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姜清下意识的朝声源处望过去。
游乐场旋转木马项目前，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老妇人怀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呼救不止，男孩的鼻孔流出两道血渍，嘴唇白得吓人。
情况不容乐观。
姜清想也没想，穿过人流朝那处跑了过去，走近时才发现这男孩还有一些意识。
“我学医的，让我看看。”
她单膝跪地，得到对方应允之后迅速将男孩揽到了怀里，此刻男孩的身体正在升温，浑身上下滚烫的。
她取出纸巾帮男孩擦掉鼻血，按着他后颈的穴位帮他清醒，但男孩病情有些严重，根本不能自如的动弹。
“能听见我说话吗？”姜清在男孩眼前晃了两下手，额头上渗出一道细密的汗。
男孩艰难点头，眼睛失神。
姜清仰面扫了一圈，抱起男孩朝一侧花坛跑过去，这边树荫稍凉快一些，凉水冲脸的同时，男孩清醒了许多，自如的坐了起来。
这边有事故，围观群众都凑近了瞧，遮住了这边的风，姜清不耐烦的示意他们散开，透过人群缝隙，她这才看见孩子的奶奶还坐在原地抹泪，根本没往这边来。
感觉到不对劲儿，他
将男孩从花坛长椅上抱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男孩腼腆摇头，从她身上滑下，快步走到了奶奶身边。
老妇人被孙子声音吸引，猛然抬起头来，一把将他揽到了怀里，泣不成声。
“小振你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好心人，咱们得谢谢好心人！”
老妇人拍着男孩的背，声音断断续续，见姜清走近，直接隔着好远跪下给她磕了个头。
这场面，真叫人吃惊！
姜清一愣，紧着上步去扶老人。
“您别这样，都是举手之劳。”她平时可没有好生之德，不爱管闲事，这次也纯属巧合，正巧让她遇上了而已。
刚才要不是看着他们没人管，孤零零有点可怜，她也不会轻易停下的。
“谢谢姑娘！要不是你……小振不知道会怎样……”老妇人哭得说不出话来，一边擦泪一边磕头，搞得姜清站也不是蹲也不是。
目光倾斜落到男孩身上，忽得从他的眼底察觉到一抹悲凉之色，这种神态，很少从孩子脸上看到。
敏锐的她感觉有些不对劲，双手扶着老人将她掺了起来，“你们这是……遇到困难了？”
这老人头发
熟得齐整，身上衣服也干净，但就是说不出来的陈旧，好像这一件衣裳穿了几十年似的。
男孩也是，绿色球鞋上沾了点灰，深蓝色的牛仔裤像是很多年前时兴的款式，单看着两人的穿着，和周围光鲜亮丽的人格格不入。
“没……没有。”
不知道是不愿意提起，还是不好意思提起，老妇人听闻这话便退了两步，将小振揽到了身前。
姜清不解，沉眸打量了一眼小男孩，这会儿抱着目的仔细去看，才发现小男孩眼睛微微充血，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
棒球帽下的鬓间头发细软又短，像是刚刚长出来的似的。
“他……”姜清好奇疑问，这话还没说出，老妇人就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身子瘫软倒地，声音断续悠长。
“小振他……得了急性白血病，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老人痛哭，身子一抖一抖格外真实。
男孩懂事的走到奶奶身边，伸手抚了抚奶奶的背，嘴里念叨着“奶奶不哭”。
这一幕冲击着她的心，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们住在乡下，孩子还没来过游乐场，我和他约定，只要挺过三次化疗……我就带他来游乐场。”
“小
振是个好孩子，可是……这两年为了治病，家底儿都掏空了，一分钱也拿不出……”
“还以为三次化疗后等来的是有所好转的好消息，可惜，这孩子没福气。”
老人呜咽着，拉着小振让他跪下，“因为这个病，他总是不舒坦，这次……我以为也是病发了，实在没办法了才大喊大叫的。”
声音绕耳，姜清也跟着心情低落。
她原以为自己铁石心肠，很少能对他人的经历感同身受，可这一次，她竟有些心疼。
小时候被养在村子里，很多村民生活不幸，仅仅来源于没有钱，没钱养家没钱治病，家庭变得支离破碎，这种例子很多。
生活很残忍。
或许，她能改变一点现实呢。
“化疗太贵了，都是进口的药……我们这种家庭怎么付得起啊。”
“姑娘，谢谢你，我和小振还要赶回村的车，就……”老妇人抹掉眼泪，常年的压抑让她情绪失控，仅存的理智又将她拉了回来。
“哎，奶奶！”姜清上手扯住老人的衣角，“留一个地址给我吧，等我有时间就去看你们。”
她点头，说得无比认真。
这话当然是假的。
她要地址，可不是去
看他们这么简单。
姜清攥着地址回到家时，外公正趴在餐桌上准备动筷，被外婆“严厉”的拍掉了手，“等等清清啊，她马上就回来了。”
外公悻悻的收回胳膊，还没来得及放下筷子，就看见了姜清的身影，顿时神色飞扬，把筷子又伸了出去，“来了来了，开饭了。”
外婆吃惊回头，看见姜清直接笑弯了眼，招招手把姜清给唤了过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快洗手来吃饭，再晚了汤都要凉了。”
转了一下午，她也确实肚子饿了，匆忙跑去洗手，回来时发现碗里已经盛满了汤，热气升腾围绕着碗沿儿，格外的有烟火气息。
“今天回来的路上，我见到了两个人。”
“一个老奶奶带着她孙子，那男孩得了白血病，没钱治了。”她往嘴里扒拉着菜，将别人的故事复述出来时，平静了很多。
外公外婆乖乖听着，却是无动于衷。
半晌，柳季兰才淡淡的嗯了一声，“说不定是骗子呢，这年头骗子很多。”
“我查过了，是真的。”姜清手上动作停住，特地解释道。
“我想资助这个孩子治病。”她风轻云淡，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