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
书房内。
孙尧在案桌前,踌躇的负手来回踱步。
他在等待着消息的传回,想第一时间知道陆子吟吃瘪,吃大亏并且大出血后的消息。
响午过后,才有一名家丁慌慌张张的跑来,孙尧一看对方的脸色,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不用说也能猜到,事情很有可能出了差错,甚至没有办成!
果不其然,那名家丁一开口,差点没让孙尧晕厥过去。
“老爷,汪老爷在山水故园被里面的人乱棍轰出去……”
“翟……翟府的翟久带的人和他自己更是被打的鼻青脸肿,差点就被抓住了……”
“这陆子吟当真如此混不吝吗?”
“连南京那位国公爷和翟首辅都不怕!”
孙尧颓然且失神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头疼的捂额问道:“孙允呢?他没出面吗?”
“四老爷是想过出面,可被人阻止了……”那名家丁小心翼翼的说道。
“是谁?”
孙尧突然眼露凶光。
再这越河县,他孙家惹不起国公,惹不起首辅,亦惹不起陆子吟,还惹不起其他人?
那名家丁顿时脸上有些古怪,正欲开口,身后半掩着的书房门,却被人忽然推开。
孙尧定睛一看,居然
是孙竟拉着一脸灰败的孙允回来了。
“七弟……你怎么回来了?”孙尧错愕道。
“嘘,哥,您小声点。”孙竟一个激灵,连忙将房门禁闭,神情格外慌张,仿佛在这孙家内部,亦需要小心提防隔墙有耳一样。
“七弟?”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孙尧一脸疑惑,可很快他又色变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知不知道我们孙家被那陆子吟坑的有多惨!?”
“嘘!小点声我的哥。”孙竟直哆嗦,见孙尧隐约有些不耐烦了,便咽了咽口水,颤声道:“现在已经不是报复不报复陆子吟的事情了,而是事关我孙家存亡的大事了。”
“咱们孙家损失了一万多两银子,和六千多亩良田,能不事关存亡吗?”孙尧有些气急,不免黑着脸闷声道。
“我早同你们说了,钱财乃身外之财……”孙允小声嘀咕道。
孙尧和孙竟同时扭头对准他,骂到:“你个怂货,闭嘴!”
孙允顿时不说话了。
也是因为孙允的打岔,让孙竟勉强稳定了心神,一字一句道:“三哥,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上面来人了!”
“谁?谁来了?”孙尧闻言一怔,随后满不在乎道:“这松江府和南京我都打点
好了,还能有谁吃饱了没事干,跑到越河县‘这个穷乡僻壤’来自找没趣?”
“陆子吟是怎么来的?”孙竟急忙说道。
“那自然是……”说到一半,孙尧忽然说不出话来了,紧接着他眼神呆滞,额头上冷汗直流。
“七弟,到底是谁来了,你给哥说清楚!”
“还能有谁?上任首辅夏言夏公谨呗!”孙竟一脸泄气道:“他现在就就在山水故园暂时休憩。”
这下孙尧彻底傻了,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内着急的来回走动,良久才呢喃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若是让他发现了我们孙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那我们岂不是完蛋了?”
那可是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夏言!
“他不是致仕了吗?有那么可怕吗?”孙允挠了挠头,不明白自己这两位堂兄弟,咋这般大惊小怪。
离开权利中枢的首辅,还是宰辅吗?
“让你少读点书你不听,这么大年纪都活在狗肚子里去了?”孙尧心中满是无名火没法发泄,不由破口大骂道:“现在朝廷上面的内阁辅臣、六部九卿,哪个不是起起落落?”
“再者能当上内阁首辅的,又有几个是酒囊饭袋?哪个不是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上下?
”
“就算他真不会起复了,随便找几个学生来,都足以让我们孙家吃不了兜着走!”
“可现在不是翟阁老当首辅吗?”孙允被喷了个狗血淋头,仍不服气道:“再者我们孙家于朝廷上,又不是没人!”
“可四哥。”孙竟同样是一脸无奈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眼下是夏言在,而他们的族叔不在。
没看见前不久,一个陆子吟就能吃的他们孙家死死的吗?
县官不如现管,自古以来皆是。
孙允顿时哑然,便是反应再迟钝的他,此刻也开始慌张起来,忙问道:“那眼下该怎么办?”
“难道坐视夏言找上门来?”
“那你说还能怎么办?”孙尧一面颓然道:“咱们逃得了和尚,逃得了庙吗?”
孙允和孙家脸色一阵变化,最终低头认命。
“眼下只能去赌……赌他夏言来这越河县,不是冲我们孙家来的……”孙尧深吸一口气,旋即缓缓吐出,这般说道。
孙允和孙竟相视一眼,暗道只能如此了。
“对了,你刚刚说夏言现在在哪?”孙尧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站起道。
孙竟先是一惊,事后下意识道:“在,山水故园……”
“坏了,那汪世兴和翟久二
人,没把我们孙家暴露出来吧?!”孙尧一脸惊骇道。
孙允和孙竟同时面色灰败,呼吸几经停滞……
因为当时躲藏在暗处,观察山水故园情况的孙允、孙竟二人,可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那翟府的翟久,当着众人的面,指责过汪世兴,收了他们孙家的钱。
这难保没被夏言给听去啊!
孙允和孙竟相视一眼,权衡利弊了一番,最终还是向孙尧坦白了。
孙尧听闻这番话后,整个人登时就不动了。
就在孙允和孙竟担心,自家这位堂三哥是不是要被,活活气死和活活吓死时,孙尧终于动了。
只见他长叹一口气,神情像是瞬间苍老了十数岁,驼下了腰,惆怅道:“今年……怕是我们孙家的劫难年……”
“三哥。”
孙允、孙竟二人不免动容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孙尧,露出如此绝望的神情,哪怕十几年前,上一任孙家家主。
即孙尧的父亲中年因病暴毙去世时,年仅二十五岁,尚未而立之年刚刚考取救举人,却只能归乡守孝,继承祖业的三哥,亦不曾露出这种绝望、失魂落魄的模样。
难道他们孙家,真的度不过此番劫难了吗?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