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娱乐圈里的某些八卦, 网友们知道的永远比当事人还要快。这场晚宴还没结束呢，豆瓣嫂组的高楼都翻了不知道几页了。
小姜同学身为当事人，完全不知网上的这些风吹草动, 只眼巴巴地等着晚宴上的美食。
这是他和他的队友第一次参加这种档次的娱乐盛宴，处处都透着新奇。他们的咖位低，被分到了靠后的一桌, 同桌人恰好是走红毯时在他们前面的那三位：脱口秀演员、喜剧演员、rapper。
他们“人多势众”, 六个男孩整整齐齐坐在一起，另外三个人挨着坐在对面。
那三个人：“……”不说话。
hotboys其他队友：“……”也不说话。
小姜同学本来以为，那两位喜剧演员一定性格开朗是社牛, 没想到她们却根本不说话，只闷头玩手机。
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搞喜剧也是一种“上班”, 总不能要求打工人下了班之后还保持上班的人设吧。
姜乐忱只能扛起了活跃气氛的重担，主动张罗着加微信好友，反正这个圈子就这么大，说不定还能拼多多帮忙砍一刀。
这种社交场合，向来是大佬和大佬谈笑风生, 菜鸡和菜鸡把酒言欢。
主舞台的灯光舞美都很漂亮，知名艺人轮番上台领奖，盛之寻还上去唱了两首歌。姜乐忱的队友们哪里坐得住, 屁股像长了针一样, 这里动动、那里扭扭, 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拍照。
唯有姜乐忱十分淡定, 只专注于干饭。
坐在姜乐忱身边的那位喜剧演员一看就是盛之寻的迷妹, 高举着手机拍了十分钟, 兴奋到脸都红了。
盛之寻唱完歌后, 组委会给他颁发了“年度时尚人物”的大（水）奖。
男人衣衫楚楚站在聚光灯下, 发言时气定神闲，极显绅士风度。摄影师很聪明地给了他一个近景特写，镜头缓缓从下往上摇，沿着那双逆天长腿一路上行，在他领口之间的蓝宝石扣上停顿了一秒，最终落在了他那张英挺俊逸的脸上。
而且——应该不是小姜同学的错觉——盛之寻向着他们这桌的方向笑了一下，举起手中的奖杯轻轻挥动。
当那个特写笑容出现在舞台大屏幕上时，小姜同学清楚地听到身旁那位喜剧演员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倒吸气。
等到盛之寻下台后，那位喜剧演员才把手机收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姜乐忱一眼。
姜乐忱正专心吃桌上的三文鱼，注意到她的目光，以为她也要吃，赶忙把旋转桌往她的方向转了转。
喜剧演员夹了一片三文鱼，问他：“你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吧，你好淡定，也不拍照。”
小姜同学委婉地说：“呃，我确实参加过比这个更盛大的宴席。”
“是哪个平台举办的？”
“不是平台举办的。”小姜同学说，“是我舍友堂妹的升学宴。”
“……”
前年暑假，大丁小丁的堂妹考上了清华，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大丁小丁请姜乐忱去他们家乡玩，趁机参加了堂妹的升学宴。
那次升学宴可真让姜乐忱开了眼，一张张流水席从村这头摆到了村那头，足足摆了七天，各种鱼虾蟹鸡鸭猪应有尽有。除了流水席以外，还请了戏班子在村里的小广场表演，姜乐忱还乘兴上去唱了两首歌，讨了个吉利红包呢。
升学宴第一天时，县里的教委领导特地来送祝福，上台讲了话；县长也给堂妹颁发了一个奖杯，奖励她x万元的助学金。
堂妹的爸爸喝高了，不停念叨：“我囡考上清华了！我囡考上清华了！这么大的喜事，这村里有一条狗没通知到，那都是我的失误！”
总之，有宴席、有歌舞表演、有领导讲话、有颁奖仪式、有为了宝贝女儿拿奖而发疯的唯粉……
两相对比，清华升学宴的规模可比这个时尚晚宴的规模大多了。
听完姜乐忱声情并茂的叙述，那位喜剧演员陷入了沉默。
“弟弟，”她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你做男团，实在浪费你的喜剧天赋。要不然你退团来演喜剧吧，演喜剧不用练唱跳，还可以谈恋爱。”
“那不行。”姜乐忱又给自己挑了一只巴掌大的基围虾，专注吃肉，“做男团，浪费了我的喜剧天赋；可是演喜剧，也会浪费了我这张脸啊！”
当喜剧演员，不用长得好看，只要长得好笑就行了。小姜同学这么努力投胎才拥有了这辈子的绝世美貌，要是大家只注重他的才华而忽略了他的外表，那他多亏啊。
……
晚宴吃到一半，姜乐忱实在吃不动了。
倒不是他胃口小，而是因为他今天穿的这件高腰西裤实在影响他的发挥。若是有外套遮掩的话，他还能稍稍解开腰带放松一下。可今天他穿得实在太单薄，丝质衬衫的下摆服帖平整地箍在裤腰里，动一动就勒得胃疼。
眼看一道道珍馔美食摆上桌，他却看得到、吃不到，小姜同学心都要碎了。
他决定出去溜达一下，放放风、消消食。
小姜刚一站起来，站在他几步之遥的执行经纪人和助理立刻站直了身子，一脸紧张地望着他，问他怎么了。
姜乐忱赶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出去上个洗手间。”
执行经纪人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用我带你去吗？”
“姐，我是二十三岁，不是三岁。”姜乐忱说，“我一个人去就好啦。”
小姜同学披上外套，沿着服务员的指引，去洗手间放空自己。
放空结束后，他不想这么快回到宴会厅，干脆在大堂里闲转。
他看到服务员们推着小推车，把一道道新鲜出炉的佳肴送进宴会厅，又撤下来一道道已经凉透了的前菜。在宴会上像他这样放肆吃席的人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艺人都只是象征性地沾沾唇，剩下时间就端着酒杯social。
于是，很多菜几乎没被人动过，就这样被拿走了。
……同志们，浪费就是最大的犯罪啊！
小姜痛心疾首，作为一个农大的学子，珍惜食物几乎刻在了他的dna里。说不定这些被浪费的食物里，就有他养过的猪、喂过的鸡、捡过蛋的鹅呢。
他注意到宴会厅外有个穿着打扮很像经理的人，他想了想，走过去大胆与对方搭话：“小姐姐，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情想问问您。”
其实那位经理已经不年轻了，她没想到她到了这把年纪，还会被年轻帅哥这么礼貌的叫“小姐姐”。她虽然不认识姜乐忱，但见他穿着时尚、样貌精致，就知道他一定是这次时尚晚宴邀请的嘉宾之一。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又有礼貌的男孩子呢？
经理赶忙说：“先生，有什么事您直说。”
姜乐忱道：“我想冒昧问一下，宴席上撤下来的菜，你们都会怎么处理呢？”
“……啊？”这个问题出乎意料，但经理还是如实回答，“我们就直接倒掉了啊。”
其实在小一些的餐厅酒店，有些没动过的菜，餐厅的管理者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后厨的工作人员打包带走。但像他们这种五星级大酒店，客人吃剩下的菜是绝对不能碰的，不管餐标多贵，就算是十万一桌，那也只能全部倒掉。
“姐，你们愿不愿意把剩菜捐出去呢？”
“捐出去？捐给谁啊？”经理诧异，“吃过的剩菜再捐出给别人的话，很可能会有卫生问题。”
“不是捐给人，可以捐给动物。”小姜同学眼睛亮晶晶的，游说起来，“我认识京城的流浪动物保护机构，他们那里有很多流浪猫狗，很缺营养。我看这些菜都是大鱼大肉的，就这么浪费太可惜了。他们可以上门来取酒席的剩菜，根本不用你们费心的！以后如果还有剩菜的话，他们也可以包圆儿……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你们不用发愁这么多的厨余垃圾如何清理，流浪动物也有东西吃！”
经理：“…………”
小姜一把拉过经理的双手，像是同志见同志一样，重重上下摇了摇：“不浪费食物就不会造成多余的碳排放——让我们一起保护地球，从现在做起！”
看看这觉悟，如果小姜毕业后不考国家农业局，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能是因为小姜同学嘴巴太甜、可能是他长得太好看、也可能是他握着她的手实在太紧……总之，经理晕晕乎乎地从姜乐忱那里拿到了流浪动物保护协会会长的联系方式，她答应他，她之后会联系协会，把这些剩菜捐给流浪动物。
姜乐忱：今天又为保护生态做出了一份贡献，胸前的红领巾又鲜艳了√
小姜同学谢过经理后，美滋滋地打算回宴会厅继续吃席，没想到刚一转身，就发现通道转角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姜乐忱：“……老板？”他惊讶，“您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顾禹哲低头看了眼腕间的表，“刚才你的助理找到我，说你二十分钟前一个人去上厕所，但是许久没回来。她怕你掉进马桶里被水冲走了，来问我怎么办。”
姜乐忱：“……”
“我出来找你，没想到刚好听到一番非常精彩的环保演讲。”顾禹哲慢慢走了过来。离得近了，姜乐忱可以在他身上闻到若有似无的酒味，想来在刚才的宴会中，他手中的酒杯就没空过。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顾禹哲有些热。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枚纽扣，稍稍松了松领带。没了平日里的高冷与古板，现在的他看起来稍微有了一些“人气儿”。
顾禹哲问：“不错，‘从今天开始关心粮食与蔬菜’，不知什么时候你能‘有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小姜耸耸肩：“我什么有一栋房子，这得取决于您啊。”
“？”
“现在房价这么贵，一栋观海别墅怎么也得准备一千万吧。”小姜同学认真算账，“我现在存款多少，公司是知道的，您觉得我现在买得起别墅里的一个厕所吗？不如我直接去应聘别墅管家吧，凭我这985学历，怎么也能月薪两万吧。”
顾禹哲：“……你真是改不了油嘴滑舌。”
“我哪里油嘴滑舌了？”姜乐忱叫屈，“内娱最后一个老实人就是我了！”
顾禹哲心想，你老实？你哪里老实？明明提醒你不要随便乱跑，结果在上红毯前，脖子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根绳子。
他有一句脏话憋在胸口——姜乐忱，你是狗吗，就这么喜欢被人拴着？
没错，顾禹哲并不是因为姜乐忱上厕所时间太久才出来找他的。晚宴才进行到一半，关于姜乐忱脖子上的那根装饰皮绳就在豆瓣上掀起了热烈的讨论，这件事先是被公司的宣传人员发现，然后一层层上报，报到冯助理那里，然后才传进顾禹哲的耳朵。
顾禹哲怒极反笑，借口出来散散酒气，打算把这只不听话的小动物逮回去教训教训，哪想到却意外听到了一通关于环保的“精彩演讲”。
明明是荒腔走板、不着四六的话，但莫名其妙的，顾禹哲的怒气渐渐降了下来。
——正是在这逐渐降温的过程中，他意识到，自己被某种本不该出现的怒火裹挟了，让他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理智。
只是他说不清楚，让他失去理智的究竟是酒精，还是姜乐忱了。
顾禹哲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胸口。
不得不说，那根黑色的细带挽在少年瓷白纤长的脖颈上，尾端垂落在他的锁骨之间，这一幕确实颇具欣赏性。
顾禹哲喉结微微滚动，不着痕迹地转移视线，哑声问：“你什么时候入组？”
话题突然转变，姜乐忱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回答：“这个月月底，20号。”
“那你的期末考试怎么办？”
“我已经和院长打过申请了。我们大五以实习为主，课很少，还都是选修课，期末考只要交一篇论文就行了。唯一一门需要实操考试的《血液学》我今天已经考完了。”在学习上，小姜同学绝不掉队！早就把所有事情计划得井井有条。
顾禹哲挑眉：“那这么说，你接下来没什么事情了？”
“对。”
“那好——”顾老板单手插袋，带着不容置疑地语气说，“——你回去后尽快收拾行李，下周提前入组。”
小姜同学：“哈？？？”
《金苹果1号》的拍摄周期不长，姜乐忱是男三，虽然角色很重要，但他的戏份要在剧情一半后才上线，故而他的拍摄合约只签了40天，恰好是从十二月底到二月初。明年春节晚，他拍完后，还来得及回家过春节。
但是按照顾禹哲的意思，要求他提前十天入组——在内娱，向来只有经纪公司给艺人往少了谈拍摄时间的，没听过主动要求增加拍摄时间的。
顾禹哲自有他的一番道理：“这是你第一次拍电影，之前的那个竖屏网剧就不要再提了。你早一些进组，就能早一些熟悉正规片场的运作，也能多观摩一下另外两位老戏骨的表演。”
姜乐忱这次能拿到这么好的一个饼，有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因素。若不是有林岿然鼎力推荐，casting团队也不会把目光放在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爱豆身上。
他之前上过表演课，但他的演技在小网剧里还算够用，到了电影片场，肯定会暴-露短板。姜乐忱的优势是他身上那股耿直与纯粹，和角色非常契合，但演戏与日常是有很大区别的。
顾禹哲要求他提前入组，刨除私心来说，确实是为了他好。
这个理由一拿出来，小姜同学当即闭嘴。
作为卷王学霸，他不得不承认，在“演电影”这件事上，他确实心里挺没底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大考前他只勉勉强强刷了一遍题，都要上考场了，他连出题老师的出题习惯都没摸透呢！
能早点进组，他就能早点熟悉一切了！
不过，虽然他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理由，但脸上还是一副痛苦勉强的样子。这是小姜同学的加班哲学——这世上绝对不存在心甘情愿的加班！全是资本家的阴谋！！
他叹口气，幽幽道：“……好吧。地主想要多开荒、多干活，我身为长工，又怎么能拒绝呢。”
见他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委屈，顾禹哲莫名心里一软，开口说：“我知道你辛苦了。这样吧，你拍完戏回来刚好是春节，我带你去海岛度假。”
姜乐忱：“……海岛？”
男人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我确实有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姜乐忱：“春节去海岛度假，算是团建吗？”
“……算是吧。”其实顾禹哲根本没打算带公司其他人。
哪想到顾禹哲话音刚落，姜乐忱的小脸就垮下来了——“老爷，春节是法定假期！法定假期搞公司团建，您有没有问过其他长工的意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