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鼭煝没有了顾虑,从轩辕沉若怀内钻出,瞬息变成数十倍大,轻巧跳出武雩厅。轩辕沉若幽深的双瞳扫了紫尘一眼,掠过了几丝讶然与阴狠的讽刺,随即走到凤凌曦与嫣沐枫的身后,双掌抵在他们背心传气。干天、巽风两位宫主得到坎水宫主相助,登时压力大轻,造出的障壁又向前推了几许。紫兰、紫馨、杨烈辰、上官颜、柳思五仙也没闲着,分五方站在武雩厅角落,各自启动术法防止此厅倒塌。
紫尘沉痛的双眼望着这些为了阻挡自己而痛苦撑持的身影。她清楚,双方什么错也没有,天界阻止她与舞寒相恋,是怕破坏天道;她爆发全身仙力与天界众仙对立,是为了追求自己的真爱。可是为何……
呵,就是因为双方都太有道理,结果变成了没有道理,还有比这是更可笑的事么?
猛然间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紫尘缓缓收回攻势,厅内充斥的烟雾终于弥散,露出众仙疲惫的面容。紫尘脣边扬起一抹悲然,盯着他们依旧防备的眼神,突然有种孤独的伤痛笼罩了她整个心──谁也不懂她,一直以来……都是。
“你们不是想保住天道么?那好,若天界没有我紫尘,你们也不需费心了。”
紫尘丢下一句决绝,霍然转身,步履有些纷乱走向厅门。紫兰与紫馨的秀眸都有不忍,伸出手似想抓住她一片衣角,但到了半途仍是黯然收回;归海钧看看天帝,又看看紫尘,口齿一动象是要说什么,但仍是没说话。
正当众仙以为紫尘就要那样走出厅外时,猝然间一声高亢的鼠鸣,有只庞然神兽挡在门口,全身散发着青墨两道交杂之气,嘴边刁着五块仙坠,还有盛装着凝心丹的小葫芦,当真是气势万钧,与刚刚那个被鸬缡吓得缩进轩辕沉若怀内的小鼠大相径庭,正是鼭煝。
“动手!”除了下令后便没再言语的天帝忽然一声大喝,归海钧隐隐感到不妙,却见轩辕沉若与凤凌曦猛然间动如脱兔,一个取下仙坠,而后施法镇在紫尘四周;另一个则是飞身取出凝心丹,并指将药丸一弹,凝心丹便毫无阻碍地入了紫尘娇躯。
“尘!”杨烈辰、紫兰、紫馨失声呼唤,他们都是极为在乎紫尘的仙,眸光同时投向天帝,彷彿要问:“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但是基于天帝的地位,他们这句质问仍未出口。归海钧与他们眼神相触,心上似是被狠狠刺了一刀,顿时鲜血淋漓。他自然知道天帝要做什么,所以他挣扎,可是以他区区坤地宫主,又能改变什么?
紫尘蹙紧黛眉,她只觉得凝心丹一入体便感到全身血滚如沸,而后是如欲冰冻的寒冷……此刻她的仙力已被一种强劲魔气紧紧缚住,怎么挣都挣不开,反而愈压愈紧,最后凝聚成婴儿拳头大小,意识也开始模糊,所有记忆都开始遥远……不……不要……
痴痴望着五色光芒灿烂的仙坠,逐渐被封印记忆的紫尘,在意识跌落前,只回响一句话,一句最悲伤、也最遗憾的话。
“舞寒……对不起。”
原来,凝心丹乃是由魔界霸主九极天之全身血液粹炼而成。魔族的煞元本身是随着血液生灭,凝心丹内含极为精纯的煞元,用以镇住紫尘仙力最适合不过。但是依归海钧所言,此丹唯有一粒,绝非虚语,一来以九极天的身子承受不了第二次抽干血液,二来即使承受得住,他也未必肯给。这也是天帝迟迟不取凝心丹的原因之一。
紫尘坐倒在地,娇躯益发幼小,最后变成婴孩的模样。五块仙坠完全封印紫尘记忆后,立刻摆脱凤凌曦强行控制的禁锢,咻的一声四散,灿然余影彷彿还长留众仙眼前,见证这段无奈。至于五坠为其他人、仙、魔、鬼、妖所拾得,碰撞出更多纠葛的恩怨,这是后话。
紫馨颤抖着双手将她抱起,没想到她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份,如今却毫无预警便要生离。昔日那个紫尘会回来么?会么?
可是她不懂,为什么在紫尘将走出厅门之际,她们的挽留会那么迟疑。或许,她们心底深处都紧埋连自己都不想去承认的私心──盼望着紫尘真的离开天界,还给她们安宁,毕竟她的仙力实在太让她们害怕了。不过为何……事到临头却不舍难断?
“天帝,她……”
问题还没出口,紫馨就已猜得答案。剎那间,后悔难禁,不由得抱紧了怀中已无记忆的婴儿,泪水,一滴滴不绝落在那陶瓷般的小巧面容。
天帝转过身,袍袖挥动,在其他仙人的眼中,看起来是潇洒,可是,这潇洒对他来说,竟成一种笑话,说:“带她走。既然她受不得天界千年的平静,就让她在凡间多受点劫难罢。”
一语,将威严天帝与他隐藏的另个身分,残酷地划清界限。
归海钧叹息一声,念咒将神兽收回。原本在厅外与鸱彞剧斗的鸬缡失了对手,似是感应到什么,凄厉哀鸣一声,逐渐飞远。
一切终归沉寂。在难堪的默然中,猛然间一道浓紫身影风也似地飞身窜入武雩厅,清秀的脸溅满诡谲暗红,煞是触目。只听得她一见着天帝便砰声跪下,呼道:“天帝,天门求援!”
天帝没有转身,不过他已探测出身后仙子的焦急情绪,皱起眉头,问道:“月儿,天门如何了?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那仙子喘息不止,彷彿上刻才奔行千里,道:“冥界众魂攻上白虎与朱雀二门!”
“什么?”众仙瞪大双眼,唯有轩辕沉若依旧神色漠然。
来者正是紫月。她虽然与震雷宫主慕容隐出了武雩厅,但他们并非是逃避现实,而是去巡逻天门去了。天门共有四道──白虎、朱雀、玄武、青龙,白虎门在西方无沧山顶,为枫水的源头,就是上次墨舞寒闯进天界那道;朱雀门在北方仙镛城中;玄武门连接舒水,顺流而下可到宁村;青龙门在东方漪回谷。适才他们各自巡到白虎与朱雀两门,恰见冥界摇光王浮阳、天权王闫飞趁着仙坠四散,穿过云雾导致结界略薄之际,各自带了鬼兵鬼将杀上此二门。说来倒也可笑,他们攻上天界的理由便是被锁在凝针园的墨舞寒,口口声声要将他救回冥界。事实上,若墨舞寒落在他们手里,恐怕不只魂飞魄散这么简单罢?
紫月与慕容隐遇上二王,以传意术互相传过消息后,最后由慕容隐孤身挡下闫飞,而紫月那方对上的浮阳则是由坤地、震雷两宫侍者独青玉瑶、独青落妤姐妹联手周旋,紫月便急回武雩厅向天帝请援。
“大胆孽魂!天界一乱他们便敢造次,道我天界无仙么?待我把他们这些王八蛋烧成烤猪再说!”杨烈辰一向是火爆脾气,如今有鬼欺上门来,叫他如何按捺的住?立刻咆哮出声,当先冲出武雩厅。
天帝苦笑摇了摇头。杨烈辰的个性他不敢恭维,不过倒也司空见惯。杨烈辰再怎么说也是一宫之主,实力不弱,先去援助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驱走孽魂,以维持天界秩序。当下转回身,沉声道:“馨儿,现在玄武门应该还没有孽魂攻入,你带着尘儿去,让她沿舒水流到宁村便是。月儿、艮山宫主、兑泽宫主,独青姐妹功力尚浅,应该守不了多久,而且冥皇可能会寻弱攻入,快去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