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借着要给《金苹果1号》写主题曲的理由, 盛之寻又在剧组磨蹭了两天,前后足足呆了九天,才结束了这场漫长的“休假”。再呆下去, 恐怕林岿然就要强制送客了, 盛之寻干脆让助理们打包行囊,准备离开。
因为已经过了“明路”, 所以最后一天他根本没做任何遮掩, 帽子围巾都摘了, 顶着一张任何人都不会错认的帅比脸在剧组里晃来晃去。林岿然被他烦的要死, 干脆眼不见为净,当作他不存在。
有群演和剧组工作人员认出盛之寻, 惊喜之下请他合影, 盛之寻很爽快地答应了。
有个群演明显是第一次跟组,一点经验也没有, 拍完照片后,傻愣愣地问:“盛老师,您怎么来剧组了,您是要在电影里客串吗?”
群演头子赶忙拉住他,小声数落对方:“行了,别问东问西的, 这是你能打听的吗?”
盛之寻好脾气地笑笑,一点没有顶流架子, 回答:“这个问题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是来探班的。我要为《金苹果1号》演唱主题曲,可是光是看剧本简介的话无法全面了解这个故事, 还是需要亲眼看看拍摄现场、观摩几位演员老师的表演, 才能体会这部电影所要传达的感情。”
“哎呀, 您可真是太敬业了!”两位群演听到他滴水不漏的回答,都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想必再过不久,《盛之寻为筹备主题曲低调探班剧组》的“小道消息”就会传遍豆瓣娱乐组了,这难道还不值得一个热搜吗?
#盛之寻敬业#
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的姜乐忱:“…………”
两位群演拿到合影,欢天喜地的离开了,盛之寻目送他们离开,笑容才收敛下来。他刚一转身,就看到小姜同学就站在他身后,两只爪子踹在戏服棉衣的袖笼里,配上他脸上灰扑扑的妆容,倒还真像是从哪个山沟沟里钻出来的。
盛之寻扬了扬下巴,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刚才忽悠人家开始,我就站在这儿了。”姜乐忱啧啧两声。
盛之寻没听过这个词:“什么叫‘忽悠’?”
姜乐忱:“就是说谎话骗别人。”
盛之寻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反问:“那我哪句话是在骗人了?”
姜乐忱:“…………”
姜乐忱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如盛之寻所说,他确实字字句句都是真话,没有一点掺假。
探班是真、演唱主题曲也是真,只是盛之寻在说话时,巧妙地隐藏了一些关键信息点,移花接木,让听众产生了误解,误以为他是先谈拢了主题曲合作,才特地千里迢迢跑来探班的。
“你确实没有忽悠。”小姜同学撇了撇嘴,“你这是高级忽悠,看着真,实则假。”
盛之寻:“那我赐你一张‘免忽悠金牌’,以后我忽悠谁,也不会忽悠你的。”
姜乐忱:“嗻,谢主隆恩哈。”
姜乐忱又问:“西蒙,你行李收拾好了吗,是不是今晚就走了?”
“嗯,行李是助理他们在收拾,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盛之寻有些感慨,“这次休假真是太久了……”
他出道七年,几乎每个月都是行程不断,就连圣诞节也没办法回美国陪家人一起度过。这次他来到这座深山里的小城,刚一落地就把手机关机了,足足和外界“失联”九天,刚才开机时,手里里各种消息响个不停,光是一个个点掉那些小红点,就耗了大半个小时。
幸亏盛之寻没看过姜乐忱的手机屏幕——姜乐忱是“攒攒”派,除了聊天软件以外,其他软件的推送他全都不点开,他会等那些红色小数字积攒到99后,再一口气点掉。这算是他的一个小怪癖,攒红点给他的快乐和攒钱差不多。
今晚,盛之寻就要回到他原本忙碌的行程中了。他本质上是个事业狂,暂停休息这么久,他也要呆腻了。
姜乐忱问他:“那咱们的歌什么时候录呢?”
盛之寻想了想:“最快也要等到夏天了,不过你们这个电影也不急吧,我问过林岿然,这电影是瞄准明年春节档的,可能会稍微提前一些上电影节去展映,所以主题曲没那么着急。我上半年的工作重心在新专辑上,不过我会抽时间和音乐制作人聊聊,让他给我推荐一个作曲和作词人的。”
“我还以为你会自己写呢。”
盛之寻笑了:“我肯唱主题曲,已经是给林岿然天大的面子了,我亲自写那是另外的价钱。”
“哦……”听到这里,小姜的表情变得有些纠结。这还是盛之寻头一次在姜乐忱脸上看到犹豫的神色。不过,那份犹豫只存在了短短几秒,很快就变得自信起来。
姜乐忱忽然像小学生一样举起手,问:“西蒙,如果你还没找到作曲和作词的话,我能试试吗?”
“你?”
“对,我。”姜乐忱勇敢开口,“其实我们公司之前请老师给我们上过作曲课,我不敢说精通,但也试着写过几段曲子。至于作词,我对我的表达能力还是蛮有自信的。所以我想试着写一下这首歌,可以吗?”
听到姜乐忱的请求,盛之寻的脑中瞬间涌上好几种感情。
先是惊讶,再是好笑,接着又变得严肃起来。
“小姜,你之前只是‘学过’,但是没有真正写过一首完整的歌,你就敢自告奋勇说要写主题曲?你要知道,这首歌可不只是咱们的合作曲,更是这部电影最重要的推广曲。我确实很欣赏你,但是抱歉,我没办法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以前没有一点作曲作词经验的你。”
他的拒绝算得上直白,配上他严肃的表情,若是换个人,这时肯定要尴尬退却了。
但姜乐忱并没有被他打击到,而是据理力争道:“我没有说请你一定要把这个工作交给我,我只是想试试——试试不犯法吧?
我是这部电影的男三号,电影想要表达的东西我都有很深的理解,我可以把这份理解注入我的创作中,这总比直接去外面请一个制作人,单纯看着作品简介写歌要好吧?
其次,我确实没什么作曲作词的经验,但任何人都是从0做起的。若是我做的歌曲能让你满意,那当然皆大欢喜;若是实在不入你的耳朵,那你就把邮件删除,当作我在放屁。”
“什么就放屁……”盛之寻被他粗俗的话搞得无言以对,“作词作曲不需要时间吗?我不想让你白浪费时间。”
姜乐忱:“时间不就是用来浪费的吗?一寸光阴一寸金,我都赚了这么多金了,还不能换点光阴吗?”
盛之寻:“虽然我是半个外国人,但我也知道这句话不是这么解释的。”
“最终解释权在我。”姜乐忱打断他,“总之,我想做这首曲子,我就要去做。”
小姜同学记得,他第一次进实验室的时候,导师就告诉过他: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科学实验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失败,板子会长霉,培养基会被污染,胶图会空白……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值得去做。
即使失败了又怎么样呢,小姜不会因为一首落选的歌受到打击,他会在一次次的失败中总结经验,然后像动画里的火箭队一样卷土重来。
少年的脸上透着执拗。今天的阳光正好,落在他头顶,让他的头发、睫毛都挂起了一层亮晶晶的光,在那片光里,他像是一株正拼命吸收着营养的小树,在努力地向上生长。
盛之寻差一点就陷入了那片光里。
半晌。
“……好吧。”盛之寻从唇边吐出几个字,“你可以试着去作词作曲。但我对歌是很挑剔的,你要在三月份之前拿出一首让我满意的歌来,我不会徇私的。”
姜乐忱:“怎么是三月份?你刚刚还说,这歌是夏天录!”
“因为我要做两手准备。”盛之寻直白地说,“如果你的歌不行,我得留出足够的时间找其他作曲人。”
姜乐忱:“…………好吧。”
倒也公平。
敲定了写歌的事情,小姜同学脸上立刻带了笑意,看他这样子,恨不得现在就拿出小本本,找个地方猫起来写歌呢。
正巧场记过来通知姜乐忱,片场已经做好准备,十分钟之后就要开拍下一幕了。
“西蒙,那我回去拍戏啦。”姜乐忱伸出爪子冲盛之寻挥了挥,“我们今天又有夜戏,所以今晚不能给你送行啦。”
盛之寻抬了抬眉:“你是不是很盼着我走?”
“怎么会呢,”姜乐忱言不由衷地说,“我可舍不得你了。”
盛之寻不上他的当:“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的营养师?”
姜乐忱:“…………”
见小姜一副心虚的样子,盛之寻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次来剧组,盛之寻随行的营养师天天都要开小灶,让几位主演和剧组主创可以吃到丰盛又热乎的饭菜,而不是吃小镇上口味一般的剧组盒饭。
再加上盛之寻两次喊来了夜宵车,姜乐忱这一个多星期里长胖三斤,上镜时脸都圆了一圈。
由奢入俭难,姜乐忱一想到盛之寻的营养师要走了,他心里像是凿开了一个小泉眼,苦水哗哗往外冒。
盛之寻无奈:“不如我把营养师给你留下吧。”
好不容易给小姜养出一点肉,可不能再瘦没了。
“别了别了。”小姜同学赶忙摆手,“您这个咖位,有营养师是正常的;我这种十八线,在房间里炖个汤都不合适,这要放在古代,我这就叫僭越逾制,皇帝抓到是要杀头的!”
其实还有个理由,姜乐忱没好意思说。
之前小姜确实有那么一秒钟动过心思,跑去问了问那位营养师,一个月工资多少。僭越逾制就僭越逾制呗,大不了他金屋藏娇,把营养师藏起来,等下学期他回到学校后,还能让营养师给他做饭!他吃了四年半的大学食堂,早就吃腻味了。
结果营养师告诉他,自己工资五万。
小姜:一年?
营养师:一个月。
小姜:……
营养师:税后。
小姜同学当时就觉得,自己这张嘴也没这么金贵,还是继续吃剧组盒饭和学校食堂吧。
当然,穷这种事他自己知道就好了,没必要和盛之寻说。
盛之寻见姜乐忱一副坚定地不受资本主义糖衣炮弹侵蚀的样子,真以为姜乐忱不眼馋营养师呢。
场务又过来催了一遍,提醒姜乐忱剧组已经调好光了,就等着他过去了。
“西蒙,我真要走了。”爱岗敬业的小姜演员说,“我不能耍大牌,让全剧组等我一个人。林导生气了会骂人的。”
“等等。”盛之寻又一次叫住他,“你就这么走了?我们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姜乐忱想了想:“呃,那我倒退着走?这样还能让你多看我一会儿。”
盛之寻:“……倒也不必。”
男人走近,伸开双臂:“拥抱一下吧,像朋友那样。”
姜乐忱眨了眨眼,他望着男人敞开的怀抱,心里莫名有些触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顿下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盛之寻那双幽蓝的眼眸。
姜乐忱被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所蛊惑,踏前一步,学着男人的样子伸开双臂,投入了他的怀中。
冬日寒风阵阵,但怀抱的温度却有三十六度。这个拥抱即冰冷又炙热,姜乐忱比盛之寻矮了十公分,拥抱时他的鼻尖刚好在盛之寻的颈侧。
盛之寻常年使用同一款由他代言的古龙香水,闻起来像是燃烧过的木料,刚接触时会觉得辛辣呛鼻,但后调却很优雅迷人。
姜乐忱本以为这个“朋友间的拥抱”只是走个过场,他正要松手,但接下来的事出乎意料——
——男人侧过头,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少年的侧脸。
这个亲吻稍纵即逝,短暂到姜乐忱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脸颊上留下的热度是不会骗人的。
姜乐忱条件反射地退出盛之寻的怀抱,讶异地抬起头,看向他。
“这是贴面吻。”盛之寻丝毫不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大学霸,你难道不知道在国外,朋友道别都要亲吻脸颊的吗?”
姜乐忱可没那么好糊弄:“你别唬我,贴面吻是欧洲的礼仪,不是美国的礼仪。你这明明是职场性骚扰!”
“你要非说是职场性骚扰,也不是不行。”盛之寻侧过头,露出自己的侧脸,“那你也骚扰回来吧。”
姜乐忱:“…………?”
这笔账,好像不是这么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