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姜乐忱是个乖宝宝, 之前出去商演时都要把上衣扣子扣到最顶端,恪守和女粉丝之间的距离,唯一有过亲密接触的雌性只有学校里的母牛母羊母猪母犬母猫……他真称得上是娱乐圈难得一见的男德优秀学员。
所以他是不可能在盛之寻身上“骚扰”回来的。
不过, 他也没让盛之寻就这么舒坦下去。
待盛之寻离开剧组后,姜乐忱算好他坐航班关手机的时间,给他一口气发了七八条消息,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一一撤回。
等到几小时后, 盛之寻落地沪城, 重新开机看到满屏的撤回消息时:“……?”
@Simon盛:你给我发了什么消息?
@Simon盛:怎么撤回了。
@Simion盛:没看到,你再重新发一遍。
姜乐忱没回。
直到这一整天的戏拍完了, 小姜同学才拿起手机, 施施然敲下几个字。
@小姜小姜不爱吃姜:哦没什么, 我现在不想说了。
@Simion盛:………………
姜乐忱用他的绩点做担保, 以盛之寻的性格, 这一招至少能让这位顶流心里刺挠好几天。
……
盛之寻离开剧组后, 剧组终于恢复到原本平静的氛围——没了打探的私生粉, 没了每天中午晚上的营养小灶, 没了明晃晃在摄影机后碍眼的人……林岿然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
整部片子的拍摄临近末尾, 在拍完乡村阴婚的高-潮戏后, 饰演老警察“伍叔”的伍常安正式杀青了。
电影拍摄并不是按照剧本的场次顺序拍的,而是按照转场顺序拍的。伍常安入组早, 提前完成了电影尾声的戏份,乡村阴婚是他们三人最后的一场完整对手戏, 结束后, 工作人员立刻为伍常安送上了杀青花束。
当天晚上, 伍常安做东, 请全剧组的工作人员吃火锅。川省人酷爱吃火锅, 即使是小县城里也随处可见火锅店,他们剧组上下将近一百号人,伍常安直接包下了一个火锅店,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把店里填的满满当当。
林岿然是清汤选手,吃不得辣,他们这一桌就选了鸳鸯锅。分座位时,姜乐忱和林岿然一起坐在了清汤那边,另外几位演员主创都坐在辣锅那一头。
如果用十个数字来描述吃辣能力,姜乐忱应该在3到4之间,属于又菜又爱吃,煎饼里刷一点辣椒都能让他辣到像小狗一样呼哧呼哧,吃完之后要灌下一整瓶水,但即使这样,下次他还是会让老板抹辣椒。
而林岿然的吃辣等级是0,属于闻到辣椒味道就觉得喉咙冒火。川省空气中都飘着辣椒香,炒菜的锅子里辣味都渗透下去了,即使是炒青菜都带着一股鲜辣的味道。林岿然在川省拍戏两个多月,人都瘦了好几斤。
他本来就是清瘦型的,现在又瘦下来,手腕都细了,整个人有种萧然孑立之感。就连吃饭时,他的动作也是优雅沉缓的,纤长的手指持着筷子,偶尔抬手把垂落下的长发挽在耳后。
姜乐忱坐在他旁边,忍不住偷瞄他,边瞄边想,林导要是生在同人文的世界里,这就是天选的清冷破碎小妈啊!
但是现在清冷破碎小妈受已经out of fashion了,时下最火热的是小妈攻,平时看着温温柔柔不争不抢,一脱裤子比谁都大。
一边这么想着,小姜同学就忍不住像个反派一样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林岿然的筷子停下来:“发生什么事了,你笑得好奇怪。”
“没什么,”姜乐忱装模作样地开口,“我就是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些文学样本,不由得思考起基于现实背景进行二次创作的文学作品对我们的生活有没有指导和借鉴意义。”
林岿然有些惊讶:“哦?没想到你还挺爱看书的。”
“嘿嘿,还行。”姜乐忱脸皮很厚地应下了。谁说同人文不算书啊,文字又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因为第二天还要拍戏,所以大家都没有喝酒。当地流行在冬天喝煮沸的可乐,可乐里还放了姜,用保温瓶盛上来,谁想喝谁就自己倒。
姜汁可乐这玩意,姜乐忱以前只在重感冒时喝过,这还是头一次吃火锅时配着一起喝。喝的时候觉得像喝药一样,可乐都煮到没气儿了,只剩腻腻歪歪的甜味儿了,在甜味儿褪去之后还有满满的姜味,一口下去从嗓子眼辣到胃里。
但是当喝习惯了,小姜同学逐渐踅摸出它的好了,每次开席都盼着喝姜汁可乐,暖暖一杯抱在手心里,一会儿咋么一口,配上花生腊肉兔头,二十岁的人硬是喝出五十岁的感觉。
“导儿,你也喝呀。”姜乐忱给林岿然倒可乐。
“不了,”林岿然稍稍遮住杯子,“我不喜欢姜的味道。”
姜乐忱:“呀,那林导你和我一样,我也特别不爱吃姜。从小我爸就数落我,明明姓姜却不吃姜,吃个饺子都要把里面的姜末挑出来扔了。但他数落他的,我挑我的,我就装听不到。”
林岿然看了眼他杯子里快喝完的姜汁可乐:“你这叫不吃姜?”
“确实不吃啊。”姜乐忱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但凡事总有例外,姜汁可乐就是我的例外。”
林岿然:“小朋友,这不叫例外。”
姜乐忱:“那叫什么?”
林岿然:“这叫偏爱。”
姜乐忱舔舔嘴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对,就是偏爱。”
他问林岿然:“导儿,那你有偏爱的东西吗?能让你打破原则的那种?”
“……”林岿然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被打断了。
坐在辣锅那一面的编剧老詹忽然敲着碗吆喝起来:“岿然,小姜,你俩聊什么呢?快快快,别聊了,咱们伍老师要发言了!”
就在此刻,伍常安站起了身,面向火锅店里其他工作人员,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伍常安:“这次能和咱们剧组共同度过八十天,这是非常宝贵的一段经历。我入行二十多年,拍过的片子自己都数不过来,我在大成本里当过配角,也在小成本里挑过梁,那些虚的就不多说了,咱这毕竟不是领导发言。
总之感谢剧组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的辛苦,感谢老詹写出这么好的角色;感谢制片方把这个本子递到我手里;感谢林导的指挥,好几次熬夜帮我梳理人物;感谢老鲍,我和鲍磊也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俩从刚入行开始就经常在剧组里碰面,那时候我是龙套,他也是龙套,每次在剧组见面,都会说:‘哎呦,你也来蹭盒饭吃啊?’。我俩不管从外形、年龄、还是接戏的类型都比较相近,所以最开始跑剧组时,我俩经常抢一个角色,那时候我随身带着一个本子,抢到一个,我就记一笔,再抢到一个,我就再记一笔……用现在的话说,我和他就是‘互为平替’。”
坐在他旁边的鲍磊笑了,推了他一下,接话道:“行了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谁乐意当你的平替啊。”
伍常安没理他,继续说:“总之,现在我俩都算是混出头了,能在同一部电影里演男主——不过我明显混得比他好,我演的是警察,他演的是反派。”
鲍磊:“切,你要不要看看演员表,虽然都是主演,但我的名字在你前面呢。”
伍常安:“那是按拼音排的,要是按笔划排,我肯定在你前面。”
鲍磊:“你怎么不说按年龄排啊,这么排的话小姜还在咱俩前面呢。”
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cue到,姜乐忱一愣,手忙脚乱地端起杯子站了起来:“不敢当不敢当,我看不如按颜值排,按颜值排林导都在咱们前面。”
工作人员们都忍不住了,全都笑了出来,这个小机灵鬼,最会化解尴尬了。林岿然也忍不住冲他露出些笑意,一双莹润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尤为多情。
姜乐忱心里的小妈奏鸣曲又开始呜呜咽咽地奏上了。
笑过了,鲍磊也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
“小姜,”他看向桌子对面的年轻人,脸上满是感慨,“你真是一个很聪明的小伙子,我之前和林导、和老鲍都聊过,你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你是带着脑子来演戏的,我们都挺喜欢你的,希望有机会还能继续合作。”
一边说着,鲍磊一边主动把杯子递了过来。姜乐忱受宠若惊,赶忙双手持杯,紧张地和鲍磊碰了一下杯子。
“谢谢鲍老师,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姜乐忱厚着脸皮说,“希望咱们下次合作时,能拍点城里的片子,别演这种霸道警察俏猪倌的戏了。我同学都笑我,说我在学校里养猪,到了剧组还养猪,我这哪儿像混娱乐圈的呀,倒像是混生物圈的了。”
“这事咱俩商量可没用,得问导演的意见。”鲍磊开玩笑看向林岿然,“林导,您怎么看?下次有什么现代时装剧,可记得叫上小姜,给他安排个帅气一点的角色,不能耽误了他的颜值。”
林岿然故意说:“不行。刚才不都说了,我是全剧组颜值最高的人,要想在我的剧组混,只能扮丑。”
“那心灵丑可以吗?”姜乐忱忙说,“就那种不学无术的恶毒男配,坐拥万贯家财,每天从一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穿高定,坐豪车,家里有八十个佣人,每天见到我就说:‘may i help u sir?’,地道的英国伦敦腔。我也没个正事做,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欺负男主,欺负女主,欺负女配,欺负家里的狗……这种心灵丑恶的人我也可以演的。”
“你心灵丑恶不达标,”林岿然道,“不过想得倒是挺美的。”
大家一边大笑着一边碰了杯。
所有人都没有喝酒,只喝姜汁可乐,装在保温壶里的姜汁可乐一壶壶地端上了桌,真是风景独特。
《金苹果1号》剧组关系很好,不像有些剧组上下级等级严明。
姜乐忱之前拍的那部雷剧,杀青宴时男女主和导演都没出现,只有他们一群小配角和工作人员吃席,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天几位主创在旁边单独开了一个包间,和投资人吃饭。配角的大桌饭餐标一人一百,包间的餐标后面多加两个零,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样的龙肝凤肉。
这顿火锅吃到了晚上十点,后来大家玩嗨了,见火锅店角落放着一个ktv点唱机,就把它推到中间,大家轮流上去唱歌。
只是这点唱机有些年头了,新歌一个没有,全是十几年前的老歌,不过老歌才经典嘛。姜乐忱好歹是爱豆出身,担任起了活跃气氛的重任,一连唱了好几首歌,又蹦又跳的,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活力。
姜乐忱唱完,话筒传到了鲍老师手里。
鲍磊选了一首粤语歌,这歌年纪比小姜都大,小姜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他坐在桌旁,一边吃着涮火锅,一边跟着哼哼唧唧地唱。
唱完了,他还让林岿然点评:“导儿,我唱的怎么样?”
林岿然委婉表示:“唱的不错,就是没听出来是粤语。”
姜乐忱:“…………”他委屈道,“粤语太难了,我英语都过六级了,粤语也只会八句话而已。不过我看网上说,只要会说这八句话,走遍港城都不怕啦。”
林岿然见他如此自信,问:“哪八句?”
姜乐忱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擂好、欧嗨姜乐忱、几多钱、有谋得平的呀、死扑gai、食屎啊你、丢雷老豆……”
“停。”林岿然被他的塑料粤语吵到头痛,打断他,“所以你只学了自我介绍,砍价,和脏话?”
“不止哦。”姜乐忱得意极了,“我还会最重要的一句。”
“哪一句?”
“——我锺意你。”姜乐忱没有给林岿然任何缓冲,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我锺意你。”
短短一句话,仿佛是一种带着吸引力的魔咒。林岿然猝不及防,就这样被捕获了。
餐厅里的欢声笑语在那一刻忽然离得好远,远到林岿然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以外,什么也听不清。
少年侧过头,盈盈笑着望向他。
他们面前的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小姜吃热了,不知何时脱下了外套,只穿一件橙红色的帽衫坐在那里。他肩膀单薄,袖子撸到手腕,白玉似的胳臂上挂着伤——这是前几天拍摄时不小心碰到的,助理当时急坏了,小姜却蛮不在意地说没关系。
他总是这样,这也不在意,那也不在意,却总能精准地击中别人的在意。
比如现在。
小姜的粤语当然称不上标准,怪腔怪调,一句“我锺意你”里不知放了几分玩笑。但偏偏就是这么一句称不上告白的戏语,却轻而易举地撩动了林岿然的心。明知这不过是天上幻影,可是林岿然没有一丝抵抗地栽了进去。
“导儿,导儿?”见男人愣了半晌不说话,姜乐忱好奇地在他面前挥挥手,催促着问:“怎么样啊林导,这句话我说得标准不标准?”
林岿然终于挣扎着从那片海市蜃楼里惊醒。
“……”林岿然收回视线,哑声道,“说得很好。”
“真的?”姜乐忱得到夸赞,终于放心,“我还怕自己学得不像呢。”
可能是火锅店里太热了吧,林岿然心浮气躁,想喝口水润润喉咙,可举起杯子却发现杯子是空的。
就在此时,连续唱了两首歌的鲍磊从舞台上走下来,举着手里的麦克风问:“还有谁要唱歌?”
他的视线扫过桌旁的工作人员,见无人举手,本来打算把麦克风关掉,却没想到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站了起来。
“给我吧。”林岿然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离开餐桌,接过了麦克风。
谁也没想到,想来在剧组不苟言笑的林导,居然会唱歌!
大家很快起哄似得鼓起了掌,喊着“林导,来一个!”“导演唱歌啦!”“导演,唱首粤语歌呗~”
编剧老詹惊呆了,他认识林岿然这么多年,每次老友聚会,可从来没见过这位开过金口啊。
老詹:“岿然,之前每次让你唱歌,你都说不喜欢唱,怎么今天转性了?”
“凡事总有例外,”林岿然如此回答,“这就是我的例外了。”
一旁的姜乐忱:“?”
咦,这段对话怎么有些耳熟啊。
……
一顿杀青火锅宴,一群人热热闹闹吃到午夜,如果不是第二天还有晨戏要拍的话,估计他们能吃到后半夜。
前一天玩得太嗨,直接后果是小姜同学生病了!
昨天吃火锅时,姜乐忱嫌热,就脱了外套,然后上台又蹦又跳的唱了几首歌,从火锅店出来时,没来得及穿衣服,冷热一激,感冒大魔王就找上了他。
姜乐忱身体好,从小到大就没生过几次病,但越是不生病的人,生起病就越来势汹汹。
前两天只是流鼻涕,到后来开始嗓子疼,喝了药也压不住。
他和闻桂打电话时,闻桂敏锐地察觉出他声音沙哑。
“你病得好严重,”闻桂立刻说,“能不能请假休息一天?”
“再过几天我就要杀青了,这时候请假,剧组就没办法在春节前完工了。”敬业小姜如此回答,“而且结尾的戏特别多,我挺一挺,拍完了再慢慢休息。”
闻桂:“你别太拼了。”
姜乐忱:“这话应该送给你吧?我看到你粉丝给你总结的‘死亡行程单’了,你接下来的工作这么多吗,居然连春节都不能休息?顾地主也太能压榨人了吧!”
闻桂却说:“那些工作不光是顾总安排的,还有一些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
综艺客串、solo曲录制、各种商演……零零碎碎加起来,闻桂一个月只能休息两天。他们之前在琼岛分开时,闻桂说他想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姜乐忱从这份行程单里看到了他的决心。
姜乐忱太了解他了,知道劝不住他,只能说:“忙归忙,那你也要注意身体啊。你之前练舞伤了腰,跑行程时注意别受寒……阿嚏!”
话没说完,姜乐忱自己先打了个打喷嚏。
闻桂顿时心紧:“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别把小病拖成大病。”
“呸呸呸。”姜乐忱打断他,“水果罐头之神会保佑每个虔诚教徒的!”
姜乐忱一直没有请假,每天坚持带病拍戏,这要换成别的小鲜肉,至少要发十篇通稿吹敬业呀。
林岿然也看出他身体不舒服,没戏的时候,就让小姜裹好衣服上车里呆着去,给他把暖宝宝、热水袋都装好了,生怕这个金疙瘩病情加重。
但好的不灵坏的灵,月底大风降温又遇上冰雨,姜乐忱在零度以下的户外拍了一整天,当天晚上体温就烧了上去。
他强撑着完成今天的拍摄任务,等晚上回到宾馆后,一头栽倒在床上,全身都像是脱力了一般。
助理吓了一跳,抖着手要打120。
“别打别打别打,”姜乐忱迷迷糊糊睁开眼,拦住她,“去了医院也不过是挂水开药。我行李箱里有药,吃了退烧药睡一晚就好。”
助理赶忙给他拿药倒水,又去旁边餐厅买了肉沫青菜粥,守着他吃完。
姜乐忱囫囵吃了药,躺回床上,空调暖气开到最大,被子也盖了两层。林岿然听说他发烧了,刚收工就过来看他。
男孩烧得脸颊耳朵都红艳艳的,浑身都烫的吓人。
林岿然摸了摸他的手,只觉得姜乐忱手心都是汗。林岿然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坐在他床边,轻轻握住男孩的手,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
姜乐忱明明都烧成这幅鬼样子了,还有闲心胡思乱想,居然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之前看的同人文学,觉得自己真像个不省心的逆子。
“导儿,”小姜同学可怜巴巴地开口,“对不起……我影响剧组进度了。”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林岿然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帮他掖好被角,安慰道,“是我应该对你说声抱歉。对不起,我身为导演没有合理安排拍摄日程,让你病情加重了。”
姜乐忱:“那明天的戏……”
“你都烧成这样了,还管工作?”林岿然说,“明天给你放假,我和鲍老师说好了,明天主要拍他的戏份,你快快好起来别让我们操心。”
他又细细安慰了姜乐忱几句,又叮嘱一旁的小助理,今天晚上就守在姜乐忱床边,若明天一早还不降温,不论如何都要送他去医院。
可能是药效起效了、可能是床铺太舒适、也可能是林岿然的声音太过温柔……
姜乐忱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放任自己沉入梦中。
……
这一晚姜乐忱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噩梦美梦轮番而来,从骨头缝里透出一股酸意。吃下去的退烧药确实起了一些效果,这一晚上他出了不少汗,全黏在身上,被子沉沉压着他,他提不起力气,想翻身都翻不动。
隐隐约约的,好像有晨光从窗帘缝隙里透了进来。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姜乐忱的眼皮黏在了一起,耳朵里像是蒙了一层“空气薄膜”,他可以听到声音,但声音忽强忽弱,听得并不真切,有稍许的变声。
“我让你照顾他,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
姜乐忱耳朵不舒服,只能隐约听出来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刚开始只是小感冒,小姜哥说他吃了药就没事了……”一道嗫嚅着的女声回答道。她是姜乐忱的生活助理。
男声:“他烧了一整晚?现在多少度了?”
小助理赶忙拿出电子体温计,汇报道:“现在是38度整,已经降下来一些了。”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床铺。男人应该是刚从外面赶来,身上还带着一阵寒气,他抬手,轻轻抚在姜乐忱的额头。
姜乐忱现在浑身发烫,感受到男人掌心的凉意,没忍住从唇边溢出一声舒适的呻-吟。
“……屋里太热了,他身上都是汗,不能这么捂着。”男人吩咐小助理,“你去接盆温水,拿毛巾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
很快,小助理把温水与毛巾送到了姜乐忱的床边。姜乐忱很想说话,但他烧迷糊了,动也不能动,像是被魇住了,只能在被子发出小动物搬的哼哼。
“你走吧,”他听到男人说,“我要给他擦一下身体,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不方便。”
小助理:“好的……”
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下一秒,原本围在姜乐忱身上的厚被子掀到了一旁,压得他喘不过来气的热气终于离开了他的身体。
紧接着,那双冰冷的大手轻轻解开了他的睡衣纽扣,一颗又一颗。
湿漉漉地温毛巾贴在了他的身上,先擦净他脖颈上的汗珠,再顺着锁骨往下,慢慢滑向他平坦纤瘦的胸口……姜乐忱若能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就会发现他的皮肤都被烧粉了,从脖颈到胸口,全是嫣粉一片,像是刚从枝头上摘下来的还带着水珠的桃子。
那双手的动作十分温柔,毛巾轻轻拂去男孩身上黏腻的汗水。洗涮干净后,又继续擦拭他的腋下、手臂和掌心,格外细心。
迷迷糊糊的,姜乐忱想起自己读小学时,也曾发过一次高烧,那时候姜妈妈衣不解带地守在他床前,也是像现在这样,哄他吃药、为他用湿毛巾擦拭身体排汗。
随着他长大,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朋友了,但当时妈妈对他的温柔照顾,一直藏在他的记忆深处,未曾褪色。
没想到这次生病,居然也会有人对他如此温柔!
可能真是生病催人脆弱吧,姜乐忱只觉得鼻子一酸,一滴泪水从眼角掉落。
“生病有这么难受吗,怎么还哭了。”男人轻声念了一句,洗好的毛巾又贴在了他的脸颊,替他拭去了滑落的泪水。
如此温柔,如此体贴,如此轻声细语……
虽然姜乐忱听不真切他的声音,但整个剧组里,能对他如此周到细致的人,只有那一个——
“谢谢……”床上的姜乐忱虽然睁不开眼睛,但他使出浑身力气,挤出了那几个字,“……林导。”
“………………”
下一秒,湿冷的毛巾“啪”一声贴在了姜乐忱脸上,激得他整个人瞬间清醒。
“姜乐忱,我看你真是烧糊涂了。”顾禹哲身上带着森然冷意,语气阴鸷,“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是哪个冤大头伺候了你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