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扶言让满唐先吃点东西。
小姑娘等不及,胡乱的披了件衣裳,头发拿发带绑了尾部,推着秦扶言就要起飞。
老秦两只手紧紧握住轮椅把手,明明残疾是个从自己很小时候,就容不得别人触碰的逆鳞。
可满唐在身后推着他,笑声清脆,自廊坊上滑行而过,“秦扶言,你的轮椅可以带我一起跑哎。”
“哦吼!”
路上有丫鬟下人顺着声音看过来,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从来冷静自持的逍遥王,抿着嘴,脸色僵硬。
他既害怕自己飞出去,又害怕突然停止伤着满唐。
林木同林金站在一块,林管家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一脸欣慰。
“老奴好久没看到王爷这么开心的笑了。”
林金:...
林金:有毛病?王爷哪里笑了。
排除外人的目光。
满唐和秦扶言到后院的时候,岳珊正在屋子里整理东西。
“阿娘!”
恢复清醒的岳珊,通身的气质都和往日不同。
她眉眼里带着温和,笑着回头,“慢些。”
秦扶言手背上青筋暴起,满唐停下轮椅,给岳珊一个大大的拥抱。
反观秦王爷头顶上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被风缭乱,就算一整个的沧桑心酸。
所有人都是快乐的。
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
阿清着人送上丰富的餐点,满唐把昨日岳珊给自己的书信交给秦扶言,隐秘的提了句过往。
秦扶言顾不上头发,把书信塞进袖子,急匆匆的去了书房。
岳珊早上吃过饭了,闲着也是闲着,替闺女剥鸡蛋,满唐塞了两个小笼包,同岳珊商量之后的生活。
她的意思是岳珊可以先在逍遥王府过上一段日子,大理寺就算彻查满家起火,也没人敢来王府后院搜查。
等过了这段风头。
届时自己在外边给岳珊买个小宅子,她想在京城也行,想在外地也行。
岳珊把鸡蛋放在满唐面前的小盘子里,深深的看了几眼小姑娘,桌子上有擦手的锦帕。
她不紧不慢的擦了几下,随后才斟酌着开口。
“唐唐,如今你和王爷感情甚笃,娘看着你过的好也就放心了,娘知道你是为了娘好,想让娘过上安生日子。”
“只是,”她叹了口气,“岳家的冤不能不报,娘已经想好了,既然从满家脱身,娘打算去江浙一趟,你外公之前带的学生如今在那边任职,或许他会知道一些真相。”
当初岳家留给岳珊的暗卫,从她疯了之后就没联络过。
今天早上她拜托秦扶言替自己在城外的铺子递个话。
满唐进来之前,那边已经回了,他们一直在等着小姐,只要小姐一声令下,纵使这些人老了,还有子子孙孙。
暗卫不是没听说过岳珊之前过的日子,他们也想过去接岳珊和小小姐出来。
可一来岳珊已经疯的不认得人了,二来满唐戒备心很重,他们问过两回,满唐宁愿带着母亲在后院苟且偷生,也不愿出去丧命。
时间一长,这事就耽搁了。
如今岳珊手上有证据,但是不多。
不足以在洗清冤屈的同时,掰倒严屈和。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户部小官了,岳珊要报仇,自然所有人都别想逃过。
满唐手里捏着咬了半口的鸡蛋,整个人丧丧的,“阿娘不要我了吗。”
很早以前,岳珊也曾这样问过满唐,那时候她怎么说的来着。
——不会,你永远是我阿娘。
岳珊摸着满唐的头发,“你永远是娘的女儿。”
满唐是半路穿来的,饶是如此也对岳珊这个母亲很是上心,何况岳珊。
那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家,是送她出嫁的亲生父母。
满唐知道自己拦不住,“阿娘打算什么时候走。”
岳珊本以为满唐会不理解自己,甚至连说辞都准备了好几套,结果满唐就问行程。
她有种呜呜呜呜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的感觉。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约莫还要等上三两天,铺子那边的暗卫如今有许多成家立业的,总要把家里安排好,行程马车也都要准备。”
趁着这两天的空闲,满唐还能给岳珊多准备点东西。
夏天出行容易中暑,祛火的草药多备上一些,吃食也不方便带,冰块也要想法子储存。
至于满家之后的事情。
满唐暂时无心理会,不过她不理会,不代表事情不会发生。
逍遥王府安插在太傅府上的探子来报,说是满相方下朝之后。脸色漆黑,怒火冲冲。
连官服都没换,直接冲到柳如月的房间,房门未关,从外头经过的丫鬟婆子就听着里边传来重重的巴掌声。
柳如月被打的瘫倒在地上,隐约听着满太傅说什么星辰县,御状,死人什么的。
秦扶言让探子来知会王妃一声。
满唐立刻想起之前派出去的林水。
那之后他一直没动静,满唐还以为秦扶言让他去做别的了呢,没想到直接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
彼时满唐还在岳珊这里,晓得之后要分别,母女二人都很珍惜现在的日子,满唐坐在镜子前边,岳珊替女儿梳妆。
她恍然想起当初午后,那个一身白衣带着孩子的女人,眉眼温婉,同满相方站在一起如同璧人。
她曾经也羡慕过柳如月的,也想过把她纳为妾室,日后好好相处,身居高位,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的。
只是物是人非。
自己作死,老天都帮不了。
满唐嘴上抹了口脂,整个人青春明亮,她朝着探子摆摆手,“再探,打听一下是谁上京告的御状,必要时刻,在背后推一把。”
探子抱拳称是,随后退下。
满唐从位子上站起来,阿清守在门口,她吩咐一声,“阿清,通知林金,逍遥王府近日避客,王妃失母痛心,卧床不起。”
戏总是要演全套。
阿清立刻去找林金。
秦扶言还在书房没出来,满唐也没去打扰,陪着岳珊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在王府这段日子,满唐给她添置不少东西。
“对了,阿娘等等。”
小姑娘急匆匆的往返自己的屋子和岳珊,因为有些急,回来的时候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给。”
满唐把手上一摞银票塞进岳珊手里,“出门在外,难免遇上什么事,阿娘拿着这个,有钱心里不慌。”
这还是岳珊之前封在里衣的银票。
很多都已经看不清楚字迹了。
小姑娘满心热枕,毫无保留,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岳珊笑着把银票推回去。
“阿娘给你的你就收着,忘记你外公以前是做什么的了,阿娘还能缺银子。”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底气。
就算岳家落败,依旧为儿女铺出一条路。
满唐没见过岳珊嘴里的外公,但也觉着,是个很牛的人。
直到下午。
满唐拎着厨房做的冰糖荷叶莲子羹去书房,秦扶言坐在软榻上,双腿放在地上,手边一堆文件。
满唐叩门。
“进。”
秦扶言一整天的阴郁这一刻一扫而光,他舒展眉头,把信件放在一旁,“不忙。你怎么过来了。”
满唐同他并肩坐在一块,端出两碗莲子羹,下方的冰块还没化,在六月的天气,一股子逼人的凉气。
“一个人吃东西有点无聊,听林金说,你中午都没好好吃饭。”
她先喂了一口给秦扶言。
秦王爷毫无原则的接过,闻言嗯了一声,“我之前在查的事情,中间一直少了最重要的线索,岳夫人送来的信件刚好对上。”
他揉了揉眉头,“因为是十多年前的问题,很多事情都模糊了,我把线索整理一下,没觉着饿。”
手边的莲子羹搅动几下。
秦扶言懒懒散散,满唐看不下去,又追着喂了一口。
他跟个撒娇的小朋友似的,满唐喂他就吃,自己坚决不动手。
好在满唐纯粹是为了找个借口过来,端正坐姿,一边说话一边给他填粥。
“没觉着饿也要吃,饿坏了身体怎么办,我以后还要指望你呢。”
我的版权先生。
秦扶言长的好看,一举一动都很好看,他凝视了满唐几秒,随后似是不经意,“我这双腿可能好不了了,等此间事了,岳夫人也恢复了,我便给你一封合离书,你日后……”
一勺莲子羹直接杵到嗓子眼。
“你再多说一句,我保证把勺子塞你鼻孔里。”
天不怕地不怕的秦王爷,一时间有点心虚。
“唐唐,我是个废人。”
满唐这下真把勺子戳他鼻尖上了,她看着秦扶言的眼睛。
“你是我夫君。”
秦扶言看着满唐的表情,倒也不好说别的,总归日后时间还早。
他生硬的转了话题,“星辰县的事情,他们给你说了吗。”
他不提,满唐自然也不会惹两个人不开心,松了松语气。
“嗯,就是不知道是谁来告的御状。”
如果是星辰县的县令,那之后可操纵的就更多了。
秦扶言早上没上朝,一直守着满唐,“太傅糊涂,这一出估计得扒下满家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