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送走襄城公主,贾南风一脸的温婉和气不见踪影,她几乎在跳脚大骂。狗屁的金枝玉叶,也是个偷汉子的贱婢,在那清凉殿里不知裸身和石凡欢好了多少次,居然还来和哀家装清纯。口口声声什么王兄王弟,都是吃里扒外的贱骨头。
宦者张泓劝说道:“娘娘不要大动干戈,小心气坏了身子!”
一旁等候为她诊治的医者孙虑道:“张内官说的是,娘娘的身子最怕忧虑与愤怒,忧伤肺,怒伤肝,娘娘待产之身,还是小心为妙。”
贾南风岂会不知,无奈自己的暴脾气,她能在与襄城公主见面时保持微笑,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这妮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过来哭诉,说她五王兄和十六弟不是诚心造反,而是被人利用。
贾南风回答她,大家都是一家人,偶尔吵吵闹闹在所难免,只要他们回心转意,贾南风随时欢迎,成都王还是成都王,长沙王好好表现也能恢复王爵。
而内心中,贾南风恨不得将其五马分尸,就连襄城公主也想一起干掉。要不是她当初又是求情又是担保,上次就不该饶恕长沙王。
贾南风忌惮的,恰恰是襄城公主的未婚夫石凡,贾南风一手扶持如今在西北统帅的石凡,看起来没那么可靠,他与长沙王、成都王关系匪浅,他的父亲石崇在荆州统兵,他的堂弟石超在成都王账下,这一切看似巧合,为什么就都成为现实呢?
在贾南风看来,一人领兵在外,家族中其他人都得做人质,她对石凡也是如此安排的。不曾想,石凡领兵走了,她调石崇回京任职的诏书还没发,长沙王已经在荆州地界起事,作为镇东将军、荆州刺史的石崇顺理成章的平叛,贾南风这个节骨眼无法换将,这才发生大晋国有父子俩同时在外手握重兵的坏事。
原本石凡地位并不显赫,作为平
西将军的他只有军兵万人,却轻易拉拢周处为铁杆同盟,又赶上梁王阵亡。贾南风当初那封几乎无用的密旨发挥作用,石凡顺利接收梁王留下的五万大军,又召集雍、凉、秦三州各处军兵,连一直以来的刺头张轨都奉命会合,听起来平叛大业快要完成,贾南风心中却忧虑重重。
在贾南风心目中,石凡是可用之才,却已经不再是可靠之人。他永远不把自己固定在一个必死或者必生的位置,他永远不属于某一个人,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各种可能性……
贾南风对权势的把控靠的是平衡,以前宗室势力大,他要扶持各位大臣,尤其是渤海石家这种新兴的家族。即使在宗室内部,她也要小心让亲宗与疏宗之间实力基本对等。随着形势变化,疏宗里两员大佬赵王与梁王相继死去,亲宗直接造反,世家大族在其中摇摆不定,贾南风要扶持的成了疏宗,这便是河间王司马颙得以重用的原因。
贾南风渐渐发现,她必须要削弱渤海石家的势力,石凡与石崇父子只能有一人带兵,石统的女儿与太子离婚便不能再有关系,石凡与成都王、长沙王等人更不能眉来眼去。可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石凡靠着一张未必能起到作用的密旨夺取西北兵权,石崇借着平叛继续把持荆州。
烦恼之下,贾南风动了胎气,今日请太医孙虑诊治,两位心腹宦者张泓、董猛都在。要不是襄城公主进来哭一鼻子,贾南风心情可能好多了,见到这丫头撞墙作死的又是认罪又是求情,贾南风的心情糟透了。
这时候,董猛大着胆子说道:“娘娘,臣有一策不知可行不可行。”
贾南风瞪眼看他,意思很明白,有话快说!
董猛道:“娘娘,成都王、长沙王都是至尊的兄弟,年轻的王爷,若至尊下旨令其罢兵,其安敢违
抗?”
一道旨意就能罢兵,太儿戏了,贾南风继续瞪眼看他。
董猛只好自说自话,“成都王与长沙王借口保护太子,那便让太子安然无忧,或者干脆换个太子,他们还有什么借口?他们打仗时对士卒说什么?战场上拼死相搏又是为了谁?”
贾南风懂了他的意思,这涉及到一个重要问题,那便是要师出有名。否则的话,将领与军卒不知为谁而战,又怎么可能卖力?董猛的建议很清晰,或者迎立太子,所有待遇高高的,让对方哑口无言。或者呢,废掉他,重新立一个大家认可的,两位年轻王爷同样得罢兵。
贾南风却琢磨第三条途径,如果太子死了呢?
这问话吓大家一跳,太子司马遹只是转移了地方,并没有诏书废黜他。杀太子罪同杀皇帝,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董猛当初送太子去的许都,对其中情节最是了解,他睁圆眼睛看着贾南风,良久没说出话来。
贾南风道:“太子不是被人杀的,他只是身体有恙,不幸患病而死。对吧,太医令大人,他可以患病的吧?”
孙虑在太医院,暂时还没什么官职。贾南风的话他能听明白,让他用毒杀了太子,然后便可以得到太医令的官衔,继而成为贾南风的心腹,以后临床侍寝也是有希望的。
孙虑给自己壮了壮胆,应承道:“是人就会生病,没什么奇怪的。”
贾南风指了指董猛与孙虑,你二人速去办成此事。
……
天水城被砸怕了,沿着南面城墙,城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以及遍地的石块。前来视察的“皇帝”齐万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什么东西这么厉害?真的有这样的投石机吗?
有人建议:“要不至尊去城头看看?”
当即有人批判道:“大胆!你想对‘至尊’不利吗?”
皇帝穿得这么招摇,身
上五颜六色的,对方一波石头砸下来,焉能有命?
有将领在抱怨:“至尊,官军只攻南门,这是我们氐人戍守的地方。为什么大将军守的北门,大司马把守的东门,都没人进攻,这不公平!”
齐万年也在郁闷这件事,这几天受损严重的是氐人队伍,匈奴人与羌人都安然无恙。这种言论抛出来,匈奴人郝度元当即反驳:“戍守城池是我等职责,官军打哪边又不是我等说的算的,你这样说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与官军勾结吗?”
那员将领并不想让,反问道:“你敢发誓没有勾结吗?”
郝度元不会发誓,发誓也没什么用。他恼了,抽出弯刀要砍了对方,被众位将领拉住。羌人姚柯回说道:“至尊,我等相聚此处共谋大事,不可无端猜忌。如果大家觉得亏,以后各处城防可以轮换,今天你守南门,明天我守,每支队伍一天,这样总算公平了吧?”
郝度元道:“至尊催着我起身另寻城池,我这边人又少,守城池的事情还是劳烦你们吧!”
这时,氐人杨茂搜发话了,“诸位不要争,也不用推,至尊原定让谁戍守,那便是谁的责任。大敌当前还闹这般,诸位是嫌敌人破城太慢吗?”
见大伙被他的话语劝住,他转头对齐万年说:“至尊,当务之急不是换防,更不是一日换一次。您看看这城墙,被砸得破败不堪,墙碟有一半被摧毁,角楼全都坍塌,就连城门都被砸出不少的洞来。也就是官军惜命不愿意强攻,否则这样的城墙,这样的城门,还有外面几乎被填满的护城河,我们守得住一天吗?”
这番话语很有分量,从道理上让众人折服,都大难临头了还计较谁多谁少,谁吃亏了,谁又赚便宜。就连做“皇帝”的齐万年都感觉羞愧,为君主者重要的是胸怀,你容不下别人,
甚至自己不能吃一点亏,如何才能成就大事?
几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城外呼啸着飞来石块,顿时天空中遮天蔽日的黑影,不停轰击着城墙,以及邻近的房屋街道。其中一块石头落在了周围,砸在一匹马的身上,顿时引发一阵惊呼,吓了大家伙一跳。齐万年带人连忙离得远一些,看着那匹被压住不停挣扎的战马,他的脸明显黑了。
对方有如此不讲理的武器,这仗还怎么打?胜算何在?齐万年看着众人,他要来个现场办公,你们说如何办吧?
有人说,组织骑兵队冲出去,破坏他们的投石机。有人说,让他们砸吧,咱们在城内再建一条防线,并准备麻油、硫磺等物品,他们要是敢进来就放火烧。还有人说,不如假意和他们谈判以拖延时间,再寻求好的办法。
齐万年听后,觉得都有些道理,但都解决不了问题。投石机的攻击一开始杀伤很多人,但随着守卒的退后,投石机便只能摧毁建筑物,如果不是掩护攻城,它更大的作用体现在威慑力上,让城内无论军卒还是百姓心里产生一道阴影,渐渐地动摇你的军心与民心,这才是齐万年最担心的。
郝度元建议:“我觉得还是组织一次夜袭!派勇猛之士杀入敌营摧毁这些可怕的怪物!”
姚柯回反驳道:“前不久的夜袭损伤惨重,便是拜石凡所赐,你怎么还敢夜袭他?”
郝度元应道:“正因为所有人都以为不可能,我们偏偏这样做,或许还有成功的机会。”
齐万年道:“别吵了!待三日后本王大婚毕,再做计议!”
郝度元与姚柯回相互“哼”了 一声,各自分开,显得很不服气的样子。齐万年很自得,此前他发现这两人关系很好,不惜亲自出面制造矛盾,而且好像达到很好的效果。
做领导的,下面不掐架,位置坐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