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巨响，擦着大林脸庞而过的玻璃裂出一道缝隙，裂缝处留下手指骨节处的血印。
大林闭紧双眼，汗水浸湿整个后背，双手撑着窗台好保持站立姿势。
周忆南捡起那束花，花瓣溅了几滴他的血，令那抹白色立刻变得鲜红起来，“觉得我在开玩笑的话，就尽管试试，花自己留着。”
听到巨大响动的护士急匆匆赶来，看到这幕大声斥责，“这干什么！那么大动静！窗户不管你们谁砸的，照价赔偿。”
沈煜安上前安抚护士，“我们肯定赔，先找医生来给他看看手。”
护士白眼一翻，望向沈煜安，“你现在就跟我过来交钱。”
大林不再言语，一路紧随着护士走出病房，将那束花丢进垃圾桶。
很快医生赶来替他处理手上的伤口，嘴里还振振有词，“不打算要这只手了？一会记得去拍个片子，我先帮你把这血止住。”
医生嘴里的叮嘱，他半个字也没能听进去，只是在挡在面前人群的缝隙里寻着她的身影，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他慌了神，“好了，别包了。”
沈芊然！
他穿梭在医院楼道，不顾及任何人眼光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推门闯进她的病房，看到护士正在整理空荡荡的床铺。
此时的她怀里抱着圆玻璃圆瓶，圆瓶内的瘦小橙花遇风摇曳不止，芊然伸出手挡住风护住小小的它，从医院后门离开。
期末考试结束，总算松了口气的大家纷纷挤在二层小楼，一时变得热闹起来。
黑暗笼罩没开灯的二楼，窗前一个身影久久伫立，手机屏幕亮起那刻，他像是才活了过来，迅速接通电话，“林叔，找到了吗？”
“还没找到，她年纪不够，不管去哪里工作都不会登记，这找起来有些困难...也许她已经离开这里。”
“知道了，继续帮我找。”
在他想要挂断电话时，对面又传出为难的声音，“忆南啊，你很久没回家了，你应该知道这事谁能帮得上忙。”
周忆南缓缓垂目，垂落的睫毛掩盖不住他眼神的失落，许久后他轻声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咚咚咚...急匆匆脚步声传来，周忆南回头静静坐在窗前，盯着不合时宜出现在面前的人。
“臭人渣，你到底把芊然弄哪去了？她竟然连期末考试没参加，而且我刚去宿舍看过了，她连衣服都没带走。”
小伍扯了扯林婕衣服，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随后轻声补充道：“他们也都刚回来，没找到人，还剩沈煜安没回来，再等等吧。”
周忆南紧闭双眼，仰头靠在窗前，小伍强行拉着林婕离开。
片刻后，他猛然睁眼，捞起沙发外套离开屋子，脚步匆匆朝楼下跑去。
看到沈煜安耷拉脑袋从门口走进来那刻，他知道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你说的地方我都去过了。”
“嗯。”他用鼻息轻应一声，独自朝门外走去。
不远处的金晓雅挥动手臂朝他跑来，他像是没看见般，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金晓雅嘴角笑容沉去，她侧头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真是又变得一点都不可爱呢。”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欢快地朝屋里跑去，“小伍，忆南做什么去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连我路过都没看见。”
“他去做什么用得着告诉你么！”林婕从小伍身后挤上前，叉着腰，昂着脖子，故意叫嚣道。
金晓雅抿唇一笑，显然没将她的话听进去，“你们吃饭了吗？我买了菜，我去给大家做饭吧。”
“我们帮你吧。”像金晓雅这种看起来单纯无暇的女生，很容易引起男生的保护欲，屋里的男生坐不住，热情地选择主动帮她。
眼瞧沈煜安也要跟去，林婕一把拽住他，“你不许去。”
沈煜安可以拒绝所有女生，但好像没办法拒绝林婕这般死缠烂打的女生，只能硬着头皮坐在沙发陪她。
四周被精修过的树木郁郁葱葱，这里环境像是隐匿在喧嚣外的世界，一个个路灯通往半山顶，通往那座天然花园。
仰头望去，那里仿佛是天宫，灯火辉煌，足以照亮半边天空。
这是无数人向往的道路，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想要住进去的地方，可周忆南的脚步离这里越近，也变的越慢。
他站在庄严气派的门前，迟迟不肯按下门铃。
他瞥眼将目光移去一旁，双手插进口袋，不耐烦地用脚踹向大门。
门前的视频电话响起，一个熟悉的上了年纪女人声音响起，“谁呀？”
“我，开门。”他再次漫不经心用脚踹了踹门。
视频那头传来雀跃的呼声，“是小少爷回来了。”
等了很久，才能听到匆匆赶来的脚步声。
门打开，他径直往前走去，好像不愿意与这个家里的人多说一句话。
“小少爷...”
“不要这样叫我！”
“你小时候我就跟在你屁股后面，一直小少爷...小少爷的这样叫。”
女人陷入回忆，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很快她清醒过来。
紧张到双手不停的抠着衣角，“是我年纪大了，老糊涂，又把过去的那套称呼带过来，小少...忆南不喜欢，张姨就不这样叫。”
自打他记事前，眼前的张姨就在家里，除了妈妈外，她更像是第二个自己的亲人。
他态度缓和许多，看着她布满双茧的手，“早点回家享福，是没钱还是他们不放你走？我去跟他们说。”
她连忙摆摆手，眼底涌上泪水，紧咬嘴唇的微微颤抖，用那双粗糙的手摸了摸眼泪，“过去那么多年，老家早就没人了，回去也没地方可去，只要一天不嫌弃我，我就在这伺候一天。”
——张姨...张姨!给我倒杯水！
屋里传出年轻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张姨慌里慌张跑去，“来了，来了。”
“死哪去了？一天总是偷懒，再让我发现你偷懒，就把你赶出我家，刚刚是谁来了？”年轻女人抬手轻轻按摩脸上的面膜，将眉头皱了的面膜重新抚平。
她看到推开的那扇门后出现的人，一把将脸上面膜拽下扔在地上，阴阳怪气道：“真是稀客，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这个家了呢。”
周忆南从来没把眼前这位打扮花枝招展，年纪长自己稍许的女人放在眼里。“我当是谁在这大呼小叫，原来是你，让你住几年，还真当这是自己家？”
“怎么不是我家了？”
“这房子姓什么你应该知道才对，等老头两眼一闭腿一伸，你说我第一个会把谁赶出去？”
“好啊你，竟然咒自己的父亲，你不过也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万一你哪天被人...打死在街头！连送你的人都没有。”她得意洋洋掩住嘴笑了笑，趾高气扬接过张姨递来的水杯。
“哎呦，你想烫死我啊！”她顺手将水杯扔了出去，张姨弯下腰，用抹布一遍遍擦着地。
周忆南刚要走上前，张姨起身拉住他，“没事，换身衣服就行，你回来是有事对不对？快去楼上忙你自己的事。”
占据上风让她更是得意，追在他身后朝楼梯走去，扭头故意大声喊道：“张姨，反正你年纪大了，觉少，就麻烦你晚上把这屋里上上下下都擦一遍吧，这来了外人，又脏又晦气，可得擦干净，不然我可睡不着。”
周忆南停下脚步，打量她身上虽穿着长衫睡裙，胳膊和脖颈处却还能露出显得多么不自然的淤青，讥讽道:“看来老头对你也不怎么样。在我横死街头之前，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别死在家里。”
女人脸色巨变，不自觉地揽住衣领盖住脖子，随后又像想到什么，“我好的很，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你妈妈...该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他盯着转身回来的女人，黑眸里一片阴翳，凉凉勾唇，低沉地笑了起来，“你知道打女人的毛病是会遗传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