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 是卫孟喜有史以来过得最畅快,最舒服的暑假,因为孩子们懂事了, 不给她闯祸了, 还会帮忙做饭收拾家里,她只需要每天在家或者厂里处理一点常规的工作,开着车子巡视一下各厂各矿各业务, 到饭点回来就有吃的, 而且味道都还挺拿得出手。
这样的好日子,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
卫红和张江在全家人的见证下成为男女朋友,但大家似乎觉得非常的理所应当, 好像他俩天生就该在一起似的, 可见这种从小到大他俩最好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为此,张江也在陆家住下蹭吃蹭喝,卫孟喜和老陆也无话可说——苏奶奶帮着照顾了这么久的卫衡, 又是按摩又是扎针的,人家孙子来住几天,他们能说啥?
中途张川也趁热来了一趟, 好好的跟卫总老陆聊了一下他跟卫雪的事, 老两口重申他们立场,恋爱可以,但要有责任心,要保护对方,也不能太早生孩子,要尊重卫雪的事业云云……
现在, 家里就只剩卫东和卫国两只单身狗了。
卫孟喜这心里越想越亏, 怎么自家的闺女那么早就被猪给拱了, 自家养了二十一年的这两头“猪”,却一点想出去拱白菜的意思都没有?
要知道养猪千日,用猪一时啊,他们不出去拱,她去哪里找好儿媳?
原本还看好小燕的,结果人小燕现在去了意大利忙着兼并制鞋厂,还要帮忙照看两家中餐厅,在那边忙得风生水起,已经大半年没回来过了,卫东要是再不行动,他在小燕心目中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至于卫国,那是学神,就跟老陆一样,所有人都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不搞情情爱爱是正常的。
“老妈叹什么气?”卫小陆哒哒哒跑过来搂着她,脑袋就来拱。
“不许拱啊,你这一脑袋臭汗,怎么搞的。”
“我跟盼盼他们去后山摘桃子了,你看,野桃,酸酸甜甜的,大姐说要给咱们做桃干儿。”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尖嘴桃儿来。
山上的野桃子,不像农民自己种的又大又规则,这些吸收天地精华和山间雨露的小家伙们,长得不是很大,颜色也不会粉粉嫩嫩的赏心悦目,而是尖嘴猴腮,向阳那一面红通通的,背阴那一面就青梭梭的,吃起来桃子味儿比家养的浓郁,又酸又甜,还满嘴的汁水。
卫小陆将桃子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两下,“喏,你尝尝,这可是枝头最红最大的一个哟。”
她可是差点跟小表弟盼盼打了一架才抢来的胜利果实。
卫孟喜能想象他们为了这桃子肯定没少明争暗斗,边啃边问,“小伟去没?刚才你韦阿姨还来找呢,饭熟了找不着人。”
“去啦,他爬树可溜啦,妈你是没看见,跟猴子似的,现在大家都叫他‘六指猕猴’。”
孩子嘛,取外号就是这样,想不到说要避开一下对方的生理缺陷。
“妈你别撇嘴啊,人家尚爱韦都不介意,我看就是你们这些大人整天耿耿于怀,比别人多长一根手指怎么啦,就你们大人口口声声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把这当生理缺陷,没劲。”
卫孟喜想到那个善良的外向的小男孩,电影院,工人广场,足球场,篮球场,小卖部……凡是有人的地方,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从不羞于向人展示自己的六指,每次走路都会把一把手指大大方方露在外面,就是别人特意关注,他也不会缩回去,这何尝不是一种勇敢?
刚开始韦向南和尚永志还挺保护他自尊心,从不在他面前提“六指”两个字,很小的时候要是被孩子逮着这缺点欺负了,从来不爱出头的两口子,愣是要上门要个说法,要给孩子赔礼道歉才行。
后来,等他再大一些,就知道不让他们去了,说他本来就长那样,别人又没说错……孩子都这么勇敢这么想得开了,大人还把这当缺陷,确实是大人想太多。
“好,看来还是我老古板,我不对。”卫孟喜爽快承认自己的错误,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门口传来汽车声,卫小陆立马就弹簧似的跳起来,“我四哥回来啦!”
因为龙家那边来人了,卫东就载着姥爷去跟那边的人见面,有这么个牛高马大的“保镖”在,父亲就不会吃亏了。
果然,卫衡卫东先下车,随着一声极为潇洒的锁车声,后面还跟着两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他俩没忙着进院子,而是手夹公文包,矜持的站在门口打量。
而院里,原本正在帮忙打扫卫生的孔师傅,顿时就绷紧了身体,一双鹰目极其警觉的盯着他们。他能看出来,这俩人绝对是练家子,不简单。
卫孟喜刚从客厅出来,自然也看到了,但看父亲神色平常,卫东还能把他们带回家,应该是已经排除了危险的,“孔师傅先回宿舍休息吧,今天下午给你们放假。”
孔师傅欲言又止,他的警觉性不会有错,这两个男人不是好惹的,作为尽职尽责的保镖,他不能让老板身处险境。
卫孟喜冲他安抚的点点头,自己家还有这么多人呢,多的不说,就卫东这家伙在,真要发生冲突了,也能抵挡一会儿。
孔师傅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扫把出门,但他可没走,而是门神一般站在大门口,就想着要是听到动静不对,能第一时间冲进去。方师傅今天回家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在,他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的。
卫总每个月开那么高的工资给他们,却只需要卫总出门的时候他们跟着,其他啥也不用干,逢年过节还有各种红包米面粮油的慰问,这样的老板去哪儿找呢?
反正,他们是铁了心不会离开卫总的,除非哪天卫总开除他们。
而卫孟喜呢,现在可没时间想孔师傅是怎么想的,她的目光也在打量这两名华人,按照父亲的说法,他们已经不是龙国人了,只能算华人。
来人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胀鼓鼓的,皮鞋锃亮,头发也是油光水滑,非常有西式特点。
“卫女士,你好。”两个中年人走上来,笑得十分矜持。
“你们好,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们免贵姓龙。”
卫孟喜的眸光机不可见的闪了闪,主动伸手,“两位龙先生,屋里请。”
她以为只是代理人,律师,中介之类的,谁知这俩人都是当年那位龙总督的后人。
但能来干跑腿业务的估计也不是龙总督的嫡传后代,应该是当年一起跟着去国外讨生活的旁支旁系,专门帮龙家干资产管理的业务。
真正的龙总督后人,应该是不会直接接触这些的。
果然,卫孟喜猜的没错,那位看起来稍微老道一点的大龙先生自我介绍的时候就称呼龙总督为“三叔公”,称呼卫家老爷子则是“卫叔公”,看得出来语气里还是很敬重这两位的。
卫孟喜把他们请到专门的会客室,又泡上一壶好茶,趁着这个空档好好的思索接下来要怎么接招。龙家人主动来,而且是在和父亲详谈之后还来,说明想要拿回卫家的东西并不是那么顺利,或者龙家人对父亲不太满意,才需要找到自己这个真正“掌权”的卫家人。
“卫女士不用客气,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卫孟喜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哦,我也没想到上次我们居然同路。”
所谓的“同路”不就是说的他们跟踪她的事吗?她上次从朝阳县回矿区的路上感觉被跟踪,后来还专门找公安报备过,但也一直没有线索,后来也没有再被跟踪,她也就没揪着这事不放。
谁想到,她居然直接提出来,还是那样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说什么,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你,眼里是既有调侃又有讥讽,还有一点看不上……饶是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大商人,龙家兄弟俩还是被她看得不自在。
年轻的小龙先生就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住卫女士,我们为上次跟踪给您带来不便表示深深的歉意。”
大龙先生就解释:“是这样的,当年三叔公受卫叔公嘱托,我们龙家不敢大意,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卫家传人,直到你们在意大利相认之前,我们都没找到,正巧那天回朝阳老家的时候看见,为了确认卫女士的身份,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狗屁的最近才知道,信他就有鬼了。
卫孟喜心里再不爽,面对对方如此“诚恳”的道歉,也只能暂时先按捺住情绪。
说实在的,卫孟喜对龙家人的态度很复杂,一方面,当年的事只有龙总督和卫爷爷知道,龙家要是想不认账,或者看他们卫家人丁单薄无力反击,从而私自吞下卫家的家业,卫孟喜也没办法。
甚至,对方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他们咬紧牙关不承认,她到死都不会知道有这回事。
而这,考验的正是龙家人的人品和气度,上辈子父亲恢复神志以后没多久就被他们接走并照顾,后来还还给了一百万美金,这说明人品大面上是没问题的,卫孟喜是感激并佩服的。
但要说真的有多少情谊,卫孟喜又不信。
毕竟,上辈子父亲在那不勒斯码头上风吹日晒三十多年,她不信以龙家人的能耐和众多耳目会不知道,说不定他们甚至还亲自去“考察”过,知道父亲“没救了”,所以也并未出手相助,说不定等的就是父亲一死,这笔钱和资产就悄无声息的没入龙家口袋……
这一家子,还真矛盾,仿佛一个个体的人,本性是不坏,但贪念时不时就要冒出来,救不救父亲,不是看心情,而是看父亲对他们有没有用。
卫孟喜想通了这些关节,对他们也就不会太热情,上辈子是她没本事跟他们叫板,现在嘛,就是叫板几个回合也还是有可能的。
双方就这么不疼不痒的聊着,无非就是最近国内外大事,尤其是刚迎来的世纪大事——港城回归。
“当年三叔公带着我们所有族人,先是到达港城,在港城生活了两年,我们对这个地方还是充满感情的。”
卫孟喜附和两句,是有感情,哪个龙国人对港城没感情呢?港城的回归是龙国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这毋庸置疑,可对于某些被奴役惯了的人,人家可不一定领情,即将到来的金融危机可不就是被国际游资拿准了部分平民的摇摆心理搞出来的事儿?
“对了,听说卫女士目前在做煤矿生意,不知道接下来有没有往海外投资的打算?”
卫孟喜心头警惕,“龙先生真会开玩笑,我们连现在的私矿销量都还发愁呢,倒是龙先生你们要是有国内门路的话还希望指点一下?”
自从火电厂被接过去以后,每个月的煤炭销量其实已经有保障了,拉六十吨给六十吨的钱,一天到晚要有数不清的货车进卫氏矿业的大门,毫不夸张的说,她卫孟喜现在也是日进斗金的煤老板了。
大龙眸光一闪,他是了解清楚状况才这么问的。
“卫女士太过谦虚,谁都知道卫总现在是石兰首富,以后还得多仰仗卫总提携。”
卫孟喜更觉得奇怪了,以龙家在海外的资产来看,远远不至于要请她提携的程度,这一次龙家派族人亲自出马本来就够奇怪的,现在还说什么提携的话,莫非是有什么事相求?
这几个月她也没闲着,通过自己和孟仲平的渠道打听到不少关于龙家的事。他们家族势力庞大,当年赶在鬼子进城之前将所有能打包带走的家业迁移到港城,又从港城辗转“播种”到全世界各地,奉行的原则就是“不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目前他们的族人已经遍布五湖四海各行各业,但最主要的还是在欧美澳三个大洲,主要从事的也是珠宝首饰和钢材加工。
他们这两大块业务,有能需要自己的地方吗?
需要向曾经跟着龙家喝汤的卫家人做小伏低吗?
卫孟喜心里忽然有个猜想,莫非……
果然,在大龙小龙一番东拉西扯和奉承之后,他们终于抛出了此行的目的:“卫总,关于达尔文卫家港的事,相信卫先生已经跟你说过,我们这次来也是受家里嘱托,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港口的事。”
卫孟喜心头一跳,看来,自己真的猜对了!
什么一百万美金,在他们这样触角奇多的以家族为单位的庞然大物面前,压根不值一提,真正能吸引他们的,只有那个港口。
龙家现在主要是做珠宝首饰和钢材加工,这两个行业,都对矿石的需求量很大,而澳洲因为正处于海陆板块交接处,因为丰富的火山和地质活动,是一个矿藏十分丰富的大洲!他们在澳洲的矿石需要运送到世界各地加工,深加工,就需要有出海港口……
“澳洲北部的金矿相信卫总应该也听说过,现在我们龙家的珠宝首饰原矿石大部分就是从北澳来的,我们期待能在港口出海运输上与卫总能加强合作,您觉得呢?”
大龙的称呼已经从“卫女士”到“你”,到“卫总”,又到了“您”。
卫孟喜摸清楚对方的来意,心里也就踏实了,反正不管他对自己态度如何,只要她知道现在的处境是龙家有求于卫家的港口就行。
“这事太过突然,说出来不怕龙先生笑话,我还连港口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也没办法给您准确答复……”
“好,理解理解,信物我们已经核对无误,这是当年购买港口的凭证,包括澳国联邦政府和州联邦的法律文件,请过目。”
看得出来,都是原文件,很多年了还能保存得这么好,龙家是真的用心了,当年买下那么个小地方的时候,估计他们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求上卫家人,不然以当年他们的财力,再买几个也不是问题。
卫孟喜把所有文件仔细的看了一遍,留他们吃饭,但兄弟俩推说还有事,先告辞了。
“怎么样?真实吗?”卫衡关切的问。
他经常自嘲百无一用是书生,但他懂外语啊!
“爹爹来看看,你外语肯定比我好。”
卫衡接过去,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口头翻译。
他很有念书天赋,所以以前年轻时候学外语也比一般人学得快,现在基础也还在,再加上又是两辈子的阅历了,这翻译水平也很高,连很多生僻的专业词汇都懂,卫孟喜不用动脑,带着耳朵听就行。
简单来说,卫家买的这个港口当年只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小码头,产权是永久的私人所有,用途上可做进出港口,当年留的就是卫衡的名字,所以现在的情形就是卫衡拥有了一个完全独立私有的能做港口用的码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跟很多国外置业一样,每年的税很高,这么多年即使他们没使用过,税依然是要出的,这么多年的税都是龙家在帮忙交的,所以这笔钱是他们欠龙家的。
卫衡对身外之物不在乎,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小喜想要开拓海外市场,就必须要钱,他的五个外孙以后要学着独立飞行,也需要启动资金,“这样吧,咱们抽时间过去一趟,到时候把码头过户到你名下。”
卫孟喜却摇头,“不能过户给我。”
卫衡很是不解,他的就是小喜的啊。
卫孟喜苦笑,“爹爹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虽然咱们改开了,但很多领域对咱们还是封锁状态,我的龙国人身份在那里没有你的好使。”
“我的身份?”
卫衡现在是意籍华裔,在背景上也有三十多年的海外生活经历,又是当年那样的形势之下出去的,只要稍微加工一下,他的身份对于外界来说,是一层保护色,无论是投资还是什么,国外政府对他的警惕都会小很多,审查也不会那么严。
而卫孟喜,她自己也从没想过移民改变国籍的事,“爹爹你以后就是我海外投资的代理人。”
卫衡想了一会儿,大概懂了她的意思,“成。”
“看来,仲平当时考量得非常长远。”
他说的是孟仲平帮他搞定身份的事。国外资本能把通缉犯严明汉包装成归国华侨严老板,孟仲平当时就留了一手,把国内“已死亡”的卫衡包装成意籍华裔“Heng Wei”,这何尝不是一种“学习”?
“放心吧爹爹,你想出海想闯荡,机会马上就来了。”卫孟喜眼含期待。
*****
老陆今天也不知道又在忙什么,吃完晚饭就出门,连电视都没时间看,一直忙到夜里十一点多才到家。
最近妻子很生气他一直加班,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加过了,他轻手轻脚进屋,想要悄无声息的上床。
再也不会失眠的卫孟喜今晚却睡得不太踏实,因为心情激动,听说和真正看见法律文件这是两个概念,她脑海里有很多很多以前觉着不现实的设想,以后都有了可以实行的机会。
金矿,铁矿,原油,重工,军工,国之重器……每一个,都能让她热血沸腾。
卫孟喜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即使重生了一回,她依然只是个普通人,可再普通,她也想为这个生她养她为她发家致富提供肥沃土壤和风口的国家做点贡献,她想让自己的同胞也过上欧美人过了上百年的好日子,凭什么吃肉喝酒开空调就只能欧美人能干?她的同胞也值得这样的好日子!
想着想着,老陆蹑手蹑脚上床,卫孟喜猛地转身,差点吓了他一跳。
“吵醒你了?”他轻咳一声,挺愧疚。
“没,老陆你说,咱们要是在北澳拥有一个港口,往北就能以最短距离最快速度通过东帝汶直接开到亚洲……该怎么使用这个港口?”
“……”
被妻子告知了这么一个大消息,老陆也很是意外,他只知道老丈人可能有钱,但不会比妻子有钱,只是没想到居然能在北澳有一个独立的私人港口,北澳啊,那意味着巨大的金矿和高品位富铁矿,意味着出口,这要是能开发起来……
两口子都有点热血沸腾,而也就是在此刻,老陆斟酌片刻,才冒出一句:“你听说过合金钢材吗?”
卫孟喜摇头。
“这个概念是在二战中才出现的,世界各军事强国为了满足舰船装备的发展需求,研制开发了系列高强度舰船用钢【1】,目前我国也在准备加大在这方面的研究力度,但因为起步晚,现在还……对了,合金钢材在国际上有个很宏大的名字,叫特种钢材。”
“啥,特种钢材?!”
卫孟喜一下子就坐起来,合金钢材她是没印象,可“特种钢材”她听过啊,很多穿越小说里,尤其是穿越到古代的狂拽酷炫主角富国强军的时候,除了玻璃炸.药水泥之外,都绕不开这四个字!
“特种钢材其实就是在普通碳素钢里加入一定的金属成分,可以是一种,也可以是多种,以此来使钢的组织结构发生变化,从而使钢具有各种不同的特殊性能,如强度、硬度、可塑性、韧性德国增强,并且耐磨、耐腐蚀,以及其他许多优良性能【2】。”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老陆有点不适应,顿了顿,似乎是在润喉,又似乎是在思索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能让妻子听懂。
“而在所有特种钢材里,目前国外研究最多,运用最广泛的就是钨钢。”老陆也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膀子去书桌上把自己的笔记本拿过来,点亮床头台灯。
“钨钢就是在普通钢里加入金属钨吗?”卫孟喜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词,指着他的笔记本,“这就是你最近研究的东西?”
老陆的神色就一顿,讪讪的。
卫孟喜笑笑,其实她早就知道他最近早出晚归忙什么了,因为她每天都会打扫书桌啊,他的笔记本和草稿纸,以及各种课题研究的资料,其实她都不可避免的会看见,只是以前她不会感兴趣,不去看。
但擦桌子的时候偶尔会看到一眼书本折页的地方,看见一个字——“钨”。
她不懂,但也知道要保守秘密,不会往外说,更不会去问别人这是什么。
老陆的煤炭伴生资源开发做了快二十年了,以前研究的都是一些没什么大用处的普通金属或者气体,但最近他在离煤矿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钨矿,这一发现一经上报上级部门就受到了高度重视。
因为钨,是目前已知的熔点最高的金属,高达3400度!
密度与金类似,是普通钢的2.5倍!
导电性能好!
膨胀系数小!
这意味着,这种金属要是能加到普通钢材里,做成钨钢,这将是一种强度硬度极高,极其耐磨损耐腐蚀耐高温的极品钢材,能用于制造很多高精尖的机床刀片、钻头,高级汽车的曲轴、缸筒,甚至……是枪.支、火.炮、火箭、卫星零部件。
这些,是老陆作为一名理科生知道的,对他来说只能算常识,他曾经也寄希望于要是金水一带能发现这样的好东西,那该多好啊……想想吧,当年鬼子占领这个地方的时候,把能挖能捞的都挖走捞走了,唯一剩下的就是他们搬不走的煤炭。
一般来说,钨矿容易和铜矿、钼矿和铅锌矿附近伴生出现,很少跟煤矿伴生,但老陆经过二十年的勘探,还真就是发现了,不可谓一个奇迹。
这一重大发现,除了矿上几位重要领导,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要是光有钨矿还没啥,如果能把钨和钢联系在一起,两种都是高品位的重要资源,好钢配上好钨,这在重工军工领域将是所向披靡!
“目前你们发现的钨矿品质怎么样?”卫孟喜忽然问。
“非常好,是黑钨矿。”他带了样品找导师养老研究鉴定过,不会有错。
黑钨矿的品质要比白钨矿好一些,更硬更重,更适合用于某些行业领域。
卫孟喜的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敲击着床头,似乎是在思索什么,“我知道,目前很长时间内,世界上品质最好的铁矿,在澳洲。”这是毋庸置疑的,是她重活一世之后知道的,短时间内不会改变。
而铁矿石,是钢材的初级原料!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希望,以及一种叫做“想要”的欲念。
现在,澳洲有铁矿石,卫家在离亚洲最近的北澳有码头港口,那么想要实现两种东西的结合,就只需要三个步骤——买下铁矿石,运回国内,以及合金钢材技术。
“只是,这看似简单的三步,却难于上青天。”
是啊,进口铁矿石不是那么容易的,大宗商品交易价格可不是跟国内物价接轨的,再加上以万吨为单位的大家伙还要运回国内,再加一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合金钢材技术,这一环扣一环的,都需要无数人,几十个行业,甚至几代人的努力。
“不着急,等我先想想。”卫孟喜心跳得非常快,她靠回枕头上,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急,一环扣一环,那就一环一环的解开。
想要做成这件事,凭借她自己一个人,或者一个卫家的能力,远远不够。
那么,她可以借的力,有哪些?
老陆也在思索,在这件事上,自己可以出哪些力:好友徐良倒是管着进出口贸易,或许能帮上点忙,而杨老那边或许也能帮忙想想合金技术的办法,但还是不够。
想要把这个大工程运作起来,单靠这几个人还是不够。
这一夜,夫妻俩几乎是彻夜未眠,但第二天起床后却意外的神清气爽。
老闺女埋怨,“爸妈你们昨晚是不是说悄悄话了啊,我半夜三点钟起来上厕所还听见你们屋里有声音。”
卫孟喜老脸一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干啥呢,可其实他们啥也没干啊,单纯就是聊天,盖着被子聊天!
幸好,老闺女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妈,我今天要陪姥爷去银行办事儿,你有啥要我带的不?”
卫孟喜想了想,“帮我带一只火腿回来,老火腿。”
“土豆焖饭吗老妈?”卫东的口水都快下来了,这家里要说用老火腿,那就只有三个最常用的用途——火腿土豆焖饭,老火腿吊汤,炒菌子。
以前住窝棚的时候,要是能吃上一顿土豆焖饭,那真是幸福的一天。
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卫孟喜自然是答应,“行行行,给你们焖饭吃,小陆记得挑只好的,不要发霉的,啊,卫东跟着去开车。”让这臭小子过过车瘾,等明年就给他买一辆。
老母亲都想好了,现在只有卫东会开车,其他四个要么年纪小,要么时间有限,还没去学,所以现在先买一辆给卫东,等以后其余四个都学出来了,再一人一辆。
至于房子,看他们以后在哪儿工作吧,就给他们在各自单位或者工作地附近买一个,下班后有能安心住的地方,出门在外有代步工具,这是她觉得最基本的。
至于其它的,就看个人造化吧,真到了结婚,肯定婚前会给买房子,给股份,给钱,至于更多的,她还没想好怎么分。毕竟她才四十岁,孩子也才刚成年没几年,她还没想到分家产的环节。
卫东满口答应,乐得傻子似的,不过他的快乐并未持续太久,刚蹦跶几下,电话就响了,苏奶奶接起来,“卫东,找你的。”
大家都不以为然,毕竟卫东朋友兄弟多,回来这半个月可是电话不断,不是大学同学就是队友教练,每天不煲会儿电话粥大家都不习惯。
你看看,这多大一个大傻子啊,都二十一了,这每天煲电话粥的对象要是小姑娘,该多好啊。
一会儿,卫东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出来,“我先把姥爷送到银行,我要去办点事,你们等我一会儿。”
“办啥事?”
“保密。”说着就屁颠屁颠的跑了,卫衡和卫总对视一眼,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关于卫红卫东生父的事,父女俩都默契的从不提。就是卫孟喜,对着孩子和老陆也不喜欢提,因为那段婚姻对她来说,能留下印象的就是前婆家的欺侮和前夫的沉默寡言。
他不会跟着公婆妯娌们欺侮她,但也不会说哪怕一句公道话,更别说帮她了,仿佛看不到她受的气。
这种沉默和无视,其实就是纵容。
所以,卫孟喜是恨他的,人总免不了要比较,可她一拿他跟老陆比较,心里就会来气。陆广全虽然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好男人,她自己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好女人,但至少陆广全不会受公婆挑拨,从不为公婆的挑拨而为难于她,或者对她不闻不问,他曾经邀约她来随矿,曾经把工资的大头寄回家给她,留的是她的名字。
没能取到是她的问题,但至少在动机上,陆广全是知道用一颗公心对待她的。
更别说,陆广全不需要她的照顾,不仅生活能自理,还能挑起照顾她和孩子的大梁,刘家那个……结婚三年,卫孟喜就在病床前照顾了他两年半。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只有真正在病床前日夜不分的照顾过重病人的人,才能深有体会。
所以当初怯懦的卫孟喜能第一次见面就迅速看中陆广全并扯证,其实就是看中他的健康,这是很大一个因素,只是羞于启口。
说出来,好像就是在埋怨和后悔那几年对前夫的照顾,就不是一个“好女人”。
不过,那都是上辈子那个卫孟喜,现在的卫总都快忘了这些不愉快的经历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忽然想起个事儿,上辈子刘家可是在卫红卫东十三岁那年就来找他们了,这辈子居然现在还没来?这不合常理啊。
如果刘家人的基因真有问题,那刘家的孩子们也早应该……她的卫红卫东,那是每年按时体检的,她可以肯定,他们没有遗传到他们父亲的带病基因。
而她不知道的是,刘家人不是没找过卫红卫东,而是被卫红卫东给整怕了,至今还没从这俩“小魔头”的阴影里走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