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无产阶级打工人姜乐忱同学, 毫不留恋地拒绝了老板“春节去海岛团建”的邀请，即使老板提出要给他三倍工资也不行。
三倍工资哪里买得到他阖家团圆的春节？
除非七倍才可以。
虽然小姜拒绝了海岛团建，但他没办法拒绝提早入组的加班（且无加班费）要求。
接下来的一周，姜乐忱忙忙碌碌像只小蜜蜂, 他又要收拾行李、又要去找老师请假、还要抽空背台词, 忙得他连豆瓣都没时间上, 就这样错过了网上关于他一夫多1制的讨论。
幸亏他没看到那些讨论帖, 否则他的健康码都要变黄了。
导员要求他在学校内网上填写离校申请, 给了他一个网址。校园网八百年如一日的难用, 姜乐忱花了五分钟才打开网页。
离校事由有三项。
A。病假
B。事假
C。其他________
小姜同学诚实地选了C, 在后面填写请假理由：【拍戏】。
结果提交后系统立刻弹出弹窗, 显示“该理由不在信息库范围内, 请重新填写”。
小姜同学：“？”
他重新填写一遍理由：【拍电影】。
还是不通过。
他继续：【当大明星】。
不通过。
【成为影帝】。
不通过……
【拯救内娱】。
居然还是不通过！！这么崇高的理由都不通过，这到底是电脑还是猪脑啊？
小姜同学愤怒了, 他的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输入几个字。
【南下打工（养猪）】
这次——居然秒通过。
姜乐忱：“…………”
贵校毕业生的就业方向, 真是让人有些唏嘘呢。
不过姜乐忱这个离校申请的理由也不算撒谎，他这次确实要“南下”。
《金苹果1号》是一部公路片, 作为一部小成本电影, 两千万的投资有一大半都砸在了外景取景。剧组勘景很认真, 辗转多省多城, 其中“养猪少年”生活的那个小山村选在了川西与川北的交接地带，是某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山沟沟。
和他现在所处的京城相比，川省确实在南方。
十二月的川省北部已经下雪了，而且那里没有暖气，姜乐忱担心自己年纪轻轻就得老寒腿, 超大号的行李箱里塞了足量暖宝宝, 又心里火燎地在网上选购加绒保暖裤。
可是网购的保暖裤实在满足不了他的需求, 不是薄得纯属骗钱、就是厚到膝盖都打不了弯，小姜同学连上好几个当，当当都不一样。
大丁给他出馊主意：“你眼界要拓宽一些！你问问咱班女生，她们的‘光腿神器’都在哪里买的？”
小丁附和：“对对对。我看那个就挺好，布料又厚，方便活动，裤子袜子连在一起，不怕脚脖子灌风。”
姜乐忱跟着他俩一起胡说八道：“行，那我干脆再买一条连衣裙和一顶假发，这样不仅眼界拓宽了，戏路也能拓宽了。”
三人嘎嘎傻乐。
他们正聊到开心呢，宿舍里一直隐身的第四位人士忽然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沉着脸走到了姜乐忱身旁。
蒙赫身材高大，宿舍老式灯管的灯光从他头顶照下来，落下一片阴影。
蒙赫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姜，忽然伸手把什么东西扔到他怀里：“给你。”
小姜还以为是什么暗器，结果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一盒包装精美的……保暖衣裤。这套贴身穿的保暖衣是纯棉材质，织纹紧密，在前胸后背、膝盖大腿都有一层厚厚的羊毛，看起来就很暖和。
姜乐忱：“……？？？”
蒙赫：“这是我家里投资的羊毛厂寄来的样品，这个尺码我穿不上，你不要的话我就扔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好心，着实让小姜同学震惊了。他看看怀里的礼盒，看看蒙赫；再看看礼盒，再看看蒙赫……
小姜还没得及说话，蒙赫又转回自己的柜子前，拿出另外两盒，扔到了旁边傻眼的大丁小丁的桌上。
“还有你们的。”蒙赫不耐烦地说，“家里寄多了，你们三个一人一套。”
大丁：“……”
小丁：“……”
姜乐忱先反应过来，很郑重其事地道谢：“谢谢你！”
蒙赫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都说了，这是寄多的。”
扔下这句话后，蒙赫借口要去马棚看看他的毕业论文，就提起书包出了宿舍。
他走后，宿舍整整安静了两分钟，突然，大丁一跃而起，把手里的保暖衣礼盒重重摔在了桌上。
“这是糖衣炮弹！这就是糖衣炮弹啊！！”大丁双手高举，仿佛勘破了什么大阴谋，“这家伙想用糖衣炮弹来腐蚀我们这些淳朴的劳动人民，想要离间我们情比金坚的感情！！”
小丁：“呃。哥，你想多了吧？少帮主不缺钱，家里投资了羊毛厂，给咱们寄几套保暖衣，不是挺正常的吗？”
大丁瞪大眼睛：“正常？前面住在一起四年他都没‘正常’过，今年突然‘正常’了？我看他一定是狼子野心、另有图谋！他就是想靠这种小恩小惠，来收买我们！”
说完，大丁扭头看向姜乐忱，希望把他拉到自己的阵线上：“乐乐，你怎么看？你是不是也觉得他黄鼠狼给鸡拜年？”
姜乐忱挠挠头，迟疑地说：“……其实我觉得吧，蒙赫可能没咱们想象中的那么坏。”
比如上次实操课考试，蒙赫主动帮小姜洗试管，让他可以早十分钟离场。
这么一想，蒙赫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就是一张嘴巴比石头还硬。小姜怀疑，等蒙赫死后埋进黄土里，他身体的其他部分全变成化肥了，也会剩下一张硬邦邦的嘴巴；百年后被考古学家挖掘出来，成为‘千年不腐的楼兰美女’之后震惊中外的另一大考古发现。
大丁痛心疾首：“乐乐，你不会真的被他洗脑了吧？你想想他那些臭不可闻的话，你可不要被他cpu了！”
小丁赶忙纠正他：“哥，你记错了，那个词叫ufo！”
“…………”姜乐忱赶快叫停兄弟俩的争执，“行了行了，不管他是在cpu我，还是在ufo我，反正他实实在在送了咱们礼物，咱们就别在背后议论他了，要不然多对不起为了这条保暖裤而剪掉毛的羊啊。”
阿弥陀佛，就当是为羊积口德了。
……
一星期的准备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姜乐忱出发的日子。
去年暑假，姜乐忱拍的那部《霸道阎王爱上我》时是自己打车去机场、又从机场去横店的，前公司除了报销来回机票（经济舱）以外，连个屁都没放一个，实在是葛朗台转世。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姜乐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三万粉的小糊比，现在他可是有将近七十万粉丝了呢！
新公司把他的行程安排的妥妥当当，全程车接车送，不仅让执行经纪人陪他入组，还特地给他指派了一个生活助理，照顾他在剧组内的起居生活，费用走公司的账。
姜乐忱丝毫没意识到这是顾禹哲的偏爱，反而很自信地想——原来这就是“公司一哥”的待遇！果然人红了就是好呀。
这次入组，小姜同学奉行低调为上的准则，没在微博上做任何行程宣传。没想到即使这样低调，他还是在机场遇到了提前等候的粉丝。
不用问也知道，他的行程绝对是黄牛那里泄露的。
去年小姜只有三万粉的时候，他曾用小号加过黄牛，装模作样地问：“请问姜乐忱的航班行程有吗？多少钱啊？”
那时候黄牛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对了——“姜乐忱是谁？我们这儿不卖素人行程。”
去年的小姜：“…………”
但是今年的小姜不一样了！今年的小姜是豆瓣嫂组一枝花、短视频平台百万直拍拥有者、微博热搜常客，他的行程终于被挂在了黄牛的售卖清单上。
就是不知道黄牛卖他的行程多少钱，若是超过五块钱的话，这钱不如让他自己挣。
他不仅能卖自己的行程表，还能卖自己的课程表。粉丝想蹲他不用来机场，直接在学校图书馆门口与他邂逅就可以了（前提是有他们学校的学生证）。
今天，当姜乐忱现身机场后，等候在此的粉丝们瞬间激动起来，举着手机和应援手幅，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年轻女孩们最不缺的就是热情，对着姜乐忱一通乱喊，哥哥、老婆、女儿、妹宝……叫什么的都有。
姜乐忱心理素质极高，被粉丝当面叫妹宝，脸也不红一下。他耐心给每个人签名合影，营业态度十分好。
有粉丝给他递上礼物，小小的盒子被包裹得漂漂亮亮，还打上了缎带。
刚才还认真营业的小姜同学立刻后退一步，坚定拒绝：“我可是入党积极分子，不能犯原则性错误！收回去，快收回去！”
粉丝当即闹了个大红脸，磕磕绊绊说：“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也不需要。”小姜同学把礼物推回去，低下头，认真看向她的眼睛，“如果你想送我礼物，那不如送我一张你的证书——录取通知书也行，教师资格证也行，注会、法考、建筑师、医师证都成！”
粉丝：“…………”
这叫什么，《姜子劝学》新编吗？
……
姜乐忱一直坚持营业到最后一刻，直到助理来催，他才依依不舍地和粉丝们道别，走进了安检口。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乘坐头等舱，自然对什么都很好奇。
同样是“好奇”，但人与人的“好奇”是截然不同的。有的人明明心里都快长满草了，但却不敢表现出来，偷偷摸摸瞟一下、瞄一眼，怕被人发现，只能强装镇定，却不知道那种心虚感谁都看得出来；而姜乐忱的“好奇”，是那种不遮不掩、大方又敞亮的“好奇”。
他天然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与探索欲，他今天坐头等舱，所以对头等舱好奇，明天他如果坐绿皮火车，他照旧也会对绿皮火车好奇。在他眼里，几千块的头等舱与几十块的绿皮火车，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他大大方方举着手机拍照。休息室要拍，贵宾通道要拍，上机之后还要拍一段小视频。
他把手机架在面前的桌子上，按下座椅旁边的按钮，座椅在轻微的嗡鸣声之中缓缓下滑，变为躺椅；再按一下，座椅又嗡嗡嗡地直了回来。空姐为他送来迎宾香槟，他一口气喝干净，又换上拖鞋、盖上毛毯，舒舒服服睡了个午觉。
睡醒后，刚好一边吃午餐，一边用手机剪vlog视频。
等到飞机落地时，他这支名为《巨星姜乐忱的日常vol.1---头等舱初体验》的vlog刚好剪辑完毕，等晚上配好音乐和字幕，就可以上传到他的个人账号，和大家分享他的快乐啦。
出机场一切顺利。
他们落地在川北的一座小机场，他们提前联系好剧组，剧组那边会派车来接他们。只是派来的车子遇到了一点小状况，因为从外景地到机场全是山路，其中一条山路临时封闭，司机绕了一大圈子，只能让他们多等等。
“没事儿~”小姜同学丝毫没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还是乐盈盈的，“让司机师傅注意安全，山路危险。”
这座小机场占地面积很小，也没有vip休息室，姜乐忱和他的两位随行人员只能站在机场外，等候车子的到来。
助理帮他推着行李，他刚好可以腾出手来回微信。
他刚刚在天上飞了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里，找他的人可真不少。
有来自顾地主的——【落地没有？】
言简意赅，很有霸总风范。
小姜同学回复：【1】
顾禹哲：【阅】
有来自盛之寻的——【听说你要入组了，祝顺利。】
咦，盛老师不愧是业内顶流，这消息比黄牛还灵通。
小姜同学回复：【谢谢。盛老师，上次那根皮绳一直忘了还您，不过我现在离开京城了，只能节后再还给您了。】
盛之寻：【没关系，你留着吧。】
有来自草原战狼的——【我不小心把你的粉水壶碰倒了，内胆碎了。】
短短三句话，让姜乐忱瞬间拳头硬了，好心情荡然无存。
小姜同学回复：【…………】
蒙赫：【转账-500元。】
剩下的几条消息都来自亲人和同学，姜乐忱一一回复，给他们报了平安。
意外的，他居然也接收到了一条来自桂桂子的消息！！
闻桂：【乐乐，节目组把手机还给我了，以后我可以随时和你联系了。】
姜乐忱：“！！！”
他又惊又喜，正要回复闻桂，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港城男声——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姗姗来迟的保姆车停在他们面前，车窗降下，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孔出现在了姜乐忱的视线中。
林岿然微卷的长发束在颈后，从车窗外涌入的寒风吹起他脸颊旁垂落的发丝。
他展颜一笑，开口说道：“小朋友，欢迎来到我的剧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