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姜棉早早就起床,吃过早饭,收拾一番,然后把自己睡的房间,还有爷爷和父亲曾住的房间,全都锁起来。
这是一开始就和租客说好的,一会人家就要来拿钥匙了。
收拾好,姜棉把行李搬到了院子里,除了可以挂在身前的帆布包,另外还有三个行李,后面背一个,两手各提一个,刚刚好。
姜棉刚把行李搬到院子的石桌上,周悦安推着自行车到了,后面还跟着一条尾巴——周悦安的二哥,周承安。
“你怎么把你二哥也带来了?他不用上班吗?”
“他今天轮休,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让他过来帮搬行李也好。”
“要不了那么多人帮忙。你哥难得休息一天,让他在家好好歇着呗!”
姜棉有点不好意思,周悦安要来送她就算了,把人家二哥也拉来,算怎么回事呢。
“不用管他。我到哪他都喜欢跟着。让他在家他也待不住。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在这儿了。就等赵大姐过来拿钥匙了。”
两人正说着话,院外响起了扣门声。
不止租户赵大姐来了,周卫民警察同志也来了。
赵大姐是周悦安妈妈娘家那边的亲戚,夫妻俩是双职工,已经育有三个孩子。
赵大姐丈夫家里兄弟姐妹比较多,她公公、丈夫和两个大伯哥都是在同一家工厂上班。单位里上两次分房,一次帮她公公的房子往大的面积调了,一次分给了他大伯哥,下一次的机会不可能再给他们家,就算有,也还到不了他们夫妻俩头上。
他们结婚时单位给了一间员工宿舍,就十来个平方米大。一家五口人,不管是住单位宿舍,还是跟父母住,都几乎挤得转不过身。
他们钱的方面不缺,上次听到周悦安的妈妈说有房子出租,马上过来看房子,一看满意得不得了。
旧时的大宅子,刚翻新了没几年,宽敞亮堂,虽然要锁了三个房间,但至少还有六七间房子供他们使用。还有那么大的院子,又有水井,院子里再种点菜还能省下不少菜金。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得到的环境。
一年100块,对他们家来说完全负担得起。关键是这里离他们上班的地方很近。平时上下班花不了多少时间。两夫妻当场拍板决定租下来,当场谈妥了细节。
房租头一年一次性给够,后面的半年付一次,到时候周悦安的母亲会帮忙监督汇款情况。
为了防止有人向资本主义和地主之类的那种方向靠近,起草协议书的时候还颇花费了一番心思。
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
交易的现场可能是因为有周卫民这位警察同志在,赵大姐一再地保证他们家会好好地爱护这座房子,不该进的地方,绝对不进。
姜棉想不到警察还能这么用。不过对于赵大姐一家,姜棉是比较放心的。
房子可以说是原主被动租出去的,不过对姜棉来说,这也算正确的决定,毕竟牵头人是周悦安的母亲。一来房子里有人住就有人气,不容易破败。二来房子租出去了,也免得别人再打什么主意。而且赵大姐也算是熟人,知根知底,两夫妻以及他们婆家看着都是比较老实安分的人,几个孩子也不熊。房子的各种证件以及双方的协议书都在姜棉手里,以后也不怕他们霸着房子不还。
只是姜棉无法揣摩警察同志过来的目的。
“昨天我没空过来。你头上的伤好点没?听说你的自行车成功转出去了。你今天要走,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么热闹。”警察叔叔今天的话有点多,还一如继往地喜欢拍人头顶。
姜棉想躲,没躲过。不禁腹诽:这警察同志怎么那么喜欢拍头?幸好她就要走了,再多见几次面,她都不敢保证自己的海拔还能不能保持。
姜棉勉强扯起一个笑容:“谢谢周叔叔,头没事了。”
警察同志也不在意她的笑有多难看,提起放在石桌上的行李就往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绑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去集合点。”
几个人出了院门,赵大姐高高兴兴地先走了,她要回去准备搬家。
警察同志驮着行李,周承安载着周悦安,姜棉就骑周悦安带来的那辆车。
到了集合点,警察叔叔还要去上班,得先走,临走之前他陶出100块钱给姜棉。
姜棉没接,只是有点疑惑的看着他。
“这是你的钱,从你那远房亲戚那拿回来的。”
“不是说钱花了吗?” 这个就有点扯淡了,她一时昏头编了个谎,还真编出钱来了。
“花钱的是儿子,他那老娘身上藏了不少钱。”
钱都送到手边来了,不拿都不行。
在这节骨眼上,她不可能翻供说自己之前说谎。而且看情形,应该是那三个白眼狼为了避免加重量刑而做出的破财免灾。
拿就拿,原主爷孙俩帮了他们那么多,不但得不到好,还要被算计。想到这些,顿时觉得这钱她拿着一点都不亏心。
警察同志离开之前留下了他的地址,又留下话:“到了地方来个信。上次那个事儿有了初步的进展,但还没完,等有了结果,我再写信告诉你。”
警察同志走了。周悦安坚决不走,她坚持要送姜棉上火车。周承安居自然跟着当尾巴。
集合点已经有了几十个人在,姜棉还看到了一些熟面孔,其中有两个还是他们曾经的同班同学,还有几个是同校的。原身也不是爱交际的人,所以只是能认脸,并不相熟。
“那两个不是姜棉和周悦安吗?他们怎么也来了?”
“估计是来送姜棉的。周悦安那个身子,走急一点都大喘气,别说上山下乡了。”
“周悦安就是命好,家里几个孩子都不用去插队。”
“一年到头病殃殃的,跑个步都得要命。要不你也命好一个试试看。”
“我们家楼上那个,不想下乡,闹了好久,后来不知怎么把腿弄断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不要乱讲,下乡是光荣的事,是去参加农村的建设,是很有必要的事儿。”
“你看姜棉的头上还包着纱布,不会是不想下乡故意磕的吧?”
“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人家父母是烈士,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本来就没必要去的。”
“听说她爷爷也去世了,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好像她的一个什么亲戚想谋她家的东西。”
……
周围的人在咬耳朵说着她们的小话,周悦安也跟姜棉悄悄咬耳朵。
“我今天早上偷偷听到我爸和我妈说,红旗小学旁边的清风巷,昨晚抓了好些人。好像是一个女的发现她丈夫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就闹了起来,让人知道了,报了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抓了那么多人。”周悦安悄悄扬了扬下巴,“看见那个头上别着发夹的那个女的没?她叫刘春晓。她姐姐和一个革委会的小头目走的很近,平时在我们大院那可牛了。昨天晚上她姐姐也被抓了。不过看她那个得瑟样儿,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她小气爱记仇是出了名的,你要离她远点。”
“好。听你的,我有多远就躲她多远。”姜棉面上跟周悦安说话,心里已经活动开了。
红旗小学旁边的清风巷,那么巧,一抓抓好些人,应该不是男女作风那么简单,这可能就是一个讲给外人听的借口。警察同志说那事情还没完。看来事情不小。不过她马上走了,等有了结果,警察同志会写信告诉他,慢慢等着就是。
折腾了半天,终于人都到齐了,于是一帮人到了火车站,又费了一番功夫才挤上了车。
上车后,时候已经过午,挥别了周悦安兄妹,姜棉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姜棉的座位是临窗的位置,面前有个小台子。
对面的三个位置已经坐满了,三个男性,都是十七八岁的青葱少年 。
姜棉放好行李,看了看自己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空的。她的肚子也是空空的,还有点累。
这时候车还没开,车厢里到处吵吵闹闹的。
嘈杂的环境和快要饿扁的肚皮让姜棉感觉有点烦躁,但又不想吃东西。
先别管了。姜棉一边想着一边掏出粗糙的卫生纸把自己面前的台子擦了擦。
她得先趴一会。饿的时候如果不吃东西就想睡觉,是姜棉上辈子的老毛病了,灵魂穿了,这毛病也跟着带过来了。
等姜棉趴得有点迷糊的时候,火车开始动了动,她感觉有人走到身旁边坐了下来,接着重物碰撞桌面“啪”的一声,把她惊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姜棉转头看了看身侧那边,一男一女。年纪跟对面的那几个差不多。刚才的响声就是挨着她坐的那位女孩弄出来的,江绵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那刚收回去的手臂。
姜棉把心中的那口气压了压,最终没有开口。
车开动了,人也开始安静下来,虽然还有一些低低的饮泣声,但总算没有了开始那么的嘈杂。四周有人陆续拿东西出来吃。
姜棉感觉饿得腹部只剩下一层肚皮了,这会食欲开始起来了,把手伸进挎包里摸了一遍,最后把挎包里的那个布包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