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频频向太医询问生发的方法, 太医唯有苦笑,公主没有生病,头发只能正常生长, 他也没有好办法。
皇后听完心中遗憾, 既然没有特效药, 那就只能食补了。她让人准备黑芝麻、何首乌, 什么补头发就让她吃什么,争取早日把头发长回来。
皇后让紫鸢带雅利奇出去,“你去给公主量量尺寸,她出去小半年长高了许多, 之前的衣服穿着都不合身了。回头我开库房,选几件好料子,给她裁衣裳。”
紫鸢答应着, 拉着雅利奇的手出去了。
皇后问太医, “现在公主不在屋里, 你说她受了寒气,到底要不要紧?”
太医叹道:“公主受寒不算严重, 只要及时调理, 于将来子嗣无碍。只是公主毕竟是个女孩子, 受了寒, 将来月事的时候会遭罪。”
皇后心中酸楚, 她咬紧了牙, 勉强忍住眼泪, 才没有在太医面前哭出来,“劳烦太医为公主调理。”
太医连道不敢, “娘娘放心, 臣一定竭尽所能。”
太医开了方子, 皇后命人去抓药熬药。雅利奇那边刚量完衣服的尺寸,这时候正好皇上来了。雅利奇寻思着父母许久未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她便回去休息,让父母安静说话。
皇后见了皇上也是先掉眼泪,“皇上黑了,也瘦了……您和雅利奇真是亲父女,九五之尊偏要亲征去打仗,一个金枝玉叶逃了家也要去战场。”
皇上抬手给皇后擦眼泪,“别哭了,我们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平安回来?”皇后凶巴巴地拍掉皇上的手,“御医给您诊过脉了吗?我不信你的话,我要听御医说您没事,你才是真的平安!”
皇上笑着拉住皇后的手,轻声哄她,“我这就传御医给我诊脉,好吧?等御医来了,也让他给雅利奇看看。”
皇后:“不用了,我已经找太医给雅利奇看过了,现在太医去给几位阿哥诊脉去了,就是大阿哥住在宫外,他得再等一等,等太医给宫里这几个阿哥看过了,才能出宫去看他。”
皇上欣慰地说道:“多亏了有你,你总是想得这么周全。”
“孩子们跟着您出去,吃不好喝不饱,留下病根就不好了。哼,你这个做父亲的不知道疼孩子,我这个嫡母总不能甩手不管。”
皇上问道:“怨气这样大,可是雅利奇有哪里不舒服?”
皇后捏着帕子擦掉眼角的泪水,“没什么,太医说雅利奇受了寒,要调理一下。这孩子落了病根也是她活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打仗,我还没跟她算她逃出皇宫的账呢!”
皇后故意说道:“皇上,您可不能惯着她,她虽然立了功,但一码归一码,你得狠狠罚她,让她长长记性!”
皇上得知雅利奇受了寒,哪里还舍得罚她?
他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计较了。”
皇后不依不饶地说道:“不行!无规矩不成方圆,雅利奇一下子消失了,把我吓得半死,现在不罚她,还不知道她以后会闯出什么祸事呢!”
皇上摇头叹道:“我哪里舍得罚她?这次出征多亏了有她,不然战局如何,实在难料。你不知道这孩子吃了多少苦。
当时她带了几个人去探噶尔丹的大营,途中经过一处噶尔丹的哨卡,Www.52GGd21格格党m她在夜风露水里趴了一夜。后来我去追击噶尔丹,在克鲁伦河岸边见到了她,她缩在一堆破布里睡觉,露水都把她的头发打湿了。
之后她擒住噶尔丹的夫人阿努,休息一夜又去追击噶尔丹,这一追就是小半个月……
她为了帮我,吃了这么多苦,我怎么舍得罚她?”
皇后刚止住泪,听见皇上说这些,她流泪流的更凶了。
“雅利奇这孩子,她只报喜不报忧,她什么都没跟我说……”
皇上搂住皇后的肩膀,“雅利奇与平常人不同,她是有高远志向的,这是她的选择,即便她再苦再累,我们也应该支持她。”
皇后呜咽着说不出话,她心疼女儿,同时又有些诧异。
皇上亲征之前非常反对雅利奇从军,如今怎么变了态度?这来了功劳,就是和之前不一样了。
皇后刚才说的那些话和流下的眼泪也有试探的意思,雅利奇立了功,但她私逃出去也是犯了错。皇后要看看皇上是什么态度,看他要怎么罚雅利奇,她好提前应对,没想到皇上就将此事轻轻揭过了。
皇上搂着皇后耐心地哄她,“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肿了,晚上的家宴怎么见人呢?我和雅利奇都平安回来了,噶尔丹也死了,将来再无战事,我们可以太平地过日子了。”
皇上接过皇后的帕子,给她擦眼泪。
皇后把帕子抢回来,“罢了,可不敢让您擦!您手劲这么大,脸都被你擦破了。”
皇上低头去看,果然,皇后白皙的脸颊上两道红痕。
他讪讪地说道:“好,你自己擦吧!我是有点没轻没重!”
皇后洗了脸重新上妆,她和皇上说了好久的话,跟皇上聊了聊宫里的近况。两人一直聊到下午,直到他们不得不准备晚上的家宴了,这才分开了。
晚上的家宴是在宁寿宫举行的,雅利奇穿了一身男装,戴着帽子,遮住了自己的短发。这身衣服是四阿哥以前的旧衣裳,她穿着还挺合身。
太后看见她远远地指了指,“我如今眼睛是越发的花了,那是哪个皇阿哥,我怎么没见过?”
她身边的宫女笑道:“太后娘娘,不怪您没认出来,那不是皇子,那是五公主啊!”
太后伸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哎呦!还真是我的雅利奇,这孩子,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太后招呼雅利奇上前来,“你这孩子,打扮成这样,我都没认出来!都怪你皇阿玛,偷偷地带你去打仗,好好的一个女孩子,硬是教成男孩子的模样。”
雅利奇张开手在太后面前转了个圈,“太后,我打扮成这样不好看吗?我像不像戏文里那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太后笑着点头,“像!确实像戏文里的公子,很俊俏!”
雅利奇一两句话就转移了太后的注意力,太后不再抱怨雅利奇出去打仗的事。她夸雅利奇长得好,还嫌雅利奇身上没有配饰,硬是要宫女取去玉佩来,给雅利奇挂在腰间。
在场的嫔妃们跟着凑趣,贵妃嘴角含笑,摇着扇子静静地听着,坐在她身旁的宜妃凑过来跟她咬耳朵。
“以前五公主就受宠,现在更了不得了。”
贵妃用扇子遮住嘴角,“那是自然,谁让人家立下了军功呢!”
宜妃心里泛酸,“公主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也不知道谁家能有这个福气能娶公主。”
贵妃瞟了她一眼,贵妃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好话。
五公主这次确实立了大功,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出去这么久,跟军营里的男人们同吃同住,这名声就不太好听了。只不过大家伙只敢在心里念叨念叨,不敢说出来罢了。
贵妃没说话,宜妃也没再吭声。
太后那边赏给雅利奇几个玉佩挂件,然后就打发她去跟姐妹们一起玩。
公主们早就等着她了,四公主看她来了赶忙招手,六公主坐直身体,眼睛都亮了。
四公主起身,拉住雅利奇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可算有机会跟你说几句话,你刚回来,我想你跟皇额娘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我没敢去打扰。我本来还打算明天去看你呢!”
六公主拉住雅利奇另一边袖子,“五姐姐,你可真威风!你现在跟以前都不一样了,看着英姿飒爽,确实像个大将军!”
雅利奇笑着揉揉六公主的额头,“我不是像大将军,我就是大将军!”
再小一些的七公主等人也盯着雅利奇看,还央求她讲一讲打仗的故事。
四公主笑道:“对,你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打仗的!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带着先锋营追击噶尔丹,不仅断了他的后路,还抓住了他!我当时听了都不敢相信,你快给我讲讲!”
雅利奇笑了,这是你们主动问的,可不是我想要吹牛哦!
“我们出去了好几个月,打仗这事啊,说来话长,你得容我慢慢给你们讲!”
六公主给她倒了一杯玫瑰露,“姐姐慢慢讲,我给你斟茶。”
雅利奇便从头一一道来,讲他们在路上只吃一顿饭,讲他们在沙漠瀚海中没有水喝,讲草原的天空,讲草原的狼群,讲牧民家里得来的奶豆腐。
“其实真正打仗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赶路,做将军不是能拼能杀就完事了,还得会调度,会安排,有点像管家。真正动手只有两场战斗,一次是中路大军追击噶尔丹,打掉了他断后的军队,还有一次就是昭莫多之战了,那场战斗比较激烈,当时射出的箭像雨点子似的,密的都看不清。”
雅利奇讲这些的时候也没避着人,那边皇子阿哥听见了,也挤过来凑热闹。
九阿哥和十阿哥是雅利奇的小跟班,他们命人搬来凳子,挤在雅利奇和公主们中间的空当里。
九阿哥说道:“姐!听说那两场战斗,五姐姐你功不可没,是你扭转了战局,你具体说说,你是怎么打的?”
雅利奇笑眯眯地说道:“我打仗很简单,骑上马,挎着刀,直接冲杀过去,乱砍一通。我的刀够锋利,我的力气也大,砍人就像砍瓜切菜一般,他们的血唰唰地往外喷,不一会儿地上就是一堆尸体。其他人见了就怕了,看见我就跑,他们没了战意,咱们这边打起来就容易了。
昭莫多的时候就更轻松了,我弄来一个流星锤,甩出去一砸一大片。有的人被锤个正着,雪白的脑浆子都被砸出来了。”
几个公主捂住嘴巴恶心欲呕,九阿哥和十阿哥看到桌上的饭菜也没胃口了,十阿哥喊宫女过来,告诉她一会儿有白色的和红色的菜就不要端上来了。
十阿哥吐槽:“五姐姐,有些细节你不用说那么细致的。”
“可你们不就是想听这个吗?”
十阿哥:“并没有!”
雅利奇讲的恶心,大家也没兴致听她说故事了。姐妹们说了会儿闲话,比如远在蒙古的大公主和二公主有喜了,皇后娘娘准备了两车东西送过去。
众人说闲话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到了,大家连忙起来行礼。
皇上让大家免礼平身,走到前面给太后行礼道歉。
“我来的比皇额娘晚,实在该死。”
太后笑道:“这家宴就安排在我的宁寿宫,我是东道,我又喜欢大家在一起热闹,当然要来得早一些啦!你来晚点不打紧,你再晚一些,等我们把酒都吃光了才好呢!”
皇上笑了,“皇额娘不舍得让我喝酒,一会儿我更要痛饮两杯。”
众人笑着凑趣,家宴开始后,皇上举杯,其他人连忙放下筷子,听皇上讲话。
“我不好酒,平时也甚少饮酒,但今日不同,我要敬大家一杯。”
众人连道不敢,皇上笑道:“此次亲征能如此顺利,全赖上苍保佑。”
他对太后笑道:“多亏皇额娘在京城坐镇。”
他又对皇后笑道:“多亏了皇后打点好宫务。”
他又对太子说道:“多亏太子在京师监国。”
他对所有妃嫔子女说道:“多亏你们为我日夜祈祷,我在前方没有后顾之忧,我大军才能大获全胜。”
皇上真诚地感谢大家,众人心中感动,跟着皇上一起饮下杯中的酒。
太后叹道:“都是一家人,不要说这么客气的话,我们不要你的感谢,只要你和孩子们能平安回来,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笑着点头,“皇额娘说的极是。”
皇上又对众人说道:“此次远征,功劳最大的,非五公主莫属。”
皇上招手让雅利奇上前,雅利奇愣了一下,连忙放下筷子,起身站在皇上身边。
皇上命人在自己身边安一个小桌,让五公主坐在自己身边。
“在战场上,五公主多次猜到噶尔丹的意图,为我剿灭噶尔丹提供了很多帮助。在两场重要的战役里,五公主扭转战局,还擒住了噶尔丹,当论首功!”
皇上张口要封雅利奇为固伦公主,这是他来之前就打算好的,但是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眸,他又犹豫了。
雅利奇随军出征帮皇上解决了许多麻烦,皇上说她是首功,这并不是夸张。
皇上想给雅利奇最好的封赏,但怎样才算对雅利奇好呢?固伦公主的封号当然是很好的,可赏赐东西,总要投其所好,赏一些雅利奇喜欢的。
甲之蜜糖,彼之□□,他觉得好的东西雅利奇未必喜欢。
皇上想了想,决定暂时不提封赏的事,这个他还要再考虑考虑。
皇上让雅利奇坐下,还亲自给她夹菜。
“今日我说你是首功,从今往后,再没有人敢小瞧你了。”
皇上在家宴上说这番话,也是他的良苦用心。别人会暗地里讲究雅利奇的名声,皇上那么聪明,他怎么会猜不到?他说这番话就是让别人不敢小瞧雅利奇。
女孩子的名声算什么,雅利奇可是有功之人,她是你们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你们凭什么用寻常人的标准来评判她!
雅利奇又不傻,她当然明白皇上是在为她着想。
她心中感动,也给皇上夹了一点菜。
“谢谢皇阿玛,还是您最疼我!”
皇上笑着夹菜吃,他故作云淡风轻,“些许小事罢了。”
雅利奇托腮道:“我也觉得您口头夸赞显得太简单了,您的封赏得到位啊!皇阿玛,您什么时候封我做亲王啊?我可以自己选封号吗?”
皇上:“……”这个孩子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皇上气道:“你闭上嘴!再提亲王这件事,你就滚回下面去坐着!”
家宴结束后,雅利奇在宫里好好休息了几天。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吃点东西就去各处拜访。
她先去宁寿宫里陪陪太后,然后又提着礼物去看苏麻喇姑,晚上闲着无事就跟自己的姨母聊聊天,小日子过得很惬意。
过了几天悠闲日子,雅利奇给大外甥阿克敦传信,她要跟朋友们聚一聚,让阿克敦下帖子找馆子。
阿克敦定好了地点,约好了人,雅利奇跟皇上报备了一声,出宫去跟朋友们见面。
阿克敦包下一个庄子,这个小庄园是一个商人精心收拾出来的,景致很不错,一些文人墨客很喜欢租他的庄子在这里弄诗会。
怀德他们早就到了,雅利奇看着满墙的字画诗词就想笑。
“咱们都是武夫粗人,怎么聚会偏选了一个这样的地方?”
苏泰和忙附和道:“就是啊!公主,我们刚才也骂他呢!您看看这墙上的字,人家来这吃饭,留下墨宝,咱们吃完饭能留下什么?”
阿克敦笑道:“上次公主让我作诗,我作的都不押韵,如今回了京城,我也该学学诗,学学词。来这吃饭,沾沾文人的雅气,明儿我也成个诗人。”
富乐跟他对着呛,“你快歇着吧!就你也配做诗人?你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阿克敦怒道:“你怎么说话呢!小子,你对我客气点,我可升官了!”
富乐:“啧啧啧,升官有什么了不起!你还不是借了公主的光,我也升官了呢!谁怕你啊!”
博敦吐槽,“对,你是不能怕他,他是侍卫,他也管不着你啊!”
怀德劝道:“都别吵了,公主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咱们安安静静说会儿话。”
怀德给雅利奇倒茶,给她夹点心吃。
雅利奇想起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忍不住微笑起来。
雅利奇一边吃点心一边问道:“你们的封赏都定下来了吗?”
苏泰和点头,“除了咱们怀德兄弟,我们几个的封赏都定下了,升个小官,赏了些钱,没什么特殊的。”
富乐叹道:“我们也没立什么功,都是跟着您,借了您的光,能升官有赏钱已经很不错了。就升的这么点小官,我都不好意思说。”
博敦瞧着也没有个笑模样,“我家里头也冷嘲热讽的,说我出去卖着命,结果就得了这么点东西。”
阿克敦叹气,“你们也不容易,想上进,家里头也不肯给助力。不像你们那两个朋友,家里嫌他们不争气,好歹肯给他们找门路。”
雅利奇问阿克敦,“大外甥,你这边怎么样?”
“表姨放心,我这边一切都好,我升了一等侍卫,只要好好干,总有个好前途。”阿克敦看向怀德,“怀德兄弟现在还没有封赏,他跟着表姨功劳比较大,我估摸着他在皇上那里是记了名字的,再过些日子皇上会亲自赐他吧!”
阿克敦问雅利奇,“表姨,您听说了没有?皇上要大办宴席,奖赏这次出征的人。”
“我听说了,这宴席且得等一阵才能办起来。像费扬古将军和孙思克将军他们领着大军走,现在还没回京城,封赏得等他们回来了再说嘛!”
阿克敦问:“表姨,皇上有没有跟您透口风?您这功劳可不小,皇上打算怎么赏您呢?”
雅利奇扁扁嘴,“皇阿玛还没说呢!我想要的,皇阿玛又不肯给……”
怀德说道:“您想要的东西确实不好办,皇上肯定会为难。公主,您身份特殊,皇上确实不好赏。封你为固伦公主,这确实太简单了,再加一些金银珠宝,您也不稀罕。”
雅利奇心道:所以我让他封我做亲王嘛!我都把要求降低到贝勒了,皇阿玛还不满意,他可真难伺候!
雅利奇看向苏泰和等人,“喂,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还在火器营吗?阿克敦我不管他,他侍卫当的好好的。你们呢?你们在火器营能升官吗?”
苏泰和摇头,“够呛,我们的本事您知道,武艺稀松平常,指挥打仗也没天赋,再者噶尔丹都没了,今后可能也没什么仗要打了,我们再火器营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雅利奇想了想,“那……你们要不要跟着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