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萧离问自己,凌妙莞尔一笑,侧头道:“这我可不知。不过我想,大概于你来说不会是坏事。”
见萧离含笑看自己,凌妙便忍不住面上有些发热,推了他一把,“你还是带人回你的地方去。别吓着了我娘。”
萧离知道在定北侯府见那几位宗室之人并不恰当,站起身来揉了揉凌妙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道:“等我。”
转身离开。
凌妙目送着他挺拔的背影走了出去。只一回头,眉尖便是一动。木槿也正看着萧离的身影,那目光……凌妙很是熟悉。
或许感觉到了凌妙的发觉,木槿慌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头对凌妙强笑道:“也不知道什么事情,竟是都到了咱们府里了。方才我听说好几位王爷郡王的来了,吓得心里头直跳呢。”
凌妙看着她,直到木槿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凌妙心里头满不是滋味。她自醒来,便是海棠和木槿相伴左右。海棠活泼泼辣,又机敏伶俐,颇得她的喜爱。木槿便谨慎了许多,也细致许多。但是不管如何,凌妙从来没有怀疑过木槿对自己的忠心。可她方才看见了,木槿看向萧离,那样的眼神,叫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一种女子对男人倾心的眼神。
仔细想一想,她倒是也不难理解。萧离身份尊贵,人又是那样的俊美无俦,刀锋般的凛冽疏淡。这样的男子,很难叫女人不动心。
罢了,只盼着,木槿不会因此害了她自己。凌妙自问不是一个随意迁怒的人,但也绝不是圣母。若是有天木槿真的为此做出什么,她亲手了结便是了。
收起了心中淡淡的戾气,凌妙垂下眼帘,看着腕子上一泓碧水似的玉镯,片刻后抬起眼眸,只作无事状,起身道:“亏你跟在我身边也多少是有些见识的人了,这就吓坏了?”
木槿偷看她的脸色,见她神色平静的很,并不见什么恼火,稍稍放了心,只笑了笑,“哪里见过那么多人呢。”
见凌妙似要出去,连忙取了一件缎子斗篷来,“才不到十月呢,已经冷的厉害了。小姐穿上这个。”
说着便披到了凌妙的身上。
凌妙点点头,“我去看看娘,你留着看屋子吧。”
说毕,便缓步走了出去,一径来到了正房里。
顾琬如今怀着双胎,五个多月的身孕和人家七个月的差不多,身子显得很是圆润。她腿脚都有些浮肿,不过听了苏神医的话,还是趁着能够走动的时候勉强动着。
凌妙进来的时候,海棠正扶着顾琬在院子里散步。如今海棠已经不做丫头打扮了,穿着一件儿绯红色对襟儿小立领云锦褙子,底下配着大红色锦裙,衣服上没有绣过多纹饰,只绣了大朵大朵的木芙蓉,瞧着既是华贵又不落俗套。顾琬总是担心有人看轻海棠,拿着她当过丫头说嘴,便一门心思将这个义女往富丽的方向打扮,金钗玉簪的没少往海棠那里塞。如今的海棠,不说别的,只瞧着穿着打扮,谁又能说她不像个侯门千金?
“小姐。”
不过,海棠总是改不过来称呼。满嘴里侯爷夫人小姐的,叫顾琬也没少因这个指点她,只是她也不肯改。
“海棠姐,你要是在这样下去,我都不能见你了。”凌妙笑眯眯走过去,扶住了顾琬的另一边。母女三个索性便进了屋子去说话。
“不是阿离来了?”
顾琬觉得诧异。萧离每次来,不待到晚膳后是不会走的。
“方才宗室里有人寻他。”扶着顾琬坐下,又在她的身后塞了一只软软的靠垫,海棠便亲手倒了温水奉与顾琬,凌妙轻轻地替顾琬按揉小腿。边揉边说道,“他回了王府了。”
“宗室寻他?”便是足不出户,顾琬也知道这段时日京中不稳。除了地动带来的动荡外,朝中也十分的混乱。皇帝皇子昏迷,本就让人心惶惶了,谁知偏偏又传出了皇后下毒暗害皇帝的消息,叫顾琬担惊受怕的。
凌妙唯一犹豫,海棠便笑着说道:“我闲着没事儿,给小姐做了一件儿斗篷,这就去拿来给小姐试试。”
便要避了出去。
“姐姐坐着吧。”凌妙止住了她,命屋子里的小丫鬟们都出去了,这才低声对顾琬和海棠说了萧离的事情。那母女俩不听还好,听了后简直目瞪口呆,震惊不已。毕竟谁能想到,萧离的身份如此离奇呢?
“照这么说,咱家未来的姑爷,竟是先帝的儿子了?”海棠一手抓着胸前衣襟,一手半掩着口,惊讶得一双凤眼都瞪成了圆眼,“那,那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顾琬也抓着凌妙的手,眉间深深皱起,“正是了,他的身份太过敏感。别说是真的,便是有风言风语传出来,难道日后皇帝会放过他?还是说,他已有所准备……”
顿了一顿,才艰难道,“是要做什么大事?”
终究没把造反两个字说出来。
“娘,没有的事儿,您别胡思乱想。”凌妙替顾琬抚心口顺气,“阿离早就做了十全的准备。他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有事。”
顾琬喘了几口气,只觉得腹中两个胎儿仿佛也被她的焦虑感染,正拳打脚踢地热闹着,便以手轻轻抚摸着腹部,安抚两个小胎儿,眼睛却是看着凌妙,“哦?你说说看。”
凌妙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若是不解释个明白,只怕自家娘亲是不会安心的,便掰着手指一一与顾琬解说,努力叫她放心。
“原来是这样。”
门外,凌颢掀帘子走了进来。
凌妙吓了一场,连忙与海棠起身,各自行礼。
凌颢挥挥手,“一家人行什么虚礼?坐下吧。”
他方才见院子里空荡荡的,那些个服侍的丫头婆子都不见人影,便有些疑心,走到门口听了听,却听到了这等秘闻。
当然,叫他说,现下这也算不上什么秘闻了。
他相信,不出两天,萧离的身世便会传遍整个儿京城。
他从前便觉得萧离行事颇有些诡异,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但却没有想到里边还有这个内情。
先帝啊……
凌颢不禁想起小时候,他随着老武定侯在军中,提起武帝来,老侯爷的敬仰之色,说武帝上马冲锋下马治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曾有幸见过武帝一面,只远远看着,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叫人忍不住便要屈膝折腰的气概,与其说是位帝王,倒不如说是一位君临天下的英雄。
他还曾说过,歹竹出好笋,没想到荣王那样的人竟然能生出萧离这样优秀的儿子来。原来萧离乃是武帝血脉,这就是了,也只有武帝和那位曾经以贤达睿智名扬天下的纯懿皇后,才配拥有这样少年奇才来。
正沉思着,眼前多了一盏热茶。他一抬眼,便看到了凌妙正双手捧着茶盏,颇有些忐忑地看着自己。有心逗逗这小丫头,便接了过来,也不多言,用茶盏盖儿缓缓划着水,眉头轻皱,状若思考,半晌后方才浅浅地饮了一口茶。
“爹爹啊!”凌妙着急了。
凌颢手里十万禁军,都驻扎在京师周围,这是萧靖手中唯一能依仗的,也是萧离后边行事最大的威胁。一边儿是爹娘,一边儿是未婚夫,她哪个也不想伤着呀!
“爹爹,您听了多少啊?”
“该听的,都听到了。”凌颢觉得这女儿难得露出这么一副慌张还带着些小讨好的模样来,很是有趣,“事不密则成害。你说如此大事,竟然把人都打发了出去,院子里不留一人,可曾想过,若是别人来了,听去了你的话,又当如何?”
凌妙垂了头下去。
她确实,有些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