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南风看着侍女陈舞怀中的女娃,这是她的第五个女儿,和母亲郭槐一样,她们生女孩上瘾,没一个另样的。
陈舞说:“娘娘,你看她多漂亮啊!”
这是赤裸裸的恭维,单是贾南风的遗传,就注定她好看不了。
贾南风说道:“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继承大统?”
她原本的算盘很好,与妹妹贾午几乎同时生养,只要有一个是男孩,贾南风便有计可施。可偏偏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提前产下此娃,再想混淆视听已是不能。更何况,储君的位子已经许给成都王司马颖,贾南风有诏旨让他来洛京,成都王却以母亲患病为由推辞。
这时候,侍女报:“襄城公主来了!”
襄城公主到了日子,必须来拜访贾南风,看起来神情很愉悦,接过孩子逗她玩了会,说:“皇嫂,这孩子真像你!……漂亮!”
要是没最后两个字,贾南风当场便能生气,自个啥德行知道,偏偏外人说不得。有漂亮两个字压着,贾南风好受点。其实襄城公主看出了问题,这孩子有点像贾南风,但是一点不像皇帝。她的鼻梁高挺,眼睛大,双眼间距略微远一点,这像极了一个人的长相,不是那个死了的太医令程据吗?
襄城公主不敢乱说,只夸赞了半天,便将孩子交给侍女陈舞。
贾南风问:“公主怎么有空过来?”
襄城公主心想,我不是定期都得来吗?明知故问,表面上还是和颜悦色,道:“知道皇嫂刚生养,身子骨还略有虚弱,从铜驼街买了些高句丽的人参,送来给娘娘滋补。”
贾南风阴阳怪气的问:“铜驼街不都是你们家买卖吗?还用得着买?”
贾南风是故意挤兑人,以前铜驼街上多半是石凡的产业,但是贾南风刚刚都给查抄了,
虽然经营继续,但幕后老板换成了她贾南风。
襄城公主并不生气,说道:“我家郎君即便在自己的店,也都是要买的,他说在买东西那一刻,他只是顾客。”
好一个顾客,还“你们家郎君”,贾南风说不出是嫉妒,还是愤恨,或者兼而有之,问道:“他现在函谷关外,你不去见见他吗?”
襄城公主吓得一哆嗦,她感觉到了贾南风的满满恶意,强颜欢笑道:“皇嫂开玩笑呢?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怎能跑那么远抛头露面?”
贾南风虽虚弱,话语却不减恶毒,“他穿盔带甲。
襄城公主说不出话,她住的清凉殿少不了贾南风的眼线,那些事情她都知晓。侍女陈舞抱着孩子出去了,这些话少儿不宜。
贾南风继续道:“还保有什么贞洁,装什么金枝玉叶,让人家两根手指弄得娇喘吁吁,听说连褥子都湿透了,你是长大了还尿床吗?”
“皇嫂!别说了!”
襄城公主不能反驳,否则的话,贾南风的丑事比她凶猛多了。襄城公主再怎么不堪,也是和先帝指定的郎君,无非是早了点,贾南风挺着个肚子还不闲着,尝过的少年数以千计。
贾南风没有停下的意思,叨叨叨的喷了小半个时辰,襄城公主在想,我有做那么多事吗?我被人占了这么多好处?我给郎君提供这么多‘服务’?自己都记不起来的细节,贾南风好似亲眼在现场看过,她是有多闲啊?这是典型擅嫉妒的女人,看不得别人比她好,更不容许别人比她舒服。
贾南风说到最后,都有些累了,襄城公主给端过去水,说道:“皇嫂喝口水再说。”
贾南风意外道:“你不生气?你不觉得羞耻?”
襄城公主回答道:“好长时间没见郎君,谢谢皇嫂帮我
回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这话太气人了,这女人脸皮也太厚了。贾南风自以为无敌,没想到襄城公主外柔内刚,根本不像她意料中那般脆弱。
贾南风端着水,却不喝。襄城公主劝道:“我又不会害皇嫂,这水是你的侍女陈舞端来的,没毒!”
贾南风灌了一口,不屑道:“哀家是想问题,哪是怕什么有毒。”
她的话音未落,腹中却剧痛无比,贾南风蜷缩着身子,手指襄城公主:“”贱婢!你害我!
襄城公主有苦难言,水是你们倒的,我只是帮着端了一下。皇嫂,冤枉,不是我!
“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令韩焱离此不远,接到消息迅速救治,一通忙碌之后,他才从床榻出来
襄城公主紧张的问:“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韩焱摇摇头,又点点头,这到底是行啊,还是不行?
襄城公主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他,韩焱见公主询问,犹豫一下还是说道:“虽然不知什么毒,但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已给娘娘扎了针,只要服下我的药,性命可以保住。只是,娘娘原本身体虚弱,这么一来恐怕会留下病根。”
“哦!”
襄城公主很失望,如果贾南风不治身死,无论换谁当权,都不会贸然欺负她。偏偏贾南风没死,她要是病好了,自己“投毒”的事无论真假,肯定会遭到她变本加厉的报复。
时候不长,贾南风悠悠醒来,也许是太医令韩焱真有几分本事,也许是贾南风是不死的小强,她第一个想起了襄城公主,恶狠狠道:“拟旨,让襄城公主去前线劝降石凡!”
襄城公主大难临头,这哪里是去劝降,分明是做人质,警告石凡不要乱来!
无妄之灾啊,她根本没有投毒。
……
贾南风的贴身侍
女陈舞把孩子交给别人,很快回到自己的住处,刚转过屏风,突然被人一把搂住蛮腰,抱起来带到僻静之处。
陈舞知道是谁,但还是强行挣扎,说道:“这是昭阳殿,别乱来!”
抱她的人是齐王司马冏,喘着粗气说道:“妖后都快死了,你怕她作甚?”
陈舞说:“皇后娘娘醒了,第一件事便把襄城公主送去了函谷关。”
司马冏奇怪,问道:“襄城公主怎么惹她了?”
陈舞答:“她以为襄城公主投的毒!”
司马冏乐道:“太好了!不但得手,而且还栽赃给襄城公主,这样妖后便不会怀疑你了。”
在昭阳殿,贾南风的一切饮食都是身边人尝过的,能够成功投毒的人除了陈舞,司马冏想不到还有更合适的。
陈舞很害怕的样子,小脸煞白煞白的,不无忧虑的说:“你投毒我也帮你了,可我不明白,为何皇后娘娘还活着?”
司马冏回答:“我问过医者,能让人不发觉,在颜色与味道上不太招摇,也只有这种药。怪只怪那太医令韩焱,此人看病救人还是有真本事的。不过你放心,那位医者还说,即便中毒者没死,精神也会恍惚,间歇性的会糊涂。”
陈舞努力顺服自己,不要怕,不要怕!
司马冏揽着她肩膀说:“当然不用怕,宫里有我呢!”
孟观带着熊渠虎贲出发了,加上石凡此前带走的佽飞虎贲,戍守皇宫的左卫、右卫都不在。齐王司马冏的后军接替,时常轮值皇宫,司马冏后军将军的位置顿时变得重要起来。
贾南风防着石凡,防着河间王与东海王,唯独对齐王,她还是大意了。自始至终,贾南风没把齐王当做主要对手,甚至有时把他当做亲人。司马冏的母亲是贾充的女儿,贾南风也是贾充
的女儿,虽然同父异母,但司马冏仍是她的外甥啊!不过和贾谧不一样,虽然同样是外甥,同样长得很帅气,贾南风见到贾谧欢喜的不得了,见到司马冏却没什么感觉。
不成想,贾南风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外甥身上,她的女儿提前出生,导致她精心策划并努力实施十多个月的计谋落空。外甥的又一次下毒,让贾南风直接生活不能自理。贾南风之所以掌控朝政, 很大程度与自身的魅力分不开,她若是躺在床上对朝政不闻不问,形势发展将难以想象。
陈舞作为贾南风的贴身侍女,却在最要命的时候背叛了她。陈舞抚摸着肚皮,眼巴巴的看着司马冏。
司马冏拍了拍她的肩膀,承诺道:“事成之后,你是齐王妃!”
陈舞哭了,“殿下,你能带我出去吗?我怕!”
她杀得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大晋国的实际掌权者,是一个性格暴戾、为人嫉妒的悍妇。陈舞平日里看着机灵乖巧,办事利索认真,她能将贾南风伺候舒服是有几分本领的,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陈舞还是慌了。当她看到贾南风躺在床上的样子,陈舞既有些不舍,贾南风对不起很多人,但是对得起她陈舞啊!陈舞又有些害怕,她担心贾南风脑子清楚了,想清楚其中的关节,襄城公主偶尔来访,她没有动手的机会,陈舞才是那个最可疑的。
司马冏却说:“你现在不能走!昭阳殿里还需要你。而且,你若是离开,贾南风才会生疑,到时候不止是你,你的家人,你肚子里的孩子,都逃不脱。”
陈舞可怜巴巴的说:“殿下救我!”
司马冏道:“本王当然会救你!这样吧!贾南风还没死,还需要你……”
听完他的耳语,陈舞吓坏了,后退了好几步,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