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欢迎仲天大帝莅临时空局指导工作!】
隔了老远,机甲里的黎仲天都能看到这行闪瞎人眼的硕大全息标语,悬浮在时空局上方发出七彩曜光。
帝国的这位传奇人物——开国皇帝黎仲天保持着早年的作风,一切从简,能开机甲就不坐那浮夸的仪仗巡航舰。
时空局生怕怠慢了独自驾机甲前来的皇帝,在欢迎仪式上费尽心思。
“三亿小世界悉数收编于时空局,无一遗漏,至此,仲天大帝的帝国版图彻底完整……”
热情洋溢的欢迎语音循环播放着,聒噪得黎仲天直皱眉,他将机甲收成指环套在食指上,冷着脸踏进了时空局的大门。
然后,就被从天而降的七彩闪粉浇了一头……
黎仲天额角突突直跳,他婉拒了时空穿梭舰,独自驾机甲进入了时空隧道。
让他去穿梭舰上和那个一脸傻笑的时空局领导待在一起,还不如让他拿闪粉洗个头。
巡视了大半圈,黎仲天还觉得脸上有点痒,他刚抬手蹭了蹭脸颊,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出了座位。
【前方遭遇时空乱流,通讯系统中断,防护罩已开启。】
机甲中响起镇定冰冷的提示音。
机甲无名,早期随主大杀四方,如今已彻底沦为代步工具,但它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区区时空乱流,不值一提。
黎仲天原本也觉得这只是段小插曲,直到——
时空隧道里的连环爆炸声,越过机甲优良的隔音系统,震操作台轰鸣不止。
规律运转的小世界骤然乱了节奏,漩涡般疯狂舞动着朝一处挤去。
【警告,时空隧道内出现漩涡黑洞群,曲率不明,无法计算逃逸速度。】
【小世界即将发生连环碰撞,动力系统已全开,尝试返航。】
“不,去漩涡黑洞群。”
无名无视了一声比一声更急促的报警音,朝漩涡黑洞群的中心点飞驰而去。
【群体坍塌缺乏观测数据,无法推算后续状况。】
离得近了,黎仲天才知道事态远比想象中严重,多个黑洞聚集的情况在整个人类文明史上从未出现过。
“准备救生舱,剥离防护系统,机甲本体投入黑洞群准备引爆。”
【陛下,您这种行为与寻死无异,失去防护系统,机毁人亡的概率高达98,建议您撑起防护罩等待时空局支援……】
“等他们听到动静过来,正好赶得上欣赏小世界碰撞出的烟花,还能拿七彩闪粉和我骨灰拌一起,扬了助助兴?”
【或许,您是对的。超时空机甲投入黑洞,有21的几率会引起黑洞逆向坍塌,使黑洞重新退化成稳定的超新星。群体逆向坍塌的几率会更低,和黑洞群的规模有关……】
“赌一把。”
这场豪赌关系着三亿小世界的存亡,要么所有的小世界都趋于稳定,要么速战速决保全大部分的小世界。
可无论如何,失去防护系统的黎仲天,都注定了九死一生。
等黎仲天再次醒来时,他已在沉沉夜色中着陆了。
他咳出闷在喉头的淤血,摸到指尖熟悉的冰凉指环,总算稍稍安了心。
机甲核还在。
之前的破釜沉舟,应该也赌对了。
否则,黎仲天现在已经和撕裂的小世界一起,化成万劫不复的糜粉了。
救生舱的动力系统,在天文级的引力拉扯中约等于无,那时,黎仲天被救生舱裹挟着直直朝其中一个小世界砸过去。
“无名?”
黎仲天转动指环,轻轻摩挲着。可不管他低唤几声,回应他的都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
机甲核毫无反应。
救生舱是越过大气层的过程中焚毁殆尽,连个残骸都没剩。
黎仲天身上的防护服被烧得破破烂烂的,只能勉强蔽体。
落地时,肋骨不知被撞断了几根,这会整个腹腔都“嚯嚯”地跳着疼。
黎仲天全身上下只有一只胳膊还能动弹,他挣扎许久也站不起来,只能匍匐着往前挪动。
夜色掩盖了一切,黎仲天看不清周遭的状况。
脸颊不断被地上的野草割破,鼻腔里充斥着烧焦的气味。
晨光熹微时,精疲力尽的黎仲天爬上了一条铺满圆石子的小路。他体力急剧流失,无力继续向前了。
这时,一声稚气未脱的呼喊遥遥传来。
“谁!谁在那里?”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黎仲天勉强哼了声,努力扬了扬手。
可还没来等他抬头打量来者,就感到后脑勺上一阵钝痛,当即便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半边脸颊上火烧般的疼,整个脑袋都昏沉沉的,仿佛被超时空机甲炸了八百次。
他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却只能看到满眼的星星。
一阵对话传入黎仲天的耳中——
“爷爷,救救这个人吧,我以为他是……坏人,就拍了他一板砖。可是,他好像快死掉了。”
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是早上遇到的少年。
“他身上的伤不怪你,是天火烧的。咱没有多余的药可以给他,拖出去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拒绝得斩钉截铁。
“那他晕过去也是被我打的啊,我不能不管……这几天的口粮我都不要了,救救他行么?”
少年似乎有些急了。
“嚯,你能饿几天?那点口粮够换药?族里被天火烧到的人还在干熬着呢!本来就没余粮了,再收留个废人,让那些干活的人怎么想?”
老人并不松口。
“爷爷,等这人好了,让他去挖矿!让他一个人干三份活儿,还不给他吃饱!行吗?”
少年继续苦苦哀求。
“……”
黎仲天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感激这少年。
“没药,给你点绷带拿去包一包,能不能撑过去看他造化吧。人抬外边去,死在这儿多碍眼!去去去,小兔崽子赶紧走,我还急着去矿场那边呢……”
老人下了逐客令。
“好嘞,谢谢爷爷!”
黎仲天缓了大半天,眼前的星星渐退,终于看得清这个小世界了。
那“少年”竟是个正太音的小姑娘,约莫将近十岁的模样,正好奇地打量着黎仲天,漆黑双眸在脏兮兮的脸上显得格外明亮。
她脖子细细的,一看就营养不良,一头短发凌乱不堪,狗啃得都比那整齐。
“太好了!你醒了!我带你出去包一包伤口吧!”
说着,她便半蹲在地上背过身去,像小牛拉车一样把黎仲天提溜在身后往外拽去。
“……”
黎仲天是脸朝下趴在地上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醒来的时候脸那么疼了,敢情是被这样一路拉回来的。
“扶我一把,我自己来。”
小姑娘的力气在同龄人里已经算大的了,但仍扶不动一个几乎丧失行动能力的大人。
最后,她找来了爷爷的拐杖,连拽带拉,总算把人带到外边去坐定了。
“我叫小饱,吃饱不饿的饱,你呢?”
小饱一边娴熟地往黎仲天伤口上缠绷带,一边自我介绍。
“黎,仲天。”
黎仲天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回得磕磕巴巴。
“犁种田?哎,这名字不错,可惜现在大家都没有田可以种了……”
小饱愣了下神,低头嘀咕着。
“为什么……”
黎仲天昨晚在荒地里爬了一整夜,满地都是各种各样的植物。野草都能长得那么旺,没道理长不了粮食。
“你脑袋被天火烧坏了?对了,你是哪个部族的人?”
小饱似乎默认了“没法种田”这件事。
黎仲天生怕露馅,不敢瞎编,只得顺坡下驴。
“对,我脑子烧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
小饱一发愣,手上力气没控制住,勒得黎仲天喉头一阵腥甜。
“我……想喝水,麻烦来点?伤口我自己包就行。”
再任由小饱这么下狠手,黎仲天这捡回来的小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小饱点头“哎”了一声,便兢兢业业飞奔去找水了。
黎仲天缓了口气,开始拆小饱裹的绷带。
与其说是绷带,不如说是看上去就没消过毒的粗布条。别说靠这布条捱过伤口感染了,多半还会雪上加霜。
幸好,他发现附近有几株苦生草,正好可以杀菌止痛。
这个小世界的植被异常丰富,有些植物连他这个古地球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人也没见过。
可奇怪的是,大部分植物上都萦绕着淡淡的黑气,只有极少部分植物没有。
身边的几株苦生草里,只有一株没有黑气。
黎仲天本来没考虑黑气,顺手抓了最近的一颗过来,打算嚼碎了敷在伤口上。
可他还没入口,就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给熏到了,那臭味难以言喻,又腥又苦。
黎仲天放弃了,他忍着剧痛,挪动着去摸远处那棵看起来正常的了。
果然,那颗不泛黑气的苦生草没有臭味,反而散发着清苦的药香。
黎仲天摘下一片狭长的叶子,凑近了看才发现这正常的苦生草,其实被一层绿色的薄纱状气雾笼罩着。
绿气非常稀薄,而且和植物颜色相似,离远了根本看不出来。
他将叶子一片片摘下来,细细嚼碎了,整整齐齐地码在伤口上。
说来神奇,这泛着绿气的苦生草叶子药效极佳,刚敷上就觉得舒服了不少。
有外伤的地方都处理好之后,还剩下两片苦生草的叶子。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黎仲天打算把剩下的叶子嚼碎了涂脸上去,他被小饱一路拉回来,脸上有一大块地方都磨秃噜皮了。
他刚举起叶子,还没放进嘴里,叶子就被刚刚赶回来的小饱给一巴掌拍飞了。
“为什么要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