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人有夜宴的说法，却无传统。农耕社会尚且不足以在不夜，在草原上面能够夜夜盏灯的人非富即贵。
能够提供夜宴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草原人一辈子都参加不了一次夜宴，而巴鲁，他有心宽待陆子吟一行人，却有心无力。
卫拉特部在草原上不算是小部落，但物产可谓是跟其他部落一模一样，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从天山脚下再到大明，再丰富的物产，都受限于时间地理，无法变现。
身为一族之长，巴鲁也就是在规矩上面，没有大明士绅受到的条条框框更多罢了。
至少在大明，大明百姓被胡乱杀死，会有官府做主。但在草原上，一族之长就足以决定一切。
在这片草场上，族长才是最大的。
巴鲁辛苦布置出来的宴会之地，仅仅是在绿油油的草场上面摆放了几张长案，由陆子吟坐了上座之后，他屈居与海瑞身侧。
他对这位方才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训的跟孙子一样的海大人心生担忧，反倒是陆子吟温言细语，让他多少有些亲切，对陆子吟的感官也好了许多，心中抱有某种希望。
纷纷落座后，巴鲁笑道：“我卫拉特部从建立到现在，从未见过大明官员，更为想过
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成被大明庇护，成为大明治下一民。”
“今日之变故，若无总督大人，断然不可能发生！小人纵然心慕大明，也不会......”
此言一出，陆子吟只是大笑，天高皇帝远的道理人人都知道。大明天子无法管辖到草原，草原现在真正的主人是陕西行都司总督陆子吟。
“翻译吧。”
陆子吟见那翻译言语有些迟钝，宽慰了一句。
毕竟自己也有翻译，知道巴鲁接下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巴鲁的翻译感激的看向陆子吟，旋即说道：“小人心慕大明，若无总督强军，想要归附大明，也有心无力。”
短短时间，巴鲁已经想明白了。要么生，要么死。
摆在自己面前的没有第二条路，无论是鞑靼人来，还是叶尔羌汗国，卫拉特部都没有反抗的资格。对强权来说，卫拉特部只是稍微大一点的蝼蚁，稍微一碾，就瞬间崩碎。
草原上千百年来一直存在的规矩只有一条，弱肉强食。
鞑靼人来了，卫拉特部臣服，叶尔羌来了，卫拉特部依旧臣服。
大明，大明是一个例外，谁都知道大明很强大，但大明对草原的掌控力度一般般。
巴鲁想不到自己
跟大明除了贸易之外，还有什么好谈的。
当狗？草原部落人人当狗，人人又都不听话。
可当陆子吟的军队杀入卫拉特部之后，一切发生变化。
大明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真理能够直抵任何角落，世界便为他所用。
“有一句话巴鲁族长说错了，我大明治下，最是讲规矩的。甭管是谁，效忠的都是我大明陛下！”
海瑞慷慨直言，所说的话却是废话。
在场的人并无触动，卫拉特部的人更是不屑一顾。
他们怕的是陕西行都司的新军，怕的是陆子吟，而不是大明皇帝！
没有陆子吟，大明皇帝算什么东西？
大明皇帝若是真能号令天下，也不至于被俺达按在地上摩擦。若非大明出了一个文武双全的陆子吟，现在草原的主人是俺达，而不是名义上的大明。
“汝贤你有所不知，草原条件艰苦，大家佩服的是人，而非是某个族长。就好比你，你效忠的是大明，还是当今圣上？”
他饶有兴致的看向海瑞，想知道海瑞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在大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仿佛儿子天生就要孝顺父亲一样，臣子就要效忠君主一样。甭管大明表面功夫做的多好，陆子吟都知道
，没人效忠皇帝！
整个大明是文官效忠自己的利益，皇帝为了自己的利益，跟文官争权夺利，玩的是你进我退的游戏。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才是大明常态。
“敢问大人，效忠的是谁？”
陆子吟闻言一笑：“我效忠的自然是大明。”
陆子吟直言不讳，这是不可说的，但他不怕。
在北京城里面，那位道君皇帝，他自认为自己就是大明。
可只有陆子吟知道自己心里面的大明并非是嘉靖，而是大明这一称呼，以及大明百姓。
“那下官效忠的也是大明。”海瑞沉吟，他眉头紧皱，这一回答对他而言并不轻松。大明可不仅仅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最好如此。”
陆子吟哈哈大笑，这一笑容在任何人来看都十分诡异。
偏偏除了陆子吟自己，没人知道海瑞的壮举，堂而皇之的骂皇帝，不是言官那样点到即止的骂，揣着明白装糊涂。
而是说出嘉靖嘉靖，家家皆净的海瑞，让或许能够多活几年的嘉靖，在海瑞上书后，便一命呜呼。
后世许多人将嘉靖的死归咎于海瑞的上书，却忘记海瑞是大明有数的好人，好官员。
海瑞死后，大明官员都是一路
货色，包括自己的弟子张居正跟申时行，留在嘉峪关内张四维。
他们或多或少的改变了大明，但所做的事情，跟其他人无甚差别。
大明贪腐自上而下，张居正的改革也只是给大明续命，却没有触及根本。
哪怕是他，也不敢对文官集团下手。
当今圣上嘉靖皇帝就是在反复折腾后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并未改变大明，这才选择摆烂。
藩王继位，好不容易大礼议弄死了一群文官。
没两天，新的文官上任，一切照旧。
继承了杨慎等人遗志的夏言，对嘉靖皇帝态度不变，仍旧是什么都不准。
皇权受限，振兴大明哪有修仙来的畅快。
反正大明有没有皇帝都一样，内阁就能处理大部分事务。
大明皇帝虽然未曾君主立宪，手中的权利，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只是文官手中的橡皮图章。
一个连紫禁城都没怎么走出去的皇帝，对地方实际情况两眼一抹黑，只能靠着太监跟文官的禀告，才能一知半解。
海瑞啊海瑞，不知道你跟张居正申时行他们，在这个时代，又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迟早有一天，大明还是需要你们才能维护，才能变得更加强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