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吟一走，偌大的玉熙宫中只剩下嘉靖跟李芳两人。
一人伺候着，一人问：“李芳，你说陆子吟这一次能不能做成？能做到几成？”
嘉靖心里面也没底，这些话语当下他只敢跟身边的两个人说。一个是眼前的李芳，另外一个则是黄锦。
他们都是自己身边的亲近人，关系亲密，是跟自己从藩王府中带出来的人。
“回禀主子万岁爷，平西侯做事谋而后定。眼下军户不断改制，许多军户土地已经重新纳入官府手下。这些土地按照律法缴纳赋税，跟以前真真儿不一样了。”
“那些士绅都是聪明人，前不久徐阁老就把家中的地都给卖了，组建了两支商队，一支在西北，一支在辽东。奴婢还听说，徐阁老家里面的人都眼巴巴的等着开海，正在千方百计造海船。”
“呵，他倒是一个聪明人。”嘉靖冷笑，徐阶态度不断变化，以文官身份，在这种事情上面站在陆子吟身边，倒是稀奇。
“主子万岁爷，开海势在必行，徐阁老早做打算，也是明智之举。”
嘉靖面无表情，徐阶做的事情超出他的意料，却在情理之中。
大明上下，最不缺的就是见风转舵的人。他更在乎陆子吟的改
革是否能够顺利推行。
“优待士绅呢？”
“回禀主子万岁爷，奴婢觉得平西侯说得有道理。主子万岁爷还是在优待他们，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想要广开民智罢了。”
“你可知道朝廷为此要花多少钱？”嘉靖问。
这是他最关心，也最不知道如何解决的问题。
钱很好，但自己没有。
涉及到大明根本的改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坚持下去。
“奴婢虽然不知道。可辽东战事告一中断，今岁军费不过去年的一半。这些银子若是都能用在赎买土地，兴建教育，改革士绅上面，是大好事。”
“何况陛下手中还有开海跟草原，西北贸易。”
李芳冷不丁的说出关键，陆子吟手中的筹码很多。除了利益交换的学校，以及可以晋升的小吏，还有开海这样的大杀器。
管他东南士绅如何决断，都改变不了现状。
他们压根没有能力反抗朝廷。
“说的也是。”
嘉靖淡淡一笑，目光依旧冰冷。想得越多，他便越觉得陆子吟这把刀太过锋利。可想要将其插回刀鞘当中，当下的诸多事情，谁也做不得。
大明虽大，却也只有一个天降的陆子吟能够冒着大不违去做事。
当下，
大明想要做事的人，更是都围绕在他身边。
动了他，便是动了改革派，一切改革都会终止。
大明朝廷的税赋，军事也会快速倒退，回到嘉靖二十一年之前。
“既然你认为陆子吟能够做好此事，便先做好腹案，看看朝堂上的争论，在言其他。”
他缓缓说道，下了很大决心。
只要陆子吟还能一直向前，大明得利最多还是自己。
这些改革他一直暗中支持便是因为到最后，自己的权利越来越大，能够调动的资源也越来越多。
这些好处都是陆子吟带来的。
那小子除了跟自己女儿走得太近之外，别的都还算不错，算是天赋异禀之人。
只可惜，他太能折腾，在京师之外，被折腾的不是自己，自己还能忍受。现在他折腾到自己这里，自己忍受不了。
一想到朝堂上面无休止的争论，内讧，拖后腿，他就很不得将文官都拖出去砍了。
但没用，杀掉一个文官，上的来还是文官。
陆子吟他们本质上还是文官，只是他们想要做事，想要更进一步。
......
走出宫墙，陆子吟墨墨有些发痒的鼻子，暗自摇头。他自然不知道嘉靖对自己的评价，但他知道朝堂上面的的利益交
换即将开始。
开海是筹码，所以他不急着开。
政治这东西，实在是恶心，让所有有良知的人，都会变成恶人。
不是字面意思的恶人，而是对大明无数人而言，自己是战神，对另外一部分人而言，自己是恶魔。
自己做的事情，让大明颤动，影响最大的便是那些士绅。
斗升小民在影响当中，但他们失声，哑巴了，没有发生的渠道。
他们的愤怒被隐藏，直到明末才彻底宣泄出来，李自成，张献忠失败无数次，都能爬起来。
靠的不是帝王将相，而是无数庶民的怒吼。
“客官，里面请。”
酒肆热闹，并无宫墙内部的死寂一片。此处颜色暗淡，人物却是鲜活了许多。百姓或在匆匆行走，或是慢悠悠的闲逛。
更有小厮在门口招揽生意，将南来北往的客人请入店中。
“这才是大明。”
陆子吟沉吟一声，不免失笑。
自己想得太多，管他政治是什么样子，不要往自己初心便是。
自己要的是百姓安康，是大明变得更强。
收敛心思，他快不会到宅邸当中。
院子空落落的，顾横波不在西北就在南京。她跟朱寿瑛行走各地，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见识，多了几分沉着。
这
两位在历史上留下一点痕迹的女人，在平台上面发挥出了更大的作用。
她们正在改变大明。
“侯爷，杨公公求见。”
陆子吟刚刚坐下，端起茶杯，便有侍卫到来。他们板着脸，禀告之后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等着指令。
“求见？他倒是来的是时候。兴许是葡萄牙人要来了，这样，你帮我把京师的草原部落使节请过来，明天一早，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辽东春耕已经接近结束，年中的重点在于草原，他要教训那些不知所谓的鞑靼人，让他们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
顺便带他们看看在北海，呼和浩特，以及燕山隘口的小城。
这些代表大明最先进建筑理念的城池，即将成为草原生活的另类主流。
逐水而居的生活还会继续，但交易跟生活重心却会转移到城池当中。
游牧是为了生存，而不是生活。
“卑职命令。”侍卫记下来，很快就把陆子吟的话转述出去。
这个时候，杨金水也来了。
他笑吟吟的，见到陆子吟便道：“咱家拜见侯爷，咱家特意奉命而来，送来陛下的口谕。”
“口谕？”
陆子吟侧目，忽的问道：“什么口谕？”
“裕王殿下在京师随侯爷招待番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