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奂宁出门前用力的咬了咬唇瓣,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血色一点。
他不想让唐屿担心,忍着撕裂般的疼痛,强迫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正常人。
屋子外面下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头发上结成透明的薄膜,打湿不了衣裳,却能让人难受至极。
许奂宁迈着大步走出门,一眼就看见唐屿站在雨中。
他嘴角带着血痂,脸上青紫一片,身上裸露出的皮肤全是伤痕。
许奂宁用力掐着掌心,才忍住没有冲上前去问唐屿是怎么了,谁又欺负他了。
雨幕中的唐屿看见从许家走出来一个人,再定睛一看真的是许奂宁,是那个他担心了好几天,日思夜想的人。
唐屿眼中透出一抹亮色。
他快步上前牵起许奂宁的手,像对待失而复得的宝物,极尽温柔道:“走,回家。”
许奂宁站在原地没动,重重甩开唐屿拉住他的手,叫住了他,“唐屿。”
唐屿愣了愣神,以为许奂宁要和他说什么,也站定回过头,安静的听着。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许奂宁把被唐屿触碰过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的碰了。
许奂宁后退一步,双手环于胸前,一脸不屑道:“呵,回家?回哪个家?”
满是恶意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跟你去那个地下室躺烂床板,看着老鼠在眼前跑来跑去吗?”
“太可笑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你放弃我的一切?”许奂宁从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幻化成一把刀,在他的心上割一刀,痛彻心扉。
他的一辈子已经毁了,他没有未来了。
不能让唐屿跟他一起沉沦下去,不如就让他亲手斩断吧。
就算许木说的是假的,唐屿并不是什么继承人,他也还有大好的青春,优秀得走向更好的未来。
而他许奂宁只是一个累赘而已,声名狼藉,身体残疾。
与其情根深种之后,随着时间的沉淀,因为身份的不对等而感情变质,倒不如现在当断则断。
爱意可以成为动力,恨意同样可以。
“谁威胁你?”唐屿下意识反应脱口而出。
他根本不相信这会是许奂宁自己的想法,从那几个混混提起这件事开始,他就怀疑其中有阴谋。
许奂宁的心脏狂跳,但还是维持住面上的不屑,讽刺道:“威胁?你配吗?你觉得你配被用来作为威胁我的筹码吗?”
他反问道:“你能给我什么?”
“别天真了,唐屿。”,许奂宁一点点的打碎唐屿的幻想,“你只不过是我用来消遣生活的一个玩意,居然还妄想我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哈哈哈哈。”
唐屿听到这,眼神才有所松动,一些不敢置信在眼中闪过。
许奂宁压下喉咙中的哽咽,摆出嘲笑的姿态,“你知道为什么那天你能找到派对那种轻松又高薪的工作吗?”
“一切的一切,从我们相遇开始就只是个骗局而已。”
“这场游戏只有你一个人当真了。”许奂宁编织着一张满是荆棘的谎言网,刺的指尖鲜血淋漓,快要喘息不了。
唐屿眼中火光更盛,亲耳听见这些话从许奂宁的口中吐出,心中没有一丝气愤是不可能的。
他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好不容易敞开的心门又被人一脚踹上。
唐屿复杂的神色中带有被欺骗的愤怒,还有即将失去许奂宁的不安。
所有的情绪堆积在一起,此刻全部爆发了。
任何人说的他都不信,不听,可偏偏这话是他最期待见到的人,亲口告诉他的。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大到许奂宁看不清唐屿的身影。
许奂宁的眼前模糊成一团,不知道是被雨水还是泪水淹没了。
唐屿强压着怒气,一把揪住许奂宁的衣领,将他扯向自己身边,“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说的都是真的?”
“对!”许奂宁不耐烦的应道。
“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要多少钱开口吧。”,许奂宁满不在意的侮辱着,“卡号留下,你可以滚了。”
唐屿再也无法忍受,一手掐出许奂宁的腰,一手摁住他的后脑,毫无章法不带任何情感,只是为了惩罚一样吻住许奂宁的唇瓣。
凶狠的啃咬着,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人身上的每一寸骨血都吞吃入腹。
许奂宁腰侧的伤口被粗鲁的触碰,疼的几乎要昏厥过去,本能的挣扎起来。
许奂宁越是挣扎唐屿的动作就越是重,越是紧。
直到许奂宁坚持不住,难受的干呕起来。
唐屿表情变得震惊,他颤抖着声音,“你就这么恶心我?”
直到这一刻,许奂宁因为他的触碰恶心到干呕,无法作假的生理反应代表了许奂宁的态度。
也证实了许奂宁没有说谎,许奂宁从心底厌恶他。
唐屿眼中一切的情绪全都沉了下去,愤怒也好,不甘也罢,全都犹如日落西山,没了踪迹。
人悲伤到一定程度是流不出眼泪的,就算心里疼得快要爆炸。
唐屿恢复平常那副表情,松开抱住许奂宁的手,没有任何停留,转身就走。
许奂宁本就因为伤口痛到脱力,这下没了支撑,直接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手掌擦过地面,溅起一片水花,划出一片红色印记。
他腰侧的伤口才刚缝针没几天,还很脆弱,就经历这么些大动作,根本支撑不住。
渗出的鲜血洇在衣服上,被大雨冲刷,融进雨水里,消失不见。
许奂宁躺在粗粝的水泥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发出一丝声音,撑着沉重的眼皮,看向唐屿,直到唐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可惜唐屿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五年后。
霓虹闪烁、灯红酒绿的酒会上,许多穿着正装礼服的俊男美女在舞池摇晃,商人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许奂宁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色西服,身边没什么人,周围灯光很暗淡,可依然掩盖不住他的风华,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
他和从前相比变化很大,变化在气质上,收起满身的锋芒后,原本就优越的五官更加柔和,身量修长纤细,犹如一棵遗世独立的青竹,衬的无比普通的西服,都像独特的高定时装。
面孔到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五官长开了些,线条变得更加明显,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也没了从前那种骄纵感,反而更加勾人了。
突然,许奂宁身上被一个服务生泼了一杯红酒,被不远处的黎言看见,快步走过来,眼含怒气。
许奂宁伸手拦住黎言,又摆了摆手放走那个服务生。
他心知肚明,在这种全是各界大佬的场所,若不是有人授意,没人会犯这种无脑的错误。
而许奂宁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许奂宁了,现在的他没有那么在意面子这种东西。
许奂宁对着黎言露出一抹微笑,眼神指了指还在等待黎言的那群人,“没事,你先过去吧。”
送走黎言,他理了理衣服,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许奂宁正在洗手台前用干湿纸巾处理着西服上的酒渍,恍然听见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虽然声音和当年有着很大的变化,确是被许奂宁刻在灵魂里,无法被遗忘的。
他猛的抬起头来,在巨大的通铺镜面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惊得许奂宁手中的纸巾都没拿稳,掉落在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