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城,一个大消息传来,匈奴人称帝了。
河间王司马颙差点气疯,老子堂堂宣皇帝的子孙,掌控天下权柄,至今老老实实辅佐一个傻皇帝。你可好,蛮夷而已,又是小小的年纪,怎么敢称帝?
齐王司马冏道:“对方自称大汉朝的子孙,要继承汉高祖的志向,重现两汉四百年的辉煌。”
当年,大汉采取和亲政策,很多女子被送往塞外,其中最有名的王昭君。待南匈奴归附,他们便以大汉朝外甥的身份自居,连姓氏都改为“刘”。这次起事,他们搬出蜀汉末代皇帝刘禅,宣称蜀汉是大汉在中原灭亡后的正统,而他们直接承继蜀汉,年少的刘乂称帝,族中老人刘宣为大司徒,刘渊义子刘曜为大司马,改离石为左国城,年号永凤。
河间王认为,这些匈奴人简直疯了,今日召东海王、齐王到此,正为了商议如何对付匈奴人。
东海王发表观点说:“他们没疯,只是心急了一些。”
经历一系列事件后,大晋国武备不足,各地宗室与将领离心离德,几乎每个州郡都在自行其是,有的地方如荆州还是三足鼎立。再加上,各地旱灾愈加严重,尤其是连续第二年发生的雍州、凉州与秦州,朝廷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功夫管北面匈奴人的事。
河间王疑问的是,“若放任匈奴人做大,我等权威丧失殆尽,这可如何是好?”
东海王道:“目前朝政举步维艰,洛京能战之士不足十万,我们对州郡的控制又严重不足。不如这样,我启程回徐州,招揽附近兵源,为朝廷积攒一些力量,以待下一步形势变化。”
河间王点点头,洛京城的禁军名不如实,熊渠虎贲以及两万牙门军被孟观带去青州,佽飞虎贲被石凡带去荆州,还有石
凡的平西军、周处的雍州军,很多都选拔于禁军。就连长水校尉,都被江夏李家的李畅带走南下。禁军与巅峰阶段少了差不多一半,而且缺少的都是精锐。
这些兵力守城都略显不足,更不要提南征北讨了,现在各州郡各自为政,他们要想恢复大晋国的荣光,建立一支庞大善战的军队至关重要。因此,当东海王提出去徐州及周边招揽,河间王非常赞同,吩咐起草诏书,太仆、录尚书事、东海王司马越督徐州、扬州、兖州、豫州诸军事,使持节。
这个头衔很厉害了,徐州是东海王的老巢,封地也在那里,加上南面的扬州、北面的兖州、西面的豫州,东海王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可以调配四州的军队。河间王的谋士毕垣想提醒,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担心东海王去了徐州一步步做大。但如果不让他做大,又怎么积聚力量呢?
东海王很满意这个安排,他终于可以离开洛京去海阔天空了,到时候哪怕匈奴人打来,你们先顶一会,我还在遥远的地方晒太阳呢!
齐王问道:“少了东海王殿下的徐州兵,洛京的守卫更难了,万一匈奴人南下,我们还是早做准备。”
齐王的话刚说完,有宦者呈上军报,河间王拆开的时候神情轻松,看过后险些摔倒。东海王急忙拿过来,也是“啊”了一声。他俩一起指着齐王,这个乌鸦嘴,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齐王取过军报,傻了眼,他刚说匈奴南下,还真来了。匈奴人倾尽全力,“大司马”刘曜统帅大军来犯,号称十万。先锋呼延翼的两万人已经抵达黄河渡口,距离洛京不过两三日的路程。
三人合计了半天,也没有弄出个结果。
东海王说道:“
匈奴人军民一家,牧民上马即可战斗,距离洛京又甚是遥远,若想平定绝非一朝一夕。我还是继续去徐州一带募兵,做长期考量。”
他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中心思想是不愿意抵抗匈奴人,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你们来处理吧!
齐王是抚军大将军,直接掌控部分军权,按道理应该是他率军迎敌。但齐王也多了个心眼,现在已经被河间王打压的厉害,要是贸然出城,回来后还不知变成什么样。
河间王听完后傻了,你俩都不去,难不成我亲自去?
东海王毕竟老谋深算,提醒道:“你不觉得此事蹊跷吗?匈奴人有不臣之心久矣,为什么现在着急蹦出来?虽然我们手忙脚乱顾不上,但是他们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老话说,枪打出头鸟,身处乱局,往往隐藏在最后面那个人最容易赢。天底下想造反的多了,别管在地方上做的多过分,至少名义上还尊奉洛京的皇帝,不时的还要假模假样的来朝拜。匈奴人简直是迫不及待,似乎谁先宣布天下就是谁的,这种做法与理不符。
河间王想了想,虽然刘乂年纪轻轻,但幕后的刘宣却是匈奴老人,他怎会犯这种错误呢?
河间王还在犯迷糊,没听懂东海王话语里的指向。齐王首先猜到了,惊问道:“你是说成都王?”
对!匈奴人不是孤立无援的,他们的做法更像是有人指使,现如今谁最有这个可能,当然是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
在朝廷宣布太子司马遹死后,成都王成为新的王储,他是当今皇帝的十六弟,所以大家称呼他皇太弟。本来贾后把持朝政,即便皇帝驾崩,成都王想继任没那么容易。现在贾后没了,成都王的野心重新燃起,他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储,怎能容忍河
间王几人在洛京乱搞一气。
河间王最后一个明白过来,“匈奴人是成都王挑唆起来的?目的是赶跑我们,然后他入主洛京,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太弟?”
……
颍川荀家,荀灌娘收到一封信。确切的说,这是个包裹,来自襄阳城的石凡。
她打开后很是意外,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本书,靠右侧四个隶书大字,写着:女中豪杰。
荀灌娘翻了翻,这一看便是大半个时辰,里面的情节很是生动,描写了一个城池被围困,一名富家小姐在危难时刻冒死出城,搬来救兵挽救全城百姓的故事。荀灌娘明知道那个主角是自己,但是故事情节却虚构了许多,最后的结局很好。
这本书与她以前看过的《花木兰》不同,故事性更强,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让人忍不住一口气读完。最意外的是,虽然名字不同,但荀灌娘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有人为你写了一本书,而且还能让这本书畅销,卖到这片土地上每一个识字的人手中,荀灌娘忍不住偷着乐。
不过,石凡很客气,在信中询问,不得到故事原型的认可,他不能公开售卖。荀灌娘想这人真矫情,她本不想搭理,犹豫再三还是提起笔来,在白纸上迟疑了很久,最后落笔只有一个字:“然!”
什么是“然”?大概意思是我知道了,你看着办吧!
也可以理解成一种状态,我顺其自然,我怡然自得。
荀灌娘折好信纸,交给侍女让寄出去。这时外面走进一人,荀灌娘抬头望去,正是父亲荀崧。
荀崧问:“写的什么?”
不知为什么,荀灌娘羞红了脸,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她只是在信里写了一个字,却好似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见荀灌娘的样子,荀崧明白了大概,语重心长说
道:“灌娘,你今年十四岁了,到了该出嫁的时候。前几天,有几个大族过来提亲,我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荀灌娘平时舞刀弄枪的,今天显得尤其顺从,听父亲一个接一个的介绍,又是河东裴家,又是京兆杜家,还有同在颍川的庾家……
本来嘛,荀家的女子要么嫁八大世族,要么在当地的陈家与钟家寻觅,再或者是嫁给皇帝或者王爷,连京兆杜家都显得门第低了,庾家求亲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当今天下动乱,荀灌娘又到了婚配的年纪,一些条件可以适当放宽一些。
只要是荀崧提起的求亲者,应该都是他能够接受的,每一个都是大家族的郎君。最后一个最是例外,当荀崧提起的时候,荀灌娘忍不住问道:“江夏李家?”
“对,江夏李家的李矩,他本来与河东卫家的女郎有亲,后来女郎出了事,他至今未娶。江夏李家的门第尚可,李矩又是青年才俊,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荀灌娘略有木讷的说:“好吧?”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荀崧感觉到女儿的心不在焉,试探问道:“灌娘是不是心有所属?”
“啊……”
荀崧又说了一遍,荀灌娘脸蛋又有些红了,羞答答的说:“没有了!”
没有才怪,荀崧作为过来人,那点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但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是不是石浩然?”
与此同时是,荀崧捡起桌子上没来得及收走的书,女中豪杰?荀崧只粗略翻了几页,便清楚这是写女儿的书,而且貌似读起来很有趣。
这石凡真是个情种,也是个能成就大事的人。只是谁家的女儿谁疼啊,荀崧担心石凡那么多的夫人,女儿去了会受苦,家族自降身段会蒙羞。
不行的,他必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