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不知是学谁,大冷个天也用起折扇,忽闪忽闪的扇的很勤快。
石凡问:“舅父,你不冷吗?”
李阳道:“我得保持冷静!”
得,你还是悠着点,别整得风寒入体!李阳还是扇着,惹得大家不解,他从来都是超然物外的洒脱姿态,怎地今日突然心绪不宁呢?
简单一个摇晃扇子的动作,他明显比平时幅度更大,也更快。李容问他:“大永,襄阳到底发生什么了?”
李阳回答:“我要是都知道,也犯不着去思考!”
石凡总算明白了,你是因为脑袋不停琢磨,因此摩擦起热,所以才需要用扇子降降温?
“找打啊?”
李阳一边痛饮茶水,这才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本来不复杂,但是我有点搞不懂季伦的意思,所以才显得尤为麻烦。”
他再不说,石凡该急了,“到底什么事?”
李阳看他一眼,语气和缓起来,“你的兄长石凯最近门庭若市,居住的顺来巷口车水马龙,成了襄阳老城最拥堵的路段,不少人排着队投奔到他门下。”
石凡笑了,假装意外的问:“舅父,我大兄无官无职,除了手里钱多,其余并无什么厉害的,这些人投奔他做什么?”
李阳是青衣会的头领,岂会不给石凡送消息,作势要打他,“什么时候了,还跟舅父耍贫嘴!”
石凡躲了下,说道:“洛京下发的诏旨很明显,就是要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因为我大兄平时闲云野鹤,他的力量与我相比实在是九牛一毛。因此,洛京方面会帮他,让我大兄自以为能够与我对抗为止。”
李阳似乎猜到了原因,你是说?
“对,洛京安插在荆州的奸细都会蹦跶出来,襄阳城里那些野心家们也会蠢蠢欲动,舅父不觉得这是一次肃恶净身的好机会吗?”
李阳皱皱
眉,“肃恶就肃恶,提‘净身’做什么?”
李阳与宫中关系不错,对净了身的宦者很熟悉。石凡看了看李容,说:“母亲,你看舅父总欺负我!”
李容笑着安抚:“你俩好好说话!我去安排素斋,今天都在这吃吧!”
石凡很高兴,母亲总算认可他的夫人,虽然没提襄城公主的名字,却也意味着管她的饭食,而且还是同桌,这算是婆媳关系缓和的一个重大进展。
李容起身去安排,石凡捅了捅李阳,“舅父,别装了!你阿姊已经出去了!”
李阳放下折扇,哎呀,累的我手腕都疼啊!
石凡不太理解,“舅父,你混迹洛京几十年,又是伺候皇宫,又是隐蔽民间,好事坏事没什么不做的,怎么也算个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今天这点小场面,你怎么还紧张了吗?”
李阳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还不都是为了你!
石凡担心母亲不容,他与襄城公主此行是必须成功的,因此请了李阳做托。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洛京第一大侠,劫法场都面不改色,当初见贾后铁骨铮铮,唯独今天帮着演个戏还紧张,那把扇子都快被他摇断了。
荀灌娘说:“我坐舅父旁边,被他扇的浑身发冷,直想打喷嚏!”
李阳不好意思的讪笑,所谓关心则乱,一边是他最喜欢的外甥,一边是他最关心的阿姊,为了他们之间都好,李阳责无旁贷的赶来翠云峰,假模假样的说是路过,这一住就是三天,终于等到石凡到来,李阳本以为轻松自如的说几句话,没想到发挥失常,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石凡反倒是很高兴,“难得看舅父这个样子,也算是开眼了!”
李阳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说正事,说正事!
好吧,石凡正经起来,问:“襄阳的形势真的那么糟?”
李阳大
手一挥,“糟什么糟?我刚才说石季伦态度暧昧,就是为了说动阿姊,好让她跟你们回一趟金谷园啊!至于那些造成道路堵塞的人,名单全在这里,小鱼小虾的,我都懒得搭理他们。”
石凡接过厚厚的名单,居然有十几页,每页有十几个名字,这么多人?
其中,大多是荆州各个衙门的官员,还有襄阳当地张王李赵四个家族的人,以及个别郡县的长官。石凡啧啧称奇,他总以为自己很得人心,又几乎掌控了荆国的一切,原来图谋反叛他的不在少数。
因为任务完成,李阳反倒比石凡从容,吞出个茶叶片,说道:“除了有洛京皇帝下的圣旨撑腰,他们还散播了一条信息,那就是浩然你已经在建邺遇刺重伤,这一点添油加醋,让很多人想信了。官府那些都是失意者,本身能力人品就差了许多,投奔你兄长无非是为了飞黄腾达,这些人捏死就行。至于什么张王李赵四大家族,这是你们渤海石家设在襄阳的代理人,他们肯定是埋怨你当权后没有继续好好照顾他们。这几位也不好好想想,他们能代表张王李赵吗?他们最初都是穷苦人家,能有今天全是金谷园带给他们的,既然不想好好过,正好一并对付了。至于那些郡县的长官,也就那么几个,手里没什么兵,成不了大气候。”
李阳轻描淡写的一番话,石凡听了直点头,对付他们的确不难。要感谢大兄啊,还要感谢洛京里的“西帝”司马颖,他把这些隐藏在角落里的人都揪出来了,你是想看看我怎么对付他们吗?
咦…… 石凡看到一个意外的名字,苏悠?苏祭酒?他怎么会?
李阳答:“我是你舅父,人家苏悠是你兄长的舅父,各自为了自己的外甥,这有什么奇怪的?”
石凡直摇头
,苏祭酒不是那样的人,他从很小便跟随石崇,两家关系一向和睦。自从苏悠从南郡太守调任治安局祭酒,工作一向是兢兢业业,而且也不乏谋略,不会看不清形势,他怎会参与此事呢?
李阳回答:“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是你舅父,你反抗朝廷,我不是一样得帮你。”
“不一样的!不一样!”
这时候,张宾快速跑了进来,“兄长,出大事了!”
石凡接过他手里的密报,展开一看,扔给了李阳。良久,石凡在思考,怎么局势一下子就乱了?
李阳看过后皱了皱眉,评价道:“看来,西帝是耐不住寂寞,这是要决一死战啊!”
密报显示,洛京的司马颖召集大军,亲自御驾亲征,现在已经动身赶往宛城。同时,青州的司马遹也是御驾亲征,带领青州军、兖州军、幽州军向南进攻建邺。
他俩是怎么联合起来了?前几天还打得头破血流,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位都是皇帝,怎么刹那间又成了盟友?
李阳解读道:“根据青衣会掌握的情报,原因应该出在洛京。准确一点说,应该是乐太傅(乐广)给司马颖出的主意,他通过一道类似‘推恩令’的东西先挑起荆国的矛盾,这个矛盾无论大小,也无论你大兄能否夺权,就像你常说的那个比喻,苍蝇不叮无缝蛋。现在好了,荆国这个鸡蛋开了条缝,那么一只苍蝇哪里够,他喊着另外一只,大家一起动手力量大,毕竟你才是他们最忌惮的敌人。”
石凡认可李阳的推断,司马颖身边能促成他与司马遹合作的,恐怕唯有太傅乐广。乐广想出这么一个招,“推恩令”的举动看似很笨拙,这等计谋在历史上通常只能用一次,第二次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但是不要紧,他的这一招只是个虚招,大概
能酿成荆国的些许内乱就可以了,因此洛京方面才会不计代价,让他们隐藏在里面的牛鬼蛇神都蹦跶出来,务必造成荆国动荡的局面。
而乐广真正的杀招在后面,荆州乱正是东西二帝合力杀敌最合适的时机,他们唯一在找到石凡这个共同敌人时才能合作在一起,于是这个联盟应运而生,一东一西各取所需。
石凡感叹:“乐太傅的时机拿捏的太好了,首先是趁着我外出,否则的话襄阳没这么大动静。其次是在我们刚从建邺退军的时候,岐思远(岐盛)那边已经与扶南国打起来,基本不可能再调动回来。而陶士行(陶侃)刚调任荆州刺史,防务方面正在交接。此外,扬州与其北面都是刚收服之地,局势并不平稳。种种因素交接之下,乐太傅瞅准了就是一刀啊!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张宾提醒,“东西二帝毫不顾忌的向我们发起进攻,大概与兄长清剿了东山阁的老巢很有关系。”
这个原因也有,东山阁不属于司马颖,也不属于司马遹,它是守卫司马宗室的利器,岌山就是司马家的圣地。而石凡直接派人一把火烧了,所有弟子死的死、抓的抓,很快会送去遥远的新西兰,估计这辈子不会出现在中原。
琅琊郡在东帝司马遹的地盘上,对于石凡不请自入擅自烧杀的行径自然不满,他与司马颖同样意识到,荆国的石凡不除掉,他俩谁也不能安心做皇帝。于是乎,才有了这次联手,简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方毫不迟疑的发起进攻。
襄城公主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好似局势很复杂,她问:“郎君,怎么办?”
怎么办?石凡笑了,母亲准备斋饭去了,我们吃完再说!
众人皆晕,但是看石凡信心满满的样子,也许都在他预料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