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闷声笑了起来,颇有几分幽怨地道:“我若不那么做,你又怎会乖乖地来见我。”说着,幽凉的指腹在江欢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江欢心中嫌恶,闪电般迅速缩回手。红衣男子不依不饶地贴上来。
“刷”地一声,流光出鞘,抵在寒霜心口。江欢一言不发,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他胆敢再上前一步,那她必然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流光出鞘,对太阴宫弟子来说是即刻动手的信号,无数穿着玄青色云纹服的太阴宫弟子一拥而入,里里外外围住整个南风馆。
馆内人不知情,惊慌地尖叫,四散逃离,却被刀剑所挟,困在原地。
寒霜道:“江宫主。动手之前,你可要想想清楚,这里除了我们,还有无辜百姓,你确定要与我打吗?”
江欢满不在乎,冷笑着说:“一帮不知死活的酒色之徒罢了,你以为我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吗?”
“在不在意的,试试不就知道了么。”说着,寒霜抬手掐住一个六七岁男童的脖子,将人提起来。
江欢无语地扫了一眼南风馆的老板,他可真行,多大的小孩啊,他也敢收?
男童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难,小脸憋得乌紫,两只脚不住地在半空扑腾。
寒霜漫不经心地道:“考虑得如何?”说完,随手将昏死过去的男童扔在挡路的太阴宫弟子身上,成功破开一个缺口。
宫主不语,弟子们也不敢妄动。江欢狠狠盯了盯大摇大摆离开的寒霜,厉声道:“迅速查封南风馆,所有欺霜阁余孽,一个都不许放走!至于寒霜,我要亲自抓!”说完,女孩手握流光剑,一身戾气地追了出去。
枫与忙道:“宫主不可!”亲自抓是什么意思?寒霜此人身法诡异,浑身邪气,又一贯使用一些奇技淫巧、旁门左道,怎么能让宫主独自犯险。
然而江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寄道:“枫与,你随宫主在人前行走多日。就留在此地排查欺霜阁余党,以便与官府之人交涉。我带人去接应宫主。”
枫与沉重点头。
江欢追出南风馆时,寒霜并未走远。
红衣男子抱臂闲闲地靠在树上,笑容轻浮地道:“能被江宫主这样的美人穷追不舍,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呢!”
见江欢一身冷气,凶神恶煞地持剑上前,寒霜不慌不忙地道:“江宫主,此地的无辜百姓更多哦!”
长街上人潮如海,确实不是能动手的地方。但若是就这么放过他,想想又不甘心。江欢抿唇不语。
寒霜却突然上前,伸手按住江欢握剑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人生得意须尽欢,如此良辰,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啊!江宫主一晚上都在忙着抓人,想必还没来得及好好逛逛这东宁夜景吧!便由在下来带你好好游览一番。”
说完,寒霜用中指在江欢掌心暧昧地勾了勾。
明明是鲜卑族的二皇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这一身的青楼楚馆的勾人模样!
“好啊!”江欢低头缓缓笑起来。她忍着恶心没有立刻收回手,反而用力握紧了寒霜的手掌。
既然他想玩,不妨陪他好好玩玩。
等谢珩看到所谓的南风馆,呼吸慌了一瞬。
他记性很好,一眼就看出,此处正是他与吴三娘子说话的地方。谢珩猛地往南风馆二楼看去,正好透过敞开的窗户,看见太阴宫玄青色云纹弟子服的一角。
他想也没想,忙不迭地走进南风馆。
“那不是三公子么?他怎么……”谢夫人在阮氏的几位夫人姑娘的陪同下走在人群中,正好看到谢珩慌不择路往南风馆里冲的样子。
众人瞠目结舌。只有谢夫人表现得十分淡定。她虽然不知道小儿去南风馆所为何事,但谢珩断不断袖,她这个母亲,还是十分清楚的。
同行之人就没她那么想得开了。
尤其是吴芳华,说是天打五雷轰也不过如此。原来谢氏宗子断然拒绝她,并非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对方压根儿就不喜欢女子……
这么一想,心口某个隐隐作痛的地方,好像也没那么痛了,只是莫名又多了几分怅然。
……
谢珩一路走上南风馆二楼,却不见江欢身影。只有被留下主持大局的枫与以及几个太阴宫弟子。
就在方才,枫与叫来盛戎,利用东宫卫士走明路,将南风馆所有欺霜阁余孽押送至官府查办。如今馆中除他们外,空无一人。
眼下她已做完收尾工作,正打算离开。没想到却看到突兀出现在此的谢公子。枫与想到之前在窗前看到的场景,心中万分疑惑,“谢公子?你不是应该在与佳人同游么?怎么突然又逛起南风馆来了,莫非……”
枫与的脸色,顿时高深莫测起来,没想到风度翩翩的谢氏宗子还能有这种癖好呢。
……
谢珩根本顾不上枫与究竟在对他脑补些什么,他只在乎一件事。白衣如仙的少年快步走到二楼窗前,往下看去,面色十分凝重。
“你看到了。那她呢,她是否也看见了呢?”
谁?看见什么?枫与一头雾水。电光火石间,她产生了一个不太确定的想法。这个谢公子该不会是担心她家宫主看见他与小娘子幽会,然后生他气吧……
啊这。
枫与觉得他实在是多虑了。她陪伴宫主的时间虽远不及不及从小做郡主伴读的谢珩,却也不短。也算了解宫主的脾性,儿女情长,吃醋赌气,这种事情,即便只是想想就与宫主不沾边。
这位谢氏宗子,不会是爱慕宫主叭。
枫与不答。因为谢珩此话看似疑问,却是陈述的语气。枫与都看见了,江欢有没有亲眼看见,还重要么?
谢珩道:“她可曾说什么话?”
有什么好说的?枫与摇头,谢珩又问,“一点反应都没有么?”
反应?枫与疑惑道:“她就笑了笑,这算有反应吗?”谢珩听到答案,苦笑一声,往外走。是啊!他究竟在自作多情些什么?江欢根本就不在乎……
光风霁月的谢氏子,风风火火地来,失魂落魄地走。枫与学江欢的样子“啧”地一声叹,“问世间情为何物,只道是,一物降一物。”
谁能想到,令天下名门贵女趋之若鹜的谢氏宗子,会一头栽在杀人不眨眼的宫主身上,还求而不得,弄得伤心伤肺的。
寂静的街巷,灯火微暗,热闹的街市就要结束了。街上行人寥寥,只有一对腻歪又奇怪的小情侣还在闲逛。
说腻歪,是因为他们袖中的手一直紧紧相握,一刻不分。说奇怪,是因为那俊美的红衣公子一身邪气看着就不像好人,而他身边的美若天仙的小娘子更是煞气缠身。
一位卖糖葫芦的老叟,背着个卖得只剩下一串的草垛子从他们身边匆匆路过。
“老人家,”红衣公子叫住老叟,向他买了最后的那串糖葫芦。
老叟接过银钱,逃也似的跑了。
寒霜将糖葫芦递到江欢面前,“江宫主,吃糖葫芦吗?”见江欢不理他,寒霜困惑:“不喜欢吗?可是我在南风馆外,明明就看见你盯了很久的糖葫芦,还以为你很喜欢吃呢。”
江欢挑眉,肯定地说:“所以你一直在暗处盯着我?”
寒霜上下打量着跟谢珩手里那支一模一样的糖葫芦,问道:“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为什么那个时候,你能还愿意多看一眼,如今却表现得如此为难。”
“啊,我明白了,难道是因为递给你这串糖葫芦的人是我,而非谢珩,你不高兴了是吧,江宫主,你可真是偏心呢,”寒霜故作伤心地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也看见了,你那青梅竹马的小郎君此刻正忙着赶赴燕约莺期呢,你就只好屈尊降贵,与我同行了……”
寒霜咬了一口糖葫芦,与南朝人又明显分别的琥珀色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因为他在这串糖葫芦里尝到了桃花醉的味道。
他毫不在意地将糖葫芦嚼碎吞入腹中。桃花醉是他自己研制的毒药,他还能不知道怎么解?
寒霜似笑非笑地看向江欢:“江宫主,拿了我研制的毒药,又下到我身上。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江欢哼笑一声道:“这叫有借有还,不算过分!”
寒霜哈哈大笑道:“江宫主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伶牙俐齿……”然而话音未落,寒霜面色微变,他迅速扔掉手里的糖葫芦,检查手掌,只见他捏过糖葫芦竹签的指尖,正在迅速变黑……
是毒。像桃花醉的味道,却又不是桃花醉。这毒霸道,寒霜只觉体内血气翻涌,一口鲜血从喉间涌出。
红衣公子再没有吊儿郎当的模样,阴着脸道:“你做了什么?”他想要收回被江欢牵着的手,却抽不出来。
江欢勾了勾嘴角,却依旧紧紧捏着寒霜的掌心,“此乃我太阴宫新研制的剧毒,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绝命。便宜你啦!”
女孩银铃般的小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