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完妆,我打算洗个澡,手机突然响起“滴滴滴”的声音,没错,是我休眠了多年的QQ。我迷瞪着双眼点开,“在吗?”“能出来走走吗?”何时。额~我正犹豫着怎么拒绝才好,谁知对方的语音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好家伙,这都不给人组织语言的机会。
我轻呼了两口气,按下接听键,用10086客服式的礼貌语气:“喂~你…”,!“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就直入话题,“出来走走吧!”“可是我已经洗漱了。”我心虚回答。“你不是还没洗吗?”陈米听到我说话急吼吼地替我说道,我瞪了她一眼,心里盘算着以后要不要给她的嘴巴上条拉链,带锁那种。何时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说:“我在陈米她们宿舍楼下等你,我室友对象在她们宿舍,我向室友打听的!”“哦~”我心想,给我解释啥呀?我又没什么想法!“等你,我挂了哦!”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对方就跟怕我拒绝一样,迅速挂断电话。
我这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算了,去就去吧!还能吃了我不成。我下床问陈米要了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胡乱套在身上,临出门时我照了照镜子,如果脸蛋再肉些,眼睛再亮些,戴个黑框眼镜,披散的大波浪换成束起的高马尾,穿上红白搭配的校服,是不是就能回到过去了呢?这样想着,我竟不自觉地把头发扎高,看着镜子里这个青春的自己,我满意地开门离去。
出宿舍大门,我一眼就看到何时站在宿舍右侧的路灯下,光从他的头顶洒落,白色的T恤被昏黄的灯光染旧,微微弓着背,随着指尖的火光明灭,一股青烟自口中腾出,又隐入他的发丝之间。此刻的何时,比白天多了几分阴翳,和我记忆中那个少年朗相差甚远。
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初见时也是站在光里的,只不过那一次是阳光。那是我们高一开学的第一天,我当时刚和新室友章鱼走出食堂,便听到有一个欣喜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我顺着声音望去,是一个白净好看的男孩子,瘦瘦高高的,白T恤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看到我的回望,小跑着来到我的身边,“吴奈,好巧啊!咱俩竟然又是一个学校的?”我顿了片刻,突然记起这是初一初二时的同班同学何时,初中两年我们除了收发作业和偶尔班级大扫除,几乎没有说过话,初三我转学了,没想到如今又成为了同学!
“嗯嗯,真的很巧,我在四班,你呢?”我灿笑着回答。“三班,我在三班,我刚刚如果教室了,咱俩的班是隔壁邻居”他答。我们稍微又寒暄了几句便道别了。之后的半个学期里,我们常常会在校园里碰到,比如课间他和同学常谈笑着从我们班门口经过、食堂排队打饭时也总会挨着、大课间做体操时他就站在我的右后方……。很多时候,我们都是顺路时偶遇,所以就有了很多聊天的机会,一来二去,我们也渐渐成为了好朋友,我发现何时并不像我印象中初中那样沉默寡言,相反,他幽默、温和、博学,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小情绪,并及时给予开导。
在高一下册过年回来时,我爸怕我平时在学校时不方便联系家里,就把他充话费时送的老人机给了我,叮嘱我要好好学习。拿到手机的那天下午,我拨通了便利贴上何时的电话,让他给我申请了一个QQ号,不到半小时,何时就把QQ账号和密码发给了我,我照着登录上去,发现何时已经发起了添加我为好友的申请,他成为了我的第一个QQ好友,从此我们多了很多可以谈天说地的机会。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何时当时给我设置的QQ密码,用九键输入法输入数字或字母都会得到“时爱”二字。我好几次威逼色诱,何时都不肯告诉我真话,只敷衍地说太久了,不记得了。)
“来了,冷吗?”何时看到了我,迈步朝我走来,声音里充满了关切。“不冷,我脂肪厚。”我调笑道。何时带我来到大学城里一条种满了银杏树的蜿蜒小道上,他说这四年他在这条山道上跑过了无数路程,这里的秋天尤其美,银杏树叶会落满地,秋风自山间吹来,心里的情绪也会被吹散一些。
“确实很美!”我附和道,然后我们之间便陷入了寂静,谁也不再开口,就这样安静地走在林间小道上。垂头间我望着那双僵在身侧无处安放的手,想到高一下册时很多很多个夜晚,我们都这样安静的走着,中间总是维持着这样一段合适的距离,每次回过头时我都会注意到何时的手也像现在一般垂在身侧,无处安放。
高二的一个晚自习后,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叫着“热了~热了~”,天气闷热得星星都躲起来乘凉。随着下课铃声的敲响,我收起书包随着人流回家,因为食堂伙食不好,开学没多久,家里人给我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让奶奶过来给我做饭吃!待到人流分散开来,我发现我走的这条小路上早就没几个人了,走到离家很近的一条漆黑的小巷里时,更是只剩下我一个人,我颤抖着从书包侧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心里努力给自己打气,心想走了好几天了,啥事也没有,吴奈啊吴奈,不要怕哈,如果遇见流氓,你就告诉他你还是无赖呢!
“咔嚓~”身后传来踩碎瓦片的声音,听呼吸应该是个男的、高的、壮的,艾玛,不分析还好,一分析我的腿就越来越软,走几步都踹。我看着前面的光亮,暗骂自己怕个锤子,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走到头了。一步,两步……我越走越快,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急促起来,终于,我从暗巷里一下子跳到了光亮处,我转过身扯开喉咙准备大叫,手机灯光刺得一个高大的黑脸男生睁不开眼,我一看校服,这不我们学校的嘛!我收回嗓子后尴尬地说了声对不起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黑脸男生呆愣在身后。
因为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我一整晚都没好好睡觉,第二天上课时整个人蔫蔫的,课间操也请假不去,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嘿嘿,不得不说,初中以后女孩子请假就是比男孩子容易得多,大姨妈带给我们的也不全是痛嘛!)
再醒来时课间操已经结束了,花儿站在桌前朝我“嘿嘿”地笑着,也不知道啥时候来到了我们班,她神秘地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也不和我说是谁送的就一溜烟跑没影了。我拆开信件,里面是比草书大王张旭还要草的文字,我拿出毕生的细心,才读明白讲的啥,大概内容就是写信人自我介绍是五班的王覃翼,校园里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了,昨晚上原本是想默默地守护我回家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我的表情好像是惊吓过度了,实在不好意思,末尾还希望我能和他做个朋友,最好是男女朋友。
读完我震惊了,守护??这哥们怕不是想收尸吧?中午午睡前何时找我聊天,问我今天为什么不去做操,我把这个傻大哥好心守护我回家的事说给何时听了,“你都不知道,我吓死了,还以为是变态强奸犯这一类的……,”说到昨晚上的感受,我竟开始抽泣。
没过几天,我在学校里又遇见了五班那个傻大哥,只不过这次他整个人鼻青脸肿的,听说是上体育课时,他们班和三班打篮球,三班有个男生球技不太好,投出去的球总是反弹回来砸中五班这个男生。三班?那绝对不可能是何时,初中时他因为早上五点起来练球被班主任当众批评过好几次,后来他的球技为学校争得了荣誉,班主任也就改为温和劝解了,让他多把心思放学习上,我心想。
后来何时坚持每晚都要送我回家,看着我进家门后他才小跑着回学校。可能因为有了何时这个大护法的威慑,五班的傻大个再没出现过了。
“北方的春天应该也很冷吧!”何时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啊,春饼吗?起早一点吃就不冷了!”我自顾自地说着。“啊呜~”我打了个哈欠,“回去吧!”何时联系,我就随着他摇摇晃晃地沿原路返回,一路上我都是哈欠连天的,不知道还以为我昨晚抢劫去了。我这人有个毛病,晚上九点一过就会开始犯困,一犯困整个人就很懵,约等于人事不清。
“到了!”何时提醒我,“哦,我先进去了,拜拜。”我软绵绵地挥着手,说完便歪歪倒倒地离开,刚走没两步,突然感觉腰间一紧,我向后倒进了一个微凉的怀里,然后被紧紧箍住。我吓得瞌睡立刻醒了大半,刚要发出的求救声就被鼻尖熟悉的味道掐断。
是何时,他将头深深地埋入我和颈窝,温热的气息从脖子向四肢百骸蔓延,吓得我一个激灵,耳朵也是一阵阵发烫。从前我们不是没有过亲热的时刻,但毕竟四年没有接触,我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我刚想问问他怎么了,就听到他声音喑哑地说:“你真的不要我了吗?”语气委屈得像一个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狗。我泛滥的母爱啊,听到这样可怜巴巴地试探,竟然不忍心否认。但,好姑娘拿得起放得下,我怎么能被三言两语给动摇呢?“不是你说的分手了就不必再提和好吗?”我不答反问。
这次轮到何时沉默了,“何时,我现在长大了,懂事了,也照你的花做了,从此不提和好,就这样吧!”我挣脱了怀抱,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