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呼的，一场雪很快就要到来的时候，鸭绿江边上，明军已经趁着夜色下船集结完毕。
那是数以百计的士卒，他们在此处碰面后，便各自奔向远方。
徐邦宁所在的小旗并非是单独行动，越是向北而走，聚集的夜不收数目就越多。
一个总旗的夜不收聚在一起，一道向北。
蜿蜒的山道上面，骑兵的速度被限制到了极点。
大多数时候，夜不收们都是牵着战马向前。
入夜之后，小小的队伍也没有休息，两支小队在前，一支小队在后，保持着战斗姿态。
他们在一片寂静当中蜷缩在睡袋里面。
没有篝火，也没有旁的取暖用具。
“他真的是魏国公的儿子？”林巨正一直到现在才好奇的看向黑暗当中的一个人影，问向身边的袍泽弟兄。
细细看向徐邦宁，他只是一个大头兵，吃穿都跟寻常军士并无差别。
非要说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他身为副小旗，时常要跟小旗讨论接下来的行军，还会时不时地参与总旗以下的军官会议。
“你当我是糊弄你们？咱们小旗升了，还走了一个裕王，一个勋贵子弟。现在勋贵子弟半数在船上做苦工，半数在做夜不收。正好空出
来两个位置，把你们补进来了。”
“大明把公爵子嗣送到一线......”林巨正还是无法理解，只知道这些是平西侯力主的。
可平西侯力主又如何？将自己子嗣送来的，还是他们自己。
平西侯能够影响的东西，真有那么多？
“那又如何。”那小卒无所谓的很。
“侯爷还不是把你们送到一线，想要你们尽快成长起来，接替重任吗？说实话，我新军当中升官最快的就是在侯爷身边的人，都是按照军官培养的。勋贵子弟，还有你们，能够活着走下战场，迟早获得重用。”
“那你们呢？”
“我？我现在一个月十两银子，打完这仗也要转个小旗当当，留在辽东种地。他们也一样，人人都可以在寻常军队当个小旗。除了你们，新军升官最快的就是夜不收，跟技术性人才。我们死得多，活下来的当然要升官。”
“有才干的人，在哪儿都是香饽饽，上面宠着，下面记挂着。”
他还要说，耳朵却是忽的竖起来了。
他听到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又快又急，到来的时候，大多还未睡着的军士已经坐直身子。
林巨正注意到了，徐邦宁也坐了起来。
“东北方
向，三十里外有一支商队，有约莫三十多人的护卫，百人规模，一百来匹的马。”
“他们点燃了篝火，是女真人的服饰，人人都是金钱鼠尾。我要两个小旗绕行，堵住他们的后路，一个小旗跟我上前弄清楚他们的来历。”
总旗在黑暗当中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只是看向自己的属下们。
这些来自各地的精锐此刻聚在一起，已经无人睡觉，他们纷纷起身，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一边将随身携带的器具打包。
“一刻钟后绕行的出发，两刻钟后其他人跟我出发。”
他吩咐，招来几个小旗。
忙而不慌当中，小旗跟徐邦宁去了，很快他们就回来了，徐邦宁道：“我们的任务是跟着总旗，收拾好睡袋，水壶后，吃点东西。”
“刚吃过没多久啊。”一个朝鲜人嘀咕，有些心疼怀里面的肉干。
徐邦宁目光扫过，淡淡说道：“活着就还有的吃，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四个时辰左右，待会没时间吃东西，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赶紧收拾一下，我们没时间浪费了。”
他说的轻松，在场的军士却是默不作声的检查着自己的武器。夜不收大多有绝技，要么擅长绘图，要么
对天文地理十分了解，要么就是个人战斗能力一绝，能够在小规模的冲突当中，发挥极大地用处。
两军正面对决比拼的是人数，训练，武器装备。指挥相对而言并不重要。
军队不行，什么样的将领都救不回来。
夜不收执行的前哨战则是小规模的交锋，十人，最多百人的交锋，双方并无援军在附近，比拼的是谁能一口气击溃对方，吃掉对方。
这个时候，一两个猛男对战局的帮助极大。
“出发！”
黑暗当中，疲惫的士卒开始前进，他们没有时间继续浪费下去，休息就是浪费。
总旗跟小旗们一致决定将眼前的敌人吃掉，杀掉所有反抗者。
队伍一前一后出发，不多时，徐邦宁等人便见到了还在监视篝火边上女真人的夜不收，他们是前军。
哪怕是夜不收，在行军过程当中也需要派人确定前进方向是否安全。
“总旗。”那小旗禀告：“路边的女真人没什么动静，没有发现我们。”
“你部编入后军，抓紧时间休息一样。”
那小旗“啊”了一声，只得悻悻。
旁人也不见怪，只有新兵不明白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新兵老兵开始混编。”总旗再度下令，将两个
小旗的人马集中在一起，分出枪兵，弓箭手，火枪兵，以及骑兵。
他们作用各不一样，此刻分配全看擅长什么。
徐邦宁便成为火枪兵的头子，他不擅长弓箭，骑术在夜不收当中也只是马马虎虎。
两个小旗的四个朝鲜人连带三个火枪收，都归于他的手下，由他统领。
无他，火枪兵不许逃太多训练就能上战场去死。
在这个时代是最经济的兵种。
没有太多训练的朝鲜人能够做的就是给火枪换弹，而非上阵杀敌。
这让人高马大的林巨正有些不忿。
“林巨正是吧？待会小心点，我不要求你们杀人，你们帮忙给火枪换弹，要是前面的人死了，立马补上来一个。不战而逃的人，死。”
他仗着老兵的身份，将自己纨绔的一面彰显出来。他皮笑肉不笑，没有任何感情。
除了那些同生共死过的弟兄，别的人，他都不怎么在乎。
“小人明白。”林巨正微微颔首，跟着小部队向前的时候，
“不，你不明白。”徐邦宁冷漠回应：“待会会死很多人，咱们现在没了先手。”
“什么？”
林巨正等人不明白。
“打过猎吗？没把鹿逼到死胡同里面之前，鹿可不会乖乖等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