当时被父母亲人逼得没法子,这才来到我这里。如今他们给了点甜头,你们就想起他们的好了,便拿着我这里的消息,去交换那点父母亲情。
你们与家人关系如何,我不在意,哪怕你们回去做狗跪舔,那也跟我没关系。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坏我这里的规矩。”
雅利奇命人把这几个女孩子送回家去,女孩子哭求着,请雅利奇再给她们一次机会。文竹摆手,命人把她们嘴巴堵上拖下去。
雅利奇对剩下的人说道:“幸好你们培训的日子短,我能饶她们一命,等到了后期,谁再敢违背原则,就地格杀,绝不留情!”
雅利奇发作一次,来参加培训的女孩子比以前更老实了。
经过此事她们明白了一个道理,五公主虽然有善心,但她不是庙里的菩萨。她需要的是办实事的人,她不是拯救她们于水火的大善人。
雅利奇训练这些女官,整整训了一年。
到了第二年秋天,研究院制作出了新样式的火铳,雅利奇让习武的女官都换上,她命女官们抓紧时间训练。
她准备向皇上演练新火铳的时候,让女官们出来演示。
研究院的习武场上,经常想起女官们训练的呼喝声。
这日雅利奇带着人去看女官演练,怀德苏泰和等人都陪着。
女官们在演武场跑圈,雅利奇带着人背着手在边上看。
苏泰和感叹道:“啧啧啧!真好看!这迈腿的节奏都是一样的,咋练的呢?练的真好。”
一直管着后勤的富乐摸摸肚子,他这些年越长越胖,肚子越来越大,苏泰和经常笑话他,说他肯定是贪污了,不然肚子怎么鼓起来的?
富乐说道:“唉!公主早点训练女官啊!要是研究院刚建起来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女官,我也娶一个这样的女官做媳妇!可惜现在我已经成亲了……”
雅利奇挑眉,“怎么,你喜欢这种英姿飒爽的女孩子?哇!那你是不是以前偷偷暗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