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读大会最后定下了七名世家子弟,除了江皇后钦点陪伴郡主的谢珩。皇子们将在这六个人里各自挑选两名侍读。
明言挑选,实则只是冠冕堂皇的套路话,皇子们的伴读与他们背后的世家一一对应,该挑谁为伴读,一目了然。
昨夜,江欢与林洵之商议到半夜的结论是,表面还是让林洵之做萧纪的伴读,背地里不动声色里应外合,利用琅琊林氏倾注到萧纪身上的影响力,趁机将前世受不了萧纪的愚蠢,最后拜入江欢麾下的旧部们搜罗起来。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前世唯唯诺诺的萧纪,今日却十分勇敢,他不惜挑战他母妃林贵嫔的威严,做了一个违背家族的决定。
他没有如他们所愿,选择琅琊林氏辛苦挑选的子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太陵江氏的江西塬(江婉莹同母异父的兄长),陇川文氏的周游之(江婉莹的前夫哥)。
华林园中,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荣景堂前,斜阳夕照,舒适的晚风吹拂众人心间,送来丝丝凉爽,却不足以熄灭林贵嫔心中腾起的熊熊怒火,“不可!”
萧纪扶了把昏昏沉沉的额头,他尚未从重生的混乱中清醒过来。他知道母妃在担忧什么,无非是担忧自己的莽撞会惹怒琅琊林氏。
前世最后当皇帝的可是他萧纪。
可即便君临天下,最爱的女人不在身边,江山秀丽也难以再让他开怀。
江婉莹死后,他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后只能对着一个个江婉莹的替代品聊慰余生。
重活一世,他绝对不要再错过她。
萧纪目光坚定地跪在皇帝面前,“父皇,既然是让儿臣自己挑选侍读,如今儿臣选了,为何不可?”
林贵嫔急了:“陛下,纪儿只是一时冲动,小孩子胡言乱语,切不可当真。”
谁知,萧纪比林贵嫔还要激动,“母妃若不应允儿子,儿子今日便死在母妃面前。”
皇帝笑而不语。他不仅不会反对,甚至是乐见其成。萧纪的一时冲动,名正言顺地打乱了四大世家各自为政的局势。
他们越混乱,对他越有利,他当然不会反对。皇帝满脸关切地从龙椅上下来,将萧纪从地上扶起,“纪儿,你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儿,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置父皇与你母妃于何地啊,快快请起,你要什么,父皇应允你便是。”
“陛下!”林贵嫔气急败坏地喊。
“宛宛,难道你要置咱们儿子的性命于不顾吗?”皇帝不赞同地质问。
这……
林贵嫔哑口无言。她不明白,素来乖顺谦和的儿子萧纪,为何突然像鬼上身一样,不要母族为他准备的两个对他前途有好处的公子,反而要选仇敌家族的子侄。
然而,这还不算完,更令林贵嫔火冒三丈的话再次从萧纪的嘴中说出。
“孩儿不仅要选江西塬与周游之做孩儿的侍读,孩儿还要求娶太陵江氏的女公子江婉莹为正妃,孩儿此生非她不娶,生死不负。”
林贵嫔气个仰倒,靠左右两边的宫女搀扶,才没有彻底倒下,她恶狠狠地一眼扫向太陵江氏的席位,她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勾引了她家孩子。
然而,她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江婉莹是哪个小狐狸精。
林宗主铁青着脸,显然也被气疯了。琅琊林氏早已内定了未来的三皇子妃人选,本想等萧纪成年后便送入宫中。没想到,他们琅琊林氏的嫡长女,在萧纪眼中,竟还比不上太陵江氏的一个小庶女。
简直欺人太甚!
江欢:哦豁……
林洵之:哦豁……
太陵江氏宗主江亮跟陇川文氏宗主文渊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全盘计划被打乱不说,还惹了一身骚。
尤其是江宗主,江氏与林氏素来是死敌,彼此水火不容,如今三皇子萧纪说什么?要娶他族弟的庶女为正妃,实在是荒唐至极。
在场所有人要么脸色难看,要么目瞪口呆,只有江欢跟林洵之会心一笑,终于有人能体会到她们当年被萧纪坑的苦逼心情了。
来吧来吧,大家一起来吃爱情的苦。
谢珩一早便被定下是江欢的侍读。两人年幼且年纪相仿,为了让他们提前培养感情,江皇后特意将二人安排在一张桌案上。
少年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闹剧,沉声道:“你干的?”谢珩下意识便想到,江欢此人素来不折手段,为了得到林洵之,她有什么干不出的,没想到才几日未见她就搞出了这么多的事端。
女孩十分冤枉。她两手一摊,无辜地看着他。谢珩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江欢再手眼通天,如今她只是一个啥也不是的小孩子。
那萧纪这是……
谢珩心中一凝,只有一个可能,萧纪的情况想必与他跟江欢是一样的。
他为官三十年,也做过萧纪的臣子,自是知晓萧纪与江欢庶姐那档子事儿。他还知道,即便江婉莹死了,萧纪也并不宠爱江欢,每天只召见与江婉莹长得一模一样的妃子们。
甚至坐视得宠的妃子,欺辱到江欢这个皇后头上。
……
江欢忙着看热闹,不曾想一道灼灼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她。她忍不住扭头,对上谢珩似悲似叹的同情目光。
他这是什么表情?
该不会是在同情她吧……
江欢无语翻白眼。他有什么好同情她,他还不是打了三生三世的光棍,他们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林贵嫔又被气昏着担走了,琅琊林氏宗主更是当场气得拂袖而去。
狗皇帝这次倒是没有追着他家“宛宛”离去,他慈爱地看着萧纪,准了他的请求。但其实他准不准地从来就不作数。
江欢不屑一嗤。
由于萧纪分别从江文两族挑走了一名伴读。二皇子萧纯与四皇子萧约就必须在林氏挑一个林氏子弟。江欢拼命给萧纯使眼色,让他选林洵之。
萧纯无奈失笑,看来妹妹很喜欢林洵之。
谢珩冷眼看着急得抓耳挠腮的江欢,真是什么事都消弭不了她一颗弄权的雄心。这会儿她还想着要林洵之呢。
看到萧纯如她所愿带回了林洵之,江欢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
侍读已选定,接下来就是惯常的一场宴会。
之后侍读们会随着各自侍奉的皇子同住,成为他们的幕僚,他日皇子们若是荣登大宝,侍读便是皇帝身边第一信任的腹心之臣。
除了谢珩。他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郡主侍读,无论如何也是得不到从龙之功的。公子们纷纷向他透去同情的眼光。
没想到,逸群之才的谢氏宗子,最后竟落得个这样的去处。他们又是唏嘘不已,又是幸灾乐祸。反观谢珩本人,倒是对这些异样的眼光淡然处之。
狗皇帝醉眼朦胧地扫过江欢那一桌,心中不怀好意地想,既然这池子水已经乱了,他何不在再投一块大石头进去,让它更浑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