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来说, 我是被奥罗巴斯的尾巴抽醒的。
这片生长的土地为我分担了大部分深渊的污染,余下的一部分在吸收过种子后便住转化为死域的一部分,奥罗巴斯重新回归我的灵魂深处填补了磨损和切片带来的双重损伤,我本来要做的就只是好好休养, 仅此而已……
但是, 被抽醒了。
力度不大但是频率极快,很是有一种“老家房子着火了快点回去关煤气”的慌张急迫——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反射性蹦出来这种想法, 但是根据奥罗巴斯那个焦急的状态来判断, 我感觉我这个不太靠谱的形容说不定可能真的很符合现状。
长久的沉睡带来的是身体不可避免的僵硬感, 无论是僵滞的关节还是仿佛已经彻底失去感知的身体。
最先注意到的是身体外层的清爽,像是这阶段有人细心为我整理身体, 药草的味道陌生又熟悉, 是须弥雨林的特产, 对与止痛和解毒都有很好的作用。
……什么神保佑一下都行, 别是达达利亚亲手给我弄的。
好在终于勉强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上方须弥风格的木质天花板, 还不是临时找到的废弃木屋的那种……不幸中的万幸,给我上药的应该不是他。
意识好歹还算清醒,只是身体完全跟不上思维和大脑的指挥, 想要抬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抓着, 稍微用些力气想要抽回来,亮眼的暖色发丝立刻映入眼帘,伴随着达达利亚满是惊喜的声音:“小黛!?”
不知道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 说话比想象中还要费力气。
“……我睡了多久?”
声音哑得可怕, 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成功出声了, 达达利亚倒是听得很清楚, 立刻回答道:“算上我们从层岩巨渊离开的时间, 今天是第四天了。”
四天……
不算短了。
达达利亚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眉眼间已经散去了最初的惊喜与急切,停留在额头的手没有离开反而很自然地顺便拨开了几缕碎发,声音重新放得无比轻柔:“我去把这里的巡林官叫来给你看看,先暂时离开一会,马上就回来。”
他没等我回答就匆匆起身往外跑,等达达利亚离开我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有些奇怪的冷,像是一直被人用体温暖着,直至此刻才接触到了外界的冷空气。
所以刚刚一直都是他抓着我的手一直都没放开?
联想奥罗巴斯的急迫,我稍微有点无语:“人家抓个手而已,也不至于这么着急把我叫起来吧?”
奥罗巴斯疯狂摇头:“不不不小姐我要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是与不是的我暂时没什么兴趣,想要起身却是有点有心无力的感觉,手脚发软无力,脑子也有点昏沉沉的,勉强撑着床榻直起来一点身子就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这种时候就不要太勉强了吧?诶……!”门口的声音清朗干净但是很是陌生,奥罗巴斯不得不重新藏了起来,在我差一点就要掉到床外面的时候有人飞快冲过来帮忙扶了一把,停在我眼前的仍然是那个熟悉无比的暖橘色脑袋。
……倒也不必如此。
达达利亚低着头扶着我在床边靠着坐稳,此时另外一位也已经跟着走进屋,因为达达利亚就坐在我面前,我这里的角度只能看见语气很是无奈的青年头顶一双相当惹眼的漂亮大耳朵。
壶里的水温正好,达达利亚倒了一杯递给我之前还不忘试试水温,这种小心翼翼细节拉满的行为让我开始回忆我之前的一刀到底是捅穿了他的肚子还是砍坏了他的脑袋,只是对比我狐疑的目光,达达利亚倒是一脸无辜的乖巧:“怎么了?”
“……”我抿了一口温水润润嗓子,再三确定眼前画面不是我的错觉后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达达利亚的额头。
“发烧了吗?”
青年苍白的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镀上了一层红晕,一旁的年轻巡林官无奈叹口气,开口道:“你如果再不撒手的话,他可能真的要发烧了。”
我迅速撤回自己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达达利亚的表情似乎还有点委屈的失落,但是他现在既不开口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小动作,乖巧程度对我来说不能说是欣慰,只能说是毛骨悚然。
我把自己的一双手死死固定在杯子上打定主意绝对不再拿开,趁机转开自己的注意力:“这位……”
“你称呼我为提纳里就好。”年轻的巡林官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至于你们两位,你的同伴在此之前已经介绍过名字了,斯黛拉和阿贾克斯,对吧?”
“……阿贾克斯。”
我慢慢念了一遍这个有点陌生的名字,达达利亚反射性坐直身子,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写满了不安。
“怎么了?”
执行官大人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明明什么也没干,但是忽然被你的这种的语气叫全名感觉好可怕……”
唔,看这个反应,阿贾克斯说不定真的就是隐藏在“公子达达利亚”的执行官代号之下的本名了。
“嗯,看起来你的状态还不错。”巡林官提纳里对名字方面的互动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你的同伴在这期间一直守着你,老实说我有担心不合适,毕竟你是个女孩子很多事情不太方便,只是这位先生一直和我们说,你们的关系足够亲密,因为是‘恋人’所以他亲自照顾也没关系……”
我:“……”
我:“……关系亲密?”我悠悠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转开目光的达达利亚,一字一顿重复着提纳里先生刚刚随口提及的话:“还是恋人关系?”
达达利亚轻咳一声:“要不然的话和人家说我肚子上的窟窿是你捅出来的,这种内容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提纳里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这又是和我们之前听到的完全不同的新版本,不知道哪个才是可信的?”
“……”
我一脸麻木:“他肚子上的窟窿倒是的确被我捅出来的。”
只不过,恋人?关系亲密?
我那一刀砍得的确是肚子不是脑袋对吧???
“别担心,就算是在须弥这种地方,我的好奇心也没有那么不合时宜,非要在这种情况下追问到底。”提纳里反过来笑了笑,主动略过了这个微妙的话题:“这件事我本来还想等你醒了直接问问的……因为你的情况远比他糟糕多了,如果真的是恋人关系,很多地方也说不过去,如果不是的话,我也不好让他靠你太近。”
他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来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那我在这期间——”
“不用担心。”提纳里很快接过话头立刻回答道:“这期间照顾你的是我们这里的女性巡林员,对了,你之前的衣服被污染得很严重必须要拿去销毁,如果衣服有什么特殊的价值或者含义的话也没办法了,我先和你道个歉。”
“……那倒不用。”只是很普通的衣服罢了,趁此机会重新穿上须弥风格的裙袍对我来说还挺有意思,虽然现在暂时也高兴不起来就是:“虽然很抱歉,但是我能不能和我的同伴单独聊一会?”
“哦,当然没问题。”提纳里答应的很痛快,“我本来也就是过来看看你的情况,精神状态比我想象中好很多,接下来慢慢静养就行了。”他忽然话音一顿,又在临走前补充了一句:“你同伴的住处就在你隔壁不远的位置,有什么事情喊一下附近的巡林员就好了,毕竟树木的房子,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年轻的巡林官很快就走了,留着我和达达利亚面面相觑。
“关系亲密?”
我又重复了一遍。
原本坐在我旁边的达达利亚默默把自己挪到了床脚的位置。
“……恋人?”
达达利亚:“……”
他目光游移走投无路,最后干脆盘腿把自己缩在床脚,很绝望的把脸埋在自己的掌心,只留出一双红得可以滴血的耳朵。
这一波的信息冲击大脑太过强烈,太过离谱的谎言甚至让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合适了:“你撒谎能不能稍微靠谱一点?”
“那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嘛!”他反驳起来,只是心虚气弱又是一脸的欲盖弥彰,看起来真的是非常的弱小,无助,又可怜。
在我的注视中,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年轻执行官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你的情况那么糟糕我哪里还有心思想怎么说话!如果我说我肚子上的伤口是你捅出来的,人家就得问那我为什么还带你跑了这么远……这个根本不能和普通人解释啊。”
“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别的也不好介绍啊……”达达利亚反而愈发委屈起来了:“总不能直接和人家说我是执行官,说你是……吧。”
他说我的时候声音含糊我一个字也没听清,但是还是反射性反驳了一句:“你不会给自己换个身份?你在璃月的时候……”等等这小子在璃月的时候好像的确是直接顶着达达利亚的本名在到处搞事情。我悻悻停下,干脆直接问重点:“为什么非要说恋人?”
达达利亚从指缝里露出一双眼,那双眼睛眨啊眨的,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不行吗?”他小心翼翼的问我。
“可信度不高,非常不高。”
我很直接的回答。
“诶……”他眼睫耷拉下来,有点心虚的问我:“为什么啊?”
我放下手里的杯子,掰着手指和贵人多忘事的执行官大人开始重新算账:“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记我名字记了三次、天天去岩上茶室半夜蹭饭、拉着我去绝云间出外勤强行加班、拿着科利亚的衣服骗我然后还有科利亚和卡佳他们的名单……”
我越说达达利亚弯腰的弧度就越明显,他就像是个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鸵鸟,说到最后这小子干脆直接一头栽到我的旁边,只剩下露在外面的耳朵还带着红色。
“我错了。”
他闷闷说道。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错了。”他重新坐起来,字正腔圆的又重复了一遍。
……哎呀。
我愣了一下。
这可真是从来不曾想象过的画面。
我以为他的下一句是“你会原谅我吗”,结果达达利亚只是盯着我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
“所以你还愿意和我继续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