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杨桓求见。”
“哦!那小子来了?”
正在随侍搀扶下缓缓行走在小院内的柴仁停了下来,略带诧异的看向通报的亲卫,随即满脸笑意的招呼随侍扶着自己坐下,又示意其将人引来。
“柴将军,伤势如何了?”
见着杨桓大步走来,柴仁当即示意身旁听命的几人离去,随意伸手拍了拍身旁的长石凳。
不过,待到看清杨桓两手空空,柴仁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先前满面的笑意亦是顿时变得干瘪,脑袋也往一侧转去。
杨桓见着,随意坐到其身旁,见着院里兵士已经离去,这才低声开口笑道。
“柴叔,你这伤势就别惦记那口了,今儿个是有事来求您了。”
“滚!老子没空。”
柴仁转头撇了眼一旁笑得嘴巴咧到耳根子的杨桓,不由大为恼火,作势就要起身。
杨桓眼疾手快,见状赶忙伸手将其拉住,随后也不再玩笑,而是换了个位置坐到柴仁对面。
“兔崽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见着柴仁依旧故作冷淡的模样,杨桓眼珠急转,而后悠悠长叹了一声,作势就要离去。
只是这一动作,被人老成精的柴仁看到眼里,却也没有戳破,反倒是自顾自的欣赏起亭外的美景来。
起身走了两步,见着柴仁没叫自己,杨桓有些尴尬的再度回头,而后一咬牙,颇为肉痛的开口说道:“两斤镜湖泉,等发了饷就给您送来。”
听见这话,柴仁当即面色转暖,但却依旧带着些许不满。
“你小子心不诚啊,老夫给你谋了个主将职衔,你就打算用两斤好酒把我打发了?”
“柴叔,待战事结束,小子陪你去昭康城,到时唤上翠云楼花魁,为您老弹曲助兴,捶肩捏背,如何?”
柴仁面色古怪的看着杨桓,随即破口骂道。
“小王八蛋,老夫孙女都快有你一般大小了,竟还撺掇我去那风月之地,该打!”
说着,柴仁便做一副教训模样,装模作样的起身找起枯枝来。
见老将故作生气的模样,杨桓当即哈哈大笑,连忙起身将其拉住坐回原位,这才站在其身后为其锤起肩来。
“怎么着,是新官上任不知道哪儿下手?”
两人虽在嬉闹,却并不代表柴仁诸事不知。
对于杨桓来访,柴仁并不感到意外,反倒觉得来得有些稍迟。
面对老将的发问,杨桓摇了摇头。
“思路倒是有一些,只是我这突然上来,只怕原本诸多弟兄不服,届时因为此类问题而影响军心,我怕同墨人开战之时会出乱子。”
不待杨恒继续说,柴仁当即斥道:“担心个球,老子还没死,这群崽子敢不听话,统统拉去挨棍子。要干什么放开了干,乱了一次,决不能因为个别人再搭上全营崽子的前程。”
“哈哈,有您这话,小子便放心了。”
得到了柴仁认可,杨桓笑着起身,作势便要离开,可谁知刚一动作便被柴仁出手拉住衣角。
四目相对,见着老将那斑白的鬓发和横纹皱起的额头,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记住了,一切以大局为重,老头子给你撑腰。”
“嗯!”
杨桓躬身,重重的行了一礼回道。
“对了,出门的时候给我把吴留那小子喊过来。”
杨桓点头,出了小院,见着门外正在与人交谈的一人,随即开口叫道:“吴留兄弟,将军叫你。”
身长八尺,英气勃发的吴留闻言赶忙对着杨桓行了一礼,待其走后,这才转身快步进院。
离了柴仁的小院,杨桓围着四周找了一圈,没发现哪有空闲马匹,颇为无奈的便准备徒步前往关外的骁骑营营地。
“我这恐怕是待遇最惨的骑营主将了,出个门全靠双脚。”
望着逐渐西去的日头,想着尚在关外几里的营地,杨桓不由自嘲的笑到。
“踢踏——”
正在此时,身后一阵马蹄声迅速传来,转身看去,却见吴留正领着十个骑卒和一匹闲马往自己这边赶来,此情此景,杨桓只想吟上几句老诗。
但天公不作美,不待诗文传世,吴留众人已近了身前。
杨桓站在原地,只见其翻身下马,而后躬身行了一礼,随即便将马缰恭敬的递了过来。
“将军,请上马。”
看着吴留这番动作,杨桓心中略感诧异,但一细想,也就明白了其中关节。
拉住马缰,杨桓左脚挂镫便欲翻身上马,刚一动作,左肋处却猛然袭来一阵钻心剧痛,身长八尺的健硕身子顿时不受控的往后倒去。
停在身后的吴留眼疾手快,迅速上前将人扶住,这才让杨桓避免了被摔个四仰八叉的丢人模样。
“哈哈,这骨头断了就是麻烦,哈哈!”
杨桓重新站立,看着目光皆看向自家的十位骑卒,略显尴尬的笑着说道。
只是,在其身侧的吴留却没任何表情,见杨桓正欲再度上马,此时竟略显突兀的跪伏在地,低头沉声说道:“请将军踩着末将上马!”
话音落下,场面忽得一僵,杨桓一时竟不知如何处理为好。
“请将军上马!”
见杨桓犹豫,吴留再度喊道。
话音又落,杨桓深深看了一眼低头的汉子,不再犹豫,抬脚踩到吴留背上,随后咬牙忍痛跨上了战马。
“走!”
一路上,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杨桓已然明白了吴留前番行事是为何,也知悉了柴仁所做的安排。
眼见着夕阳挂在天际,远处方圆数里的营地亦是清晰可见,只是与往昔不同,营地大门洞开,营中一片死寂,马儿皆在棚中栓着,军卒亦是不见踪影。
“驾!”
离着营地还有百余步距离,杨桓也顾不得腰腹伤痛,双腿略一用力,直奔大门无人值守的营门冲去。
“人呢?”
进了营门,看着熟悉的十余栋营楼,随即站在营中高声喝道!
一语喝罢,营内鸦雀无声,见状,杨桓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几分又是一声大喝。
晓是嗓门大还是营房里的人反应慢,总之这次是有人接话了。
“干什么的?吼什么吼!”
听见有人喊话,当中一栋营房里走出来一人,似是多日不见日光一般竟还在抬手遮挡屋外光线。
“叫你们头出来!”
看着眼前这人模样,来人也没细瞧,只觉得脸上有损,心中一股无名之火陡然升起,对着杨桓便是厉声质问。
“你谁呀?”
听见这人极为不耐烦的问话,杨桓有些忍受不住,便要拍马上前。
“驾!”
正要动作,却见一旁的吴留已经跃马而出,速度极快的接近那人,同时手中马鞭亦是对其狠狠甩下。
“啪!”
拇指粗细的牛皮鞭子结结实实打在人身上,来人顿时惨嚎了一声,同时开始口无遮拦的胡乱喊话。
“打人了,关里来的打人了。”
杨桓见着,双眼微眯,先前的愤怒正逐渐被极度平静所替代。
先前杨桓喊叫没能惊动大多士卒,但现在被打士卒的惨嚎却是让大多人开始探头张望。
“六子!”
就在这时,当中一栋营楼里伸出来的一个脑袋见着骑在马上的杨桓,不由惊喜的喊了一声。
杨桓抬眼望去,见是熟人,却也没有接话,只等着事态进一步发酵。
与此同时,被打士卒所在营楼内传出一阵喊话,而后便见一堆人气势汹汹的冲出了数道房门。
“哪里来到狗东西,敢对我骁骑营动手,兄弟们抄家伙!”
一行人气冲冲的挤了出来,为首那人红着双眼,满身酒气的见着杨桓和吴留,神情不由一愣,赶忙冲着后面众人大声喊停。
待到人群安静,这才瞟了眼满脸是血的自家弟兄,略显不快的冲着吴留问道:“吴留兄弟,因何打人?”
“将军归营,这厮竟敢出言不逊,若非无刀,早已军法事之。”
吴留面色冰冷,坐在马上缓缓说道,提及杀入,仿佛宰羊杀鸡一般入不了眼。
来人闻言,心中虽有不快,但想到吴留身份,不得又抬眼往其身后搜寻了一番。
没见着柴仁,满身酒气的来人当即颇显疑惑,而后伸手指向坐在马上的杨桓对吴留问道。
“你说的将军,是他?”
吴留闻言,目光依旧冷峻,平直的眉毛略微翘起,却在不经意间给来人使了个眼神,而后出言问道:“怎的,还不知参见将军?”
来人见着,咧嘴一笑,全然没把吴留的提醒当成回事,反倒是大大咧咧的晃悠着身子往杨桓走去。
走到马前,见着面色有些发白的杨桓,全当其是害怕导致,索性身上拍了拍马身挂着的横刀,而后颇显随性的对着营内大声说道。
“现在我骁骑营真是一天不如一天,随...随便来个人都敢自称将军...”
也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说话结巴,来人说着说着便有些断断续续,但却依旧没去看身旁坐在马背上脸色越发阴沉的杨桓一眼。
“兄弟们,就这小子,老袁屁股后的小跟班,进营之时还是老子给他安排的食宿,现在都他妈当将军了,哈哈哈哈!”
来人边说边笑,越发猖狂。
“怎么滴小子,出去一趟回来就想使唤我是不......”
话音未落,来人突觉眼前寒光闪过,只觉左耳一凉。
钻心的剧痛瞬间袭来,疼得来人连忙蹲地捂耳,上头的酒意亦是瞬间消散无踪,先前嚣张此时也已化作满面惊愕和深深的恐惧。
“集合,敢有抗命者,一律按叛营论处!”
提着寒光凌冽的四尺横刀坐在马上,杨桓没有去看一旁惊愕的那人,只是淡淡的对着四周说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震耳,离得最近的一营军卒当即前后拥簇者往校场跑去,其余各营有见着刚才发生何事的,此时见状也是纷纷通知屋内同袍。
一时间,营内脚步声嘈杂一片。
收了横刀,杨桓轻夹马腹走到校场点兵台上,吴留则下马将被削掉耳朵的百将带至点兵台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