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没让诸位久等吧?”
汪世兴一入座,便对着康命新皮笑肉不笑道。
一旁的陆子吟很干脆的便被他无视了,或许在他心中,陆子吟可能只是康命新带来学习经验的侄子辈吧。
陆子吟也不在意,而是继续喝着茶,哪怕这味道的茶水,他都快喝吐了,却已经如此。
但康命新就没这么淡定了,他哪怕没遇见陆子吟以前,好歹也是徽商当中,混的有声有色的商人,虽不是一流,可二三流还是算得上的。
在康命新看来,生意人哪怕私底下看对方不顺眼,或者瞧不起对方,也不会在明面上谈生意时摆脸色或者故意怠慢对方。
毕竟这个时代和下一个时代的商人,都是唯利益主义者,换句话说,和谁过不去,他们都不会和钱过不去才对。
可偏偏,汪世兴一副志酬意满的样子,就好像他已经吃定了他们似的。
这就是江南最顶级权贵的白手套。
将狗仗人势发挥至淋漓尽致的人。
“汪老板,说这话之前,能不能看看我们已经喝光了几壶茶。”康命新心里虽然很是不舒服,但在尚未撕破脸皮之前,他还是尽量沉住气,回了一句。
汪世兴笑了
笑,随后慢条斯理道:“对不住了康老板,路上遇到了一点事情,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康命新碰了个软钉子,顿时没话说了。
对方都用处万金油般的借口,他还能怎么办?
汪世兴见康命新没脾气的样子,心中顿时更乐了,不过他到也没有继续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对方。
汪世兴这几年更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把戏,先是将对方戏耍到精疲力尽,无处可逃而心生绝望和敬畏之后,再一口吞掉对方。
想到这,汪世兴拍了拍手掌,门外早已准备好的赏月楼伙计们,便鱼贯而入,送来了他们一桌最贵,也是最奢华的菜肴。
平日里陆子吟并不好口腹之欲,不过当他看见汪世兴确实没有假大方,这一桌放在外面光是成本就要上百两后,秉承着不浪费,和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理念,陆子吟想也没想就拿起来筷子,吃了起来。
此刻的康命新本没有胃口吃饭,但他看见陆子吟都动筷子了,自己也只好化不爽为食欲。
等到桌上的菜肴已经被消灭了一小半后,汪世兴似乎觉得是时候了,便旋即开口笑道:“康老板,不知道当初的那个价格,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
汪老板,六七两的价格,还是太少了。”康命新按照来时陆子吟的吩咐,放下筷子照原话回道。
汪世兴脸色不变,端起酒盅小抿一口,旋即用手绢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这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三两银子买来的丝绸,六七两卖出去,亦能够赚近乎一倍的利润。”
“为什么不卖?”
“做生意最忌讳的便是贪得无厌。”
“康老板难道是觉得,除本人之外,还有人能够收购你抛售的那七万多匹丝绸吗?”
如果说汪世兴前半段话还是在好言相劝,那最后一句话就是纯纯的威胁了。
这也正是汪世兴做生意以往最有利的手段。
谁让他背后站在大明最顶级的尊贵,魏国公徐鹏举呢?
毫不夸张的说,对方就是南京城的土皇帝,整个南直隶最有权势的人。
康命新往日里,不是没见过以权压人的商贾,但像今日这般充满无力感的情况,是真的少见。
于是他将目光看向陆子吟,期待着对方手段。
毕竟他们某种意义上,已经是利益共同体,这次若真遂了汪世兴的价码,本金上亏虽然不会亏,但心里肯定是亏大发了。
陆子吟见康命新看过来后,
也学着汪世兴的样子,用手绢擦了擦嘴,直视汪世兴道:“汪老板,这个价格有失公允啊。”
汪世兴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抬头看向了康命新,眼神中好像在说: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康命新则解释道:“这位便是我们东家了。”
汪世兴大吃一惊,上下打量着陆子吟,满脸不确定。
因为康命新所言的不是少东家,而是东家。
这表明陆子吟并不是什么享受家族蒙荫的二代子弟,而是白手起家的第一代。
他才多大?
及冠了吗?
这怎么可能?
汪世兴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可很快就恢复过来,向陆子吟点头示意道:“不知道这位东家,尊姓大名。”
“免贵姓陆。”陆子吟回道。
陆?
汪世兴摸了摸下巴胡须,皱眉道:“我听闻,本县县令亦是姓陆,且和陆少爷你年龄相仿……”
“不错,正是本人。”陆子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这下倒是让汪世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难道这位主不知道,在大明官员和权贵皆不得从商吗?
等等……权贵?
这是在提醒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啊。
汪世兴突然笑了,看
向陆子吟说道:“那草民便改口称陆大人了。”
“陆大人可是对六七两的价格不满意?”
“不,我很满意。”
陆子吟的回答简直出乎汪世兴和康命新二人的意料,不过很快陆子吟外便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们本来可以在这个基础上,让双方都很满意的。”
“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汪世兴听糊涂了,随即连忙问道。
陆子吟则笑了笑,“难道汪老板,觉得十几两就是当下丝绸的最高价格了吗?”
“您这话……”汪世兴心中一惊,“难道它还能再往上涨。”
陆子吟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过。
有些时候话越是不说透,其中的意味,则更会让人左思右想。
此刻的汪世兴便是这样,他了解过康命新收购丝绸的种种行为,所以一早就断定,对方背后有高人指点,不然也不会在丝绸价格稳定的时候,大批量的收购丝绸,完成囤积了。
不过从目前上来看,那高人难不成就是眼前不足弱冠之年的陆子吟吗?
汪世兴忽然有些迟疑起来。
因为不论他怎么看,陆子吟都太年轻了。
年轻到他不信对方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