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州的愤怒的咆哮，在偌大的书房里回荡。陪侍在屋内的庄园的大管家，还有那些给柳一飞端茶倒水的可爱女仆们，各个全部噤若寒蝉。正伸手去拿一片烤火龙饼的柳一飞，愣是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就连安安，看赵九州的眼神中，也透出几分害怕。
罗北空瞬间被吓得脸色发青，差点当场跪下。
书房隔壁，正闲来无事跟刘岩岩讨教演技，但实则是在掂量“三姐”分量的蜜蜜，顿时小手一抖，手里的杯子，一哆嗦就掉了下去。可就在杯子要落地的刹那，一只白皙的手，却突然从旁伸过，接住了它。刘岩岩稳稳抓着杯子，淡淡然直起腰来，往椅背上一靠，扭头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朱唇微启，小声笑道：“真是伴君如伴虎。”
蜜蜜体态习惯不太好地伸了下脖子，又娇俏地吐了吐舌头，“吓死了……”
……
“罗北空，你收钱了吧？”
书房里，赵九州盯着罗北空，沉声问道。
罗北空的额头上，微微渗出一层细汗，不敢撒谎，所以也不敢回答。
赵九州把手里那本不算厚的《奖礼盟史》，轻轻往小圆桌上一放，也不起身，只是微微侧过身，仰头看着他，缓缓说道：“收了多少钱？有我给你的多吗？不可能吧？”
罗北空喉结咕噜一声，重重吞了口空气和唾沫，惊恐道：“老大，我一时糊涂……”
“对，没错，一时糊涂，我知道你是一时糊涂。”赵九州道，“怎么能为了他们那点小钱，丢了我这边的大钱，是不是？是不是这个意思？罗大尉？”
“嗯……嗯。”罗北空诚实地点着头。
赵九州却不由得摇头了，“那看来，你是真特么的糊涂啊……”
“呃……”罗北空用糊涂的眼神，疑惑地看着赵九州。
赵九州反问道：“你知道，你糊涂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该……收钱？”罗北空弱弱鸡鸡地小声问道。
赵九州却又再次猛一拍桌，“错！收钱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碍着老子的日子，你能在外面捞到多少钱，那是你的本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是！你收了别人的钱，却特么的转头就替别人说话，为了那点小钱，你特么就回过头来糊弄老子……我也是你能糊弄的！？”
“老大！我错了！”
罗北空这下才搞明白，赵九州到底生的是什么气，一双膝盖，立马就磕在了地板上。
“你特么当然错了！”赵九州也没让起来，大声道，“你在外面，收特么谁的钱，那不要紧，我也不在乎，可你搞清楚，你特么到底是给谁办事的。连这都搞不清楚，那我要你何用？”
“是，是，我……我糊涂啊！”
罗北空跪在赵九州面前，一抬手，就朝着自己脸上扇过去。
赵九州这下却拦住了他，并顺势抓住他的手腕，毫不费力地把他从地板上拉了起来，沉着脸，盯着他：“只此一次，没有下一回。”
罗北空又是喉结一动，额头上满是汗珠，点点头：“是。”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赵九州松开了他的手，又坐了回去，顺便朝管家和女佣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继续给安安和柳一飞端茶倒水。
房间的紧绷的气氛，也随之一松。
“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事……”
罗北空嘴巴发干，赵九州拿过一个茶杯递给他，“谢谢老大……”他接过杯子，几口喝干净，又连忙用手擦擦嘴，飞快道：“就上个月，这边有个考生进学差了几分，落榜了。按道理，落榜生都有落榜礼物，但那个考生等了一个多月，愣是没等到，就去他们小区里问。
巧的是恰好那天，他一进去就发现他的落榜礼物原来已经到了，还是一只同心幻灵兽蛋。幻灵兽蛋嘛，市场价格就比较高，他们小区里的人见财起意，故意扣了几天，就没发。
您也知道，幻灵兽蛋几天内不人工孵化的话，自然孵化出来，就没价值了，他们小区的人，就故意拖到幻灵兽蛋快孵化出来的几分钟，想按无人领取，把这个蛋送给他们小区上级社区领导家的一个孩子。当时那个领导家的孩子，人都已经过去了，就等着掐点收蛋了。
刚好好死不死，那个落榜的学生，他也到了现场。
听紫金门门下城防部警备处的人说，好像当时就剩半分钟的‘预期孵化时间’了，就算后面来的人查起来，时间也能对得上，这个贪污罪名就不成立。可偏巧，那个学生一眼就看到盒子上他的名字。他当然就不肯啊，就要抢那个蛋。
然后小区的人，当然不能让他把蛋拿走，就拦着他。那个领导家的小孩，就当着那个落榜生的面，把那个蛋给孵出来了。孵出来后，落榜生也没办法了，当天就拿了一笔钱，好像是五千块吧，被打发走了。可您猜怎么的？”
罗北空越说越顺溜。
赵九州淡淡瞥他一眼，罗北空赶忙老实回去，飞快接道：“那个幻灵兽蛋，孵出来来，居然是一只特别特别稀有的蛋，好像有双重伤害，跟二夫人的那只很像。那个落榜生一开始还不知道啊，可那个社区领导的儿子，他特么到处嘚瑟，说是自己和赵部长有同款幻灵兽蛋，一来二去，他们那边的小区里头，这事儿就传遍了。
那个落榜生一听，原来自己的这颗幻灵兽蛋，市场价至少值一千来万白银币，他当然不干呐，就又去小区里闹。小区里本来想给他安排个最高级的临时工学徒，把事情和稀泥过去就算了。可是这笔钱实在差得太多，那个落榜生还是想不开，一千万白银币哪，别说临时工，就是给个正式工都还要考虑考虑。他就干脆跳过小区，去社区里告了。结果您猜怎么着？”
柳一飞插嘴道：“社区领导，就是那个抢了蛋的人的他爸？”
“哎哟！二夫人果然冰雪聪明！”罗北空说话间，刘岩岩和蜜蜜也过来了，一家子围着听，刘岩岩跟了句：“该不会闹出人命了吧？”
“就是说啊！”罗北空满脸无语，“本来无非就是赖账的事情，大不了就赖到底嘛！结果那个落榜的孩子，当天跑去社区告状，当天就被社区的警备科带走了，抓进去关了两天，好死不死，拘留点里刚好住了个脑子有问题的犯人，就不知道怎么的，把他给弄死了。社区那边一瞧，弄出人命了，说是怕变异，赶紧当天就给拉出去火化了。
本来这件事，一开始还是闹出点动静了，可这不后来这些天，又全盟到处闹变异，就是老大在社稷城那边，那个第七禁行区四号工厂里的事情，然后完了没几天，又是社稷城世界杯的变异事故闹大，搞得全盟各地要封城，又是西北州怪物潮，好像白银盟要完蛋了似的，大家都忙着囤货什么的，这件事情，就被人忘掉了。
除了那个落榜生家里的人，压根儿都没人再记得他。可是那孩子他爹，他咽不下这口气啊。听说老大您要来这边读书，就一直守在学术院门口死等。结果等到今天，您看……”
赵九州眉毛一抬：“就被灭口了？”
“是，可以这么说……”
罗北空挠着头，“那个社区领导，大小是个执事，在社稷城里确实算不了什么，不过在这边……紫金门下面的城防部警备处，是这个人以前上班的地方，这个案子，也是直接归城防部领导管的。城防部的领导呢，上面又通着紫金门里的一个大堂主……”
“所以那个落榜生，死了也活该？”
“呃……”罗北空道，“门下城防部的人跟我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哦，儿子死了，再弄死老子，确实化了，化得骨灰都不剩了……”赵九州笑了笑，转头问罗北空，“可是，你们还是在拿老子当傻逼啊，是想把我也化了吗？”
罗北空原本已经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瞬间又白了回去。
“属下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主要是特么的没这个能耐！要是有办法弄死我，老子这两个月死十次都不止了！”赵九州冷笑说着，突然嗓门一抬，“你去把那个给你钱的王八蛋给老子叫过来，我现在就要见他！”
“是，是……！那个王八蛋！我马上去带他过来！”
罗北空满脸正义，赶紧屁股尿流地跑开。
赵九州呵呵一笑，又站起来，走到塞满正面墙的书架前，随便拿出一本，翻了几页，然后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了。
屋子里的人，互相之间面面相觑。
过了几秒，赵九州突然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其实说实话，我也不想管闲事。可是早上那个人，他那么相信我，无路可走了，还跑到学术院门口来堵我。这件事我要是不知道，那也就算了，可现在我知道了，你们说，我要是不管，那特么是不是显得老子好像是个废物？
那个落榜礼物啊，我也拿过的。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那就是改变命运最后的机会了。有些王八蛋，不要要抢走别人的命运，还要抢走别人的命，这特么的……还是人吗？”
他转过身，看着四个媳妇儿，“恃强凌弱，欺男霸女，是动物本能，是学不好，也改不掉的。但是，最起码，得有做人的底线。这是这本书告诉我的道理。”
他指了指，桌上的那本《奖礼盟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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