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公。”
海上不知年月，一场风暴过去，大明船只只有少许损失，一些风帆断裂，或是桅杆亟需修复。
而在码头船港里面，杨金水却是瘫软在船舱里面，动弹不得。
他本是太监，不是在深宫里面伺候着皇帝，便是在各地镇守，平素坐船，也不过三五日的光景便下船休息。哪像当下，一场风暴到来，船队勉强靠拢码头，在狂风暴雨当中接受台风洗礼。
风浪一停，船上的千总便到来请谭纶出仓，随后才是杨金水。
千总张龙赤裸上身，好似跟风暴搏斗过一样，头发也湿漉漉的。可他就那样立着，却叫杨金水有了几分活力。
杨金水向来是不信鬼神的，可眼下见到这些汉子，却觉得他们比上天的神仙还要可爱。
他便勉强张开嘴，问道：“咱们在哪儿？”
“吕宋。”
谭纶抢先回答，“咱们到了吕宋，再往西就是马六甲，葡萄牙人的果阿了。”
他对东南亚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从马六甲到果阿的距离，不知道前面还有无边无际的海洋需要跨过。
“吕宋？”杨金水的眼睛当中总算有了光彩，他忍不住想要起身。
谭纶跟张龙一人搀扶一边，冒着风雨到了甲板上的时候，风小了，
雨没了。
稀拉拉的雨点在火辣辣的阳光从云层洒落的时候便已经消失不见。
“雨停了？”谭纶直起身子，大声道：“杨公公，您看，就连老天爷都在襄助咱们。一场风暴，咱们就到吕宋了！”
“一定是陛下保佑。”杨金水眼中有光了，他再也不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道：“既然到了吕宋，那就让吕宋国王来接待咱家，咱家奉命而来，是陛下使者，行走大明藩属，各藩属都要礼遇。”
“吕宋现在有不少西班牙人的据点。”
张龙提醒：“那西班牙是尼德兰，以及葡萄牙人过去的宗主国。仙子葡萄牙人独立成功，尼德兰还在想方设法独立。”
“也对，我等此行目的是海贸，是去册封朝贡国，不易跟西班牙人结仇。来日，来日咱们在收拾他们！”
张龙哑然，谭纶倒是没什么表情。这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明横扫天下，如此强大的海军若是不用来灭掉几个小国家，那有什么意思？
“张龙，你留下几个人，作为贸易代表，联络吕宋国王，以及西班牙人，大力开展贸易。还有就是，记得收集吕宋的国内铜矿银矿金矿的信息。”
张龙微微颔首，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船上面是两
个老爷，一个文官，一个太监，婆婆妈妈的只会使唤人。
好在他知道这两个人自己得罪不起，性子也软，便老老实实的护航。
“好多，好多人！”
就在三人讨论集体细节的时候，瞭望塔上面的一个军汉大喊一声，立马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杨金水心中咯噔一下，谭纶也慌了：“张千总，要不要调转炮口，准备开战？”
张龙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将杨金水交到了一个军士手中，登上舰首扫了一眼，才道：“回禀二位大人，来的并非是敌人，而是吕宋本地的商贾。估计是他们是知道了咱们到了吕宋，现在来买卖货物了。”
“什么？”谭纶呆了呆，杨金水多少知道大明商品在南洋有多受欢迎。
谭纶却没有那么一个概念，他只知道开海跟不开海吵得厉害，自己也被牵扯其中，成为开海一派的人。
明明自己无党无派，只是一个小官。
“南洋贸易随时都能开始，既然他们要买，那就跟他们好好谈谈。舰队在此地休息一两天。等休息完毕之后，再去马六甲。若是有大明商船回去，也能让他们带信件回去。”
“末将领命。”
“下官这就去吩咐。”
谭纶动作麻利，他很快便将一切敲定。
说是一切，实际上只是一些庶务。
贸易他不懂，谈判也用不着他。
他只看到各色货物变成了香料，装入船舱当中。
即便是葡萄牙人也将船只里面的货物出售一部分，换成香料。
除了海上丝绸之路上面的硬通货瓷器，丝绸，铁器之外，大明的香皂，玻璃，这几年也成为畅销品。
大量来自于大明的货物，一笔笔交易被谭纶看在眼中，他默默观察，只觉得世界被刷新。
钱不再是钱，只是一个数字。
“杨公公，这一次我大明舰队，能够赚多少银子？”
“这咱家哪里知道？海贸，还是侯爷最了解，咱家就是一个跑腿的。”
杨金水摇摇头，估摸了一下：“不过，依咱家看，此行咱们两条战舰，十艘船的货，怎么着也得几百万白银才行。不然你我有什么颜面去见主子万岁爷？”
张龙在旁边站着，想他也是去过数次马六甲的人，对海贸的利润一清二楚。也知道此行目的并非是马六甲，而是更加遥远的欧洲。
这航线越长，距离越远，贸易额就越大。
途中无论是海盗，风暴，还是触礁。
任何一个都要人命，要一船货物葬身大海。
那谭纶跟的杨金水接触了这么久，哪里还不能知道此
人的心里面全然只有司礼监，别的东西，是一点容不下去。
这也是好事，一个只知道司礼监的太监，却会干实事。他什么都不做，偏偏什么事情都看着。
他唯一上心的便是为他的主子万岁爷开拓江山，将更多南洋的信息汇拢送回去，好让天子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短短三日后，船队再度起航，直奔马六甲而去。
让杨金水不忿的是，那吕宋国王一点礼貌都没有，不愧是蛮夷。
这个仇，他记下了！
从吕宋到马六甲，谭纶最大的感触就是大明的货物卖的太快了。每到一个港口补充淡水，物资的时候。
当地的权贵必定会像是久旱逢甘雨一样，将自己的货物送上来，希望大明买走的同时，换一些奢侈品，满足自己的奢靡生活。
当船舱当中的货物越来越少的时候，他不得不将一些货物延缓出售，开始限量。
于是，此行贸易量稳步上升。面对货物不够，当地的权贵纷纷开出更高的价钱，只希望买到一点大明皇帝的珍藏。
杨金水每日都笑得合不拢嘴。
钱他不敢贪污，也不敢收受贿赂。
但他跟所有船员一样，都带了一些小东西出售，再在不同的地方采购，手中的银子，合法的越来越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