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凡真的空出了虎牢关,探子得到的消息是真实的。就连敖仓,石凡也主动放弃,大军向南而去。
距离敖仓百余里处,石凡停住行军的脚步,随时做出反扑的架势。见岐盛在他身边,问道:“思远,你觉得匈奴人能夺虎牢关吗?”
岐盛答道:“我看不可能,我与闵然虽然撤出关口,但朝廷留守的军队还在,岂会轻易让其通行?何况,成都王知道虎牢关的重要,一定还有别的安排。”
“匈奴人渡河了吗?”
“最新消息,前部已经过河,并直奔虎牢关而去,后部正在进行中。”
旁边的石超听了,建议道:“浩然,我军若是此时攻击,正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并且能断了他们前部的归路。”
石凡却摆了摆手,“放长线,钓大鱼。何况,还有慕容部没有渡河,集结他们之后一起动手。这一次,我们不是要打败匈奴人,而且要将匈奴汉国彻底铲除,让匈奴百姓融化中原人中,从此摆脱这个隐患。”
关于匈奴人的话题,郝度元很有发言权,当初跟随他去荆州的族人,现在都生活的很好。大家杂居在各族人民当中,衣食无忧得病不愁,靠着自身努力换取报酬与前程,想读书的可以读书,想当兵的还是继续当兵,不过都按照居住区域划分,荆州的军队没有匈奴兵、氐兵、羌兵,都是大家混杂在一起,他们有着共同的文化符号,那就是“荆州”。
石凡要扫灭匈奴汉国,但并非要屠杀匈奴民众,郝度元专门找石凡求情,他愿意将这些匈奴人带去南面,无论是交州、广州还是宁州,大家永远不需要再杀戮,匈奴民众可以有新的生活。
石凡答应了他,战场上自然是刀枪无情,战场下都是普通
民众,荆州向所有人敞开怀抱,只要你们愿意来,那么就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现在匈奴人已经渡河,慕容部紧随其后,据石凡估算,大概还需要半天多的时间,不妨再等等。
自从刘曜收到善氏的头颅,他隐忍不发,并主动联络慕容部,双方连夜动身沿着黄河向东,最终选择合适的渡河地点,准备迂回到洛京的东面。次日清晨,拓跋兄弟听说后很是吃惊,匈奴人怎么不辞而别,而且连慕容部跟着走了。
两兄弟恼怒,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他们采纳了晋人卫操的建议,开始与晋国朝廷商议退军的条件。洛京那边很快来了消息,封拓跋部首领拓跋禄官为鲜卑大都督,选择并州的几座城池与拓跋部互市,且“赏赐”布帛等物慰问。
拓跋兄弟高高兴兴的带兵返回,在路上听闻叔父拓跋禄官逝世的消息,兄弟俩表情凝重起来,一来他们要回去收服叔父留下的各部落,二来在兄弟之间,以前是分为三份,兄弟俩各占一份,现在成了二人转,他们之间还能和睦相处吗?
……
刘曜跃马过了黄河,故意让马匹在河边喝了水,心中很是感叹,他夜思梦想的中原,也许只有过了黄河,才真正算那么回事。
匈奴汉国的司徒刘宣建议道:“永明,前路莫测,不如先取敖仓为依靠,再徐图缓进。”
半个时辰以前,已经有斥候过来汇报,原本驻扎敖仓的荆州军队已经退走两日,目前留守那里的都是当地驻军,人数加起来不足两千人,很容易攻克。
刘曜相比匈奴前几位首领,无论武力还是谋划都强出不少,而且他非常敬重刘宣,见状回答道:“司徒公说的是,你我亲统大军,先行取下敖仓。”
在
虎牢关,刘曜已经派出一万人攻取,成功了当然好,万一中了埋伏,也仅仅是万人而已,刘曜主力尚存。在此之后,他们完全可以向东劫掠,甚至攻取地盘。
敖仓越来越近,刘曜在马背上能看到城池的样子,这里并没有太多人,只是大晋国用来储存粮草所用。这是匈奴汉国渡河后的第一个战斗目标,刘曜觉得很简单,石凡和他的荆州军已经走了,剩下守城的不及自己的二十分之一,他完全可以一鼓而定。
刘曜先礼后兵,派人去城下劝降,结果招致一阵箭雨,射得他们抱头鼠窜,一路上死了不少。刘曜大怒,命令军卒全力冲锋。
匈奴人擅长野战,攻城并非他们的强项。但刘曜觉得今天不同,毕竟是六七万的兵力,对方却只有两千人不到。而且,敖仓不是什么坚城,竖起的城墙根本不高,他们很容易便可翻越,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难度太低,司徒刘宣甚至没给建议,以他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最多预防外面的敌军突袭。此刻,侍候散出十几里,不存在被人突然攻击的可能性。
困难还是来了,而且让人出乎预料,惊得刘曜与刘宣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轰隆”之声连串响起,匈奴兵连人带马被炸翻到空中,是马蹄的猛烈踩踏,酿成埋在那里的火药爆炸。
刘曜早听探子说过,前段日子石凡离开洛京时,曾使用一种可怕的东西吓唬成都王,莫非就是此物?
荆州已经有了火药,但是对此物的控制还有不足,很难安全的使用它们。但是在今天的场合很适合,火药埋在浅浅的土层下,不须点燃,无须人来控制,单单靠着匈奴铁骑的冲击,便可以造成接二连三的杀伤。
本以为只是几处,
没想到匈奴兵越是冲击,炸裂声响越大。刘曜发现不对劲,看了眼旁边的刘宣,问:“司徒公,要不要暂缓进军!”
刘宣也在思考,答应道:“鸣金收兵!”
锣声敲响,可是爆炸声太大,很多人根本听不见,待军卒全部撤回,现场已经狼藉一片,放眼望去哀鸿遍野,到处是人的残肢断体,还有受伤没死的军卒在哀嚎。很多马匹受惊,撒开了向外跑去。
军卒们心有余悸,敖仓在他们眼里成了邪恶所在,这些会突然爆炸,威力极其巨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在浓烟滚滚中,在巨大的声响里,他们耳膜被炸得嗡嗡响,整个人被呛的眼泪鼻涕直流。就连统帅刘曜及部落里最聪明的刘宣,都是一副莫名恐惧的表情。火药实在是太可怕了,强大的威力让他们防不胜防,巨大的声响震了耳膜、惊了马匹,还有那刺鼻的浓烟更是让人头晕脑胀。
怎么办?
没等刘曜完全想清楚,有军卒来报:“南面十里外发现敌军,全部是骑兵,正向着我们飞奔而来。”
刘曜与刘宣相对看了看,不约而同说了两个字:“石凡!”
敖仓城外的火药是他们放的,巨大的爆炸声传出很远,赶来交手的定然也是他们。刘曜自认为是战场老手,还是第一次这般惊慌失措,“司徒公,如何?”
刘宣答道:“向回撤退,与慕容部合兵一处,再做商议!”
刘宣说的有道理,倒不是说打不过石凡,主要是经历刚才的惊诧之后,军心已然散了,大家心里面都有种恐惧感。现在最要紧的是休整队伍,待大家心态平和了,再想办法与对方决一死战。
刘曜心头压力增大,原本以为石凡退了,可是他没有。原本以为敖仓唾手可得
,结果还没摸到城墙的边,己方已然是落荒而逃。石凡的确是匈奴人的梦魇,从刘渊开始,直到刘聪哥四个。刘曜害怕,自己是否也会成为他的刀下鬼?
刘宣安慰他:“永明,暂时的挫折不要怕,石浩然的厉害早有耳闻,要想赢他很难,但绝非没有可能。我军暂且退回,后面有的是机会再较高下。”
刘曜为自己的怯弱感到羞耻,他这辈子一直以胆大著称。在他非常小的时候,刘渊带着一些人在丛林打猎,突然一声惊雷劈下,所有人都趴伏在地上躲避,唯独刘曜若无其事的站着,眼皮都不眨一下,刘渊为此多次夸赞他,认为刘曜长大了是了不起的英雄。
大胆了一辈子,今天是怎么了?单纯只是火药吗?刘曜摇摇头,似乎不全是。石凡如同匈奴人心头的梦魇,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匈奴军卒还是民众都心有余悸,刘渊父子几人都死于他手,每一次都能取得胜利,每一次都能料敌于先。但是,正如刘宣以前说过,心魔是用来驱除的,刘曜必须亲手搬除这座大山,才能重新找回草原雄鹰的自信。
匈奴人的辉煌从五百余年前开始,当年冒顿单于打得汉高祖刘邦俯首称臣,无奈自汉武帝派卫青、霍去病取得连串大胜之后,匈奴渐渐没落,此后南单于投奔汉朝,衍生出后来刘渊这一支。而北单于在最终落败后向西逃窜,占据帕米尔高原以西粟特人的地方,最近传来不好的消息,他们被粟特石国打败,那个驱赶他们继续向西的人是石勒,刘曜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曾经是石凡身边的侍卫,你难道要将匈奴人赶尽杀绝吗?
身后,石凡的骑兵快速跟进,根本不给喘息的机会,咬着尾巴紧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