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入夜时节,伙计们张罗着点灯和招呼来打尖住店的客人,下午的小插曲在人来人往之间消散,就像在**大海投进了一颗石头,有起伏但是不多,只有在莫月离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收拾完了柜台的残局,伴着二楼琴瑟奏出的悠扬音乐,莫月离托腮在柜台发呆,时不时就发出痴笑。
一阵“咕咕”声打乱了莫月离的胡思乱想,循声看去柜台底下,是那个被托付给她照顾的小女孩肚子在叫,摄魂族那小子来去匆匆,也没说清楚,莫月离问了小女孩半天,她也是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怕生还是装傻,刚刚忙里忙外,刚消停下来待会,都把她给忘了,莫月离蹲下来和藏在柜台下面的小女孩‘对视’着,
“肚子饿了是吧?”
还是不回答,莫月离无可奈何,右手托腮,左手举起,对着柜台外连打几个响指,离柜台最近的一个伙计马上屁颠屁颠地就走到莫月离旁边,“掌柜的,有啥事儿啊?”
“给我拿几个卤鸡腿,还有打盆水过来。”
“好咧。”手上的抹布往肩上一搭,小伙计又屁颠屁颠地走开了。
莫月离对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衣物破破烂烂,手脚也是邋里邋遢,指甲里满是灰黑色的泥土,看着像是吸魄林的土壤,蒙住眼睛的黑布看着倒不像她自己的东西,说是她的眼上有伤,看半天也不像纱布的材质,也没有药草的味道传出来,这“小不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给小女孩简单擦了一下手,因为肚子饿没什么力气,她也没怎么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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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楼酒肆开始打烊,只留出侧门,一个伙计留守看夜。
莫月离拖着疲惫的身体,左手拿着一篮子夜宵,右手搭着扶手慢慢地爬着一级又一级楼梯,,身后还跟着那个小女孩,小女孩一手扯着莫月离的衣角,一手抓着卤鸡腿大口地吃着,皮脆肉厚,咸香四溢,真好吃,真好吃,真想每天都有这个东西吃,小女孩暗暗想着,苦过来的孩子,一点点甜就能满足。
赤脚的两人一前一后,她们好像与生俱来就有一种默契,小女孩蒙着眼睛,但是未有过磕磕绊绊,就这样走上了第十层,这里一般都没什么人上来,基本都是生死会的人偶有入住,莫月离的住所就在楼梯拐角第一间,寻常客人都是从五楼开始入住,以此类推,即使现在正值断思崖招学期间,也只是住到了第九层。
走进了房间,大力拉开深蓝色的落地轻纱窗帘,温柔的晚风轻轻吹动莫月离的发梢,屋内并未点灯,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她是否在房间内,放下手中的篮子,这个篮子的六边形底座比一般的偏厚偏高,仔细一看才发现上面是带有暗格的,只见莫月离在桌上轻磕两下,暗格就自己弹了出来,里面原来是下午拿的照顾小女孩的酬金——九根金条。
“小金库又添九员大将,嘿嘿。”莫月离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吧唧吧唧响,她欠生死会九千九百九十九根金条,除去她这几年的积蓄,现在还欠两千一百六十八根,只要早日还清,她就能从生死会手里盘回莫愁楼。
金条丢进抽屉锁好,现在正值盛夏,入夜时吩咐伙计烧好一大桶热水晾到现在水温刚好,房门已上闩,拉出屏风挡在窗前,这样既能通风又遮眼目,莫月离转身便褪去身上衣物,跨进了浴桶,旁边是另外给小女孩准备的一个小浴桶,不过她只是在玩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搞得地面都是水。
“你个小不点!”莫月离看不下去了,草草洗完澡,随手抓起一件吊带纱裙就穿起,一把按住了小女孩的手,小女孩马上老实了起来。
在给小女孩洗漱过程中,莫月离想要揭下那条黑布,却意外发现上面附有幻气,不能以蛮力揭下,只能避开眼睛的位置给她洗脸,一个“小不点,”被摄魂界的人托付在此,不会说话,好像也听不懂别人说话的意思,到底什么原因呢?
思来想去之间,小女孩被莫月离洗的白白净净,还换上了一身合身的粗布衣裳,借着微弱的月光,莫月离在床边给连打哈欠的小女孩仔细地擦拭着头发,还是半干的程度,小女孩就开始“东倒西歪”了,也是,一直在吸魄林活动范围一尺见方,而今日爬上爬下,又换了不一样的环境,体力撑到现在已经耗地差不多了,基本上是沾枕头就能睡着的程度。
轻轻安抚着小女孩睡下,这时窗外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窗户边还有人落地的脚步声。
“谁!”莫月离警醒地拿起床上衣物的腰带,掌间化出幻气抽向窗户方向,还未使出全力就被一个清秀少年的声音打断收了力,“打扰了,我是十七楼的住客,外出回来发现十一楼以上开了屏障,破除不了,情急之下只能越窗进来。”
“好好的楼梯不走,走外墙?”莫月离嗤笑一声,“小屁孩,你当姐姐我第一天出来混吗?”说罢莫月离就一个箭步越过了屏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并无小孩的身影,明明是只有一个人落地的声音,怎么一会功夫对话的小孩就不见了呢,眼前这个男人又是谁?
莫月离顾不上深思,接着刚才的招式打向来人,被他灵敏避开,看来还是个高手,于是莫月离有意将男人引向屋内,离开窗边光线更为黑暗,莫月离长期习惯在光线微弱的环境下任务,这能让男人处于劣势之中。
男人自始至终都在避让,动作幅度不大,而莫月离则是步步逼近,好胜心让她只专注于攻击,忽略了刚刚小女孩的“杰作”,地板上尽是未干透的水迹,打着赤脚的莫月离一个不慎脚底一滑,失去重心右脚向后滑,上半身直冲冲向了前面,“咚”的一声竟撞入了男人的怀里。
“该死,唔”莫月离低声咒骂一声,‘真是阴沟里翻船’还没说出口就被男人反手擒住,并用手捂上了嘴,
“别出声。”
莫月离瞬间瞳孔变大,这声音,不是刚才那个小屁孩的声音吗?莫月离还感觉到男人的手上缠有纱布,还带有一阵莫愁楼常用药粉的气味,把所有碎片组织在一起,她灵光一闪,难道现在挟持着她的就是下午出手救她的男人?但是他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他是小孩吗?
以为是桃花,没想到是乌龙桃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判断他是下午救她的人之后,莫月离并没有挣扎,就想看看小屁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小女孩熟睡的呼吸声,夹杂着不知是谁怦然跳动的心跳声,黑暗中莫月离的脸色又泛红了起来。
半晌过后,屏住呼吸的小屁孩松了一口气,放开了莫月离,“莫掌柜,叶渐晨多有冒犯。”
“你还是不要说话了,”莫月离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听着这个稚嫩的声音着实很难和叶渐晨高大的身影联系起来,违和感太大了,断思崖吃的什么发育那么好?“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我莫月离和你互不拖欠。”明明说的是心中所想,语气却透露出心虚,甚至在黑暗之中都不敢直视叶渐晨。
叶渐晨自知理亏,入夜时节闯入女孩的房间,还趁其不备将其钳制,虽然是为了躲避追踪,逼不得已,但还是不合礼数,过多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而且敌人也没有走远,此地不宜久留,快点回十七楼才是万全之策。
莫月离看叶渐晨半天不吱声,正想找话题再次开腔,叶渐晨却转身就走,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他单手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右手紧捂着胸口,怪不得方才那个惑心族的人那么轻易就让他逃走了,原来刚刚逃脱前的交手就已经中招了,加上刚刚躲避莫月离的攻击也用了三四成的气力,注意力分散被暗中蛊惑简直是轻而易举。
月黑风高,叶渐晨此时此刻心如刀铰,但他知道这都是幻觉,叶尊曾经有提过,惑心族擅长迷惑心神,清醒时能将人变成行尸走肉任其摆布,昏迷时能潜入人的梦境任意建造场景。
叶渐晨现在的状态已经昏迷,从他倒下的那刻开始就被惑心族的人隔空潜入了梦境,因为刚刚还在莫愁楼的他是不可能突然凭空出现在天机阁的。
没错,正是今日他去过的天机阁,只是他的视角像是坐在阁内的横梁上俯视着,下面一共坐着三人,天机阁阁主萧尊萧崖子,摄魂族族长念清姬,还有一陌生女子,身形瘦小,而且双目无神像是盲人。
“你刚才说,我身中蚀骨咒必定活不过一旬,而且死相惨绝,死后还会遭天下人万般唾弃是吗?”念清姬咬牙切齿地复述着萧崖子刚刚在她耳边低语的话。
“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萧崖子没有正面回答念清姬的质问,“三个你最想知道的事情,包括如何化解你的死劫。”
人心狡诈,念清姬深谙此道,她并不接话,静待萧崖子下一秒钟会提出的要求,不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陌生女子突然开腔,“只要你把向庭淞放出来,我就告诉你中的蚀骨咒怎么解。。。”
“你算个什么东西!”听到提及向庭淞,念清姬一脸地蔑视,甚至看都不看女子一眼,嘴硬喊道,“生死不过一瞬间,死后被些杂种贱骂唾弃又如何?萧崖子你最好开门见山,什么缘由需要用一个狗屁不通的烂卦引我前来?”
萧崖子面不改色,似乎对念清姬这番回答早有预见,“有些问题,埋在你内心深处却一直找不到答案的,我都可以解答,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三换一,听起来我倒是捞了便宜。”念清姬语速缓慢,一字一顿看似在思考,其实暗地里掌间悄然化出幻气,突然向一旁女子打去,失明的女子感觉到掌风时也来不及躲避,腰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好在念清姬未起杀心,只是用了两三成功力,不然又是一条人命。
“在我念清姬面前用毒,药学第一向庭淞都被我轻松打败为我所用,你一个小喽啰也敢在此班门弄斧,”
“哼,你是怎么‘赢’的你自己心知肚明,”女子拄起玉棍颤颤巍巍地站起,“纵你再不可一世,我妃苏,你口中的小喽啰照样能让你生不如死。”
“原来是向庭淞的老相好啊,妃、苏、非、苏,”念清姬从脑海里翻出了一些陈年旧事的回忆,嘴角微勾,“当初苏族派你去勾引向庭淞偷取药学至密典籍,假戏真做动了心,被苏族发现后剜掉双目,侥幸逃脱后数十年躲在生死会苟且偷生,苏梓你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苏梓已经死了!”妃苏强忍疼痛挺直了腰板,“哼,总有你求我的时候。”
“求你?真是天大的笑话!”念清姬变了一下坐姿,半倚在木凳的扶手上,眉毛一挑看向萧崖子,“戏看完了就赶紧入正题,要求我做什么事?”
“你想好三个问题了吗?”萧崖子不紧不慢的的问道,“我求你做什么不重要,只要你满意我的答案,过后我拜托于你,你自然会出手相助。”
“又是故弄玄虚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