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淞,要赚房租吗?”晚饭过后,殷岚站在二楼走廊上询问依旧站在吊灯上的白鹭。
对方睁开眼冷淡地看了殷岚一眼。
不会吧,蛇妖的事都过去快一个月了,还记仇呢?
殷岚给对方看自己的笔记本:“下个星期三你的入住时间就满了。”
白鹭飞过来,一副要把住客名册扯烂吃下肚的架势,吓得殷岚赶紧把笔记本揣到怀里抱紧保护好。一边任凭白鹭叼自己的头发,他一边顽强地说:“是你说的一诺千金!你一个大妖怪怎么还想带头耍赖呢?”
他不提“一诺千金”还好,一提云淞更生气了。
一人一鸟正物理上打得火热,一根鸡毛掸适时插入战局,敲到了云淞的头上。仗义出手的尤朋撵鸡似的,用鸡毛掸戳挡白鹭的同时,嘴里还不停念着:“去,去,一边去。”
白鹭顿时飞得都没有章法了,但殷岚觉得云淞应该不是被打晕了,而是快被气晕了。他赶紧憋着笑劝住尤朋,然后自己瞅准机会展臂一捞,把白鹭捞到怀里顺势抱回了自己房间。
“我要杀了那个傻子……”
202号房内,云淞咬牙切齿地发誓。
殷岚立即道:“泉河公寓的租客可不能互相伤害啊,谁违规我就跟他解约。”
“那他刚才打我了!你现在就把他赶出去!”云淞高声谴责无耻拉偏架的人类。
“他付了钱的,跟你们这类用条件交换的不一样。”殷岚眼都不眨地打完补丁,还当着云淞的面把刚规定的这条也写上了住客名册的扉页。“我是房东,这间公寓里我最大,我就是规则。”
“呸。”
知道对方刚吃了瘪,有点小情绪是难免的,殷岚客客气气地给云淞盛了杯纯净水,耐心等他调适好情绪。
过了半小时,殷岚都开始拿着手机背单词的时候,云淞才缓缓开口:“我们的交换条件得改改,现在这样我觉得自己太亏了。”
殷岚放下手机,打算听听这位妖怪又有什么高见。
“我原来答应魏天予的只是保护你不死,现在你还让我帮其他人解决麻烦,已经超出我的工作范围了!”云淞愤恨地一口吸干了杯子里的水。
殷岚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家伙跟自己祖父还有过这样的约定?不过仔细想想,百岁跟云淞吵架的时候的确曾经爆料过对方因为毁约才进不了公寓……就在他沉思期间,云淞忽然从身上叼下来一片羽毛。
雪白的羽毛刚脱离云淞的身体就变成了一页白纸,上面用很漂亮的毛笔楷书简短写着“鹭妖云淞与鄙人魏天予约定:栖居泉河公寓期间,护我孙殷岚性命不受外力所害,约期至岚气绝之日”的字样,落款处最左侧是魏天予的签名和手印,中间是云淞的签名和爪痕,最右侧则突兀地空着一个角落。
云淞的啄了啄那处空白:“你在这儿签字盖印,这张契书就生效了。”他本来准备藏着这玩意儿的,现在硬是被殷岚层出不穷的小手段逼得想要一劳永逸。
人类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相对于只是有序处理财产的那份公开的遗嘱,眼前这张薄薄的契书才真正体现了魏天予对殷岚这个孙子的关心之情。他确实就像人们说的那样,仿佛对自己的死期都知悉了,所以提前安排好了能安排的一切。
见殷岚一直盯着契书不动笔,云淞以为这人还想贪更多,于是道:“魏天予搞出这张破纸是有原因的,你别老想着占我便宜。以后……”
“我签。”回过神,殷岚在留给自己的那个角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手印要血的。”
“……”结果自己还是没逃过这一环啊。
找根针把自己大拇指戳出血,殷岚忍着痛,在名字上按下了手印。就如他收下百岁卖身契时一样,在契约成立的瞬间,纸上的字就发着光一点点飞起,不过这次是一部分钻进殷岚的眉心,另一部分则融进了云淞的身体。
重新确立了彼此的关系是保镖和被保护者后,云淞难得主动提点殷岚:“你不要想着每一个遇到的怪谈都可以被解决,如果真那么容易,我们妖族就不会被怪谈渐渐挤得没有生存空间了……你自己把自己作死的情况那可不算我违约。”
“这次住进来的那两个属于能够解决的情况,还是不能解决的情况?”殷岚问。
云淞没回答。
301号套房的次卧里,守着孙齐的聂佳欣不小心打了个盹,又很快惊醒过来。
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眼睡得不太安稳的男友,又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如果没发生意外的话,本来他们应该在这个月定好礼服和婚礼会场,然后在下个月完婚的……结果孙齐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回想起提前回家想给对方一个惊喜,打开门却看到孙齐两耳流血,手指还不停抠挠耳孔的情景,聂佳欣只觉得一阵心悸。
医院的医生说,只差一点点孙齐就要彻底聋了,即使现在紧急处理过,日后听力多少还会受影响。
这让聂佳欣无比后悔自己之前没把孙齐说的听到杂音的话当真。
假如自己的当初再相信他一些,再多听听他说的,陪着他想办法,他也许就不会自残了。
擦掉眼角渗出的泪,聂佳欣的表情重新变得坚强起来。她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点开监控APP——呈九宫格的画面完全覆盖了他俩在桂香苑的家的每一个角落,这是她在孙齐出事以后特意安装的,就为了暂时搬离期间也能继续调查那套房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本来她还想过请几个大师到家里做做法事,但跟亦师亦友的魏敬蕙商量后,对方却说现在根本没几个所谓靠谱的大师。
“就那些白天庙里假念经,晚上开着宝马泡吧的和尚,你觉得能顶什么用?道士也一样,能给你算算最近运势都算有点本事的了,抓妖驱邪就别想了。”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魏敬蕙对玄学颇有点研究,因此对她这番话,聂佳欣也没有质疑。她只是发愁找大师没用的话,自己男友怎么办,难道就等死?即使是孙齐住院治疗的那几天,夜里也常常会惊悸抽搐,可见麻烦并没有因为他们离开桂香苑就放过孙齐。
然后魏敬蕙就给聂佳欣推荐了泉河公寓。
得知这地方原来是魏敬蕙父亲的房产,现在是她的侄儿继承时,要说完全不怀疑魏敬蕙的动机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对方还先声明了住进来也不一定有用,听起来就更像愿者上钩的骗局了。
但魏姐又不是差这点房租的人……跟孙齐商量后,聂佳欣还是决定赌一把。
目前看来似乎是有一点效果,毕竟往天这个时间,孙齐都会惊醒并发出一些听不太清楚的梦呓,今天却一直都很安静。
又一一确认过装在家里的监控摄像头都在正常运作,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后,实在熬不住的聂佳欣也躺到床上,靠着男友闭上了眼。
就在她睡着后没多久,孙齐的手指弹动了一下,好像要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