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兄……”明希安把点心往桌子上一放,便转头对着明希云道:“二皇兄,皇祖母吃斋念佛的,三皇兄便是想吃也吃不了的!”
说罢,明希安又转过头双手抱着江亭月的胳膊便不撒手,声音软软糯糯地,一个劲地唤着三皇兄,三皇兄。
江亭月只好拿了一个送到嘴里,装作十分喜欢的样子笑道:“嗯,很好吃。多谢希安了,皇兄很喜欢。”
或是急了,明希云不顾身份,站起身来,便要往江亭月这里来拉明希安,口中还厉声道:“希安,你给我回来!干嘛和这个废物一块?”
明希安也是个倔强的主儿,他猛地一把把江亭月的腰抱住了,还哭闹着喊着:“不,二皇兄放手!希安要和三皇兄一起玩……”
江亭月只觉得小腹疼痛难耐,这小孩子还偏偏闹他,她一时间便更是难受。
只见凌岚忽然按捺不住,站起身来便一把抓住了明希云的手腕,将他推到了一边道:“二殿下,莫要以大欺小。”
明希云怒极反笑,一把拍开了凌岚的手,笑问道:“那凌公子,你以下犯上,要如何处置?”
“凌公子,这原本是几位殿下的事,你何必插手呢?”
只见原本不言语的晋逐风也在漱了口以后,不轻不重地开了口,此话一出,整个课堂便已然十分尴尬。
明希颜转过身来,瞧了一眼已经窝到江亭月怀里去的明希安,又瞧了一眼和凌岚对峙的明希云,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道:“不过是小事,不必生气。二弟,这四弟喜欢谁,他心中有数,你不必强迫于他。三弟你便大度些,不要计较这些事。凌公子,晋公子你们也不要插手其中,这休息时间原本便不长。”
江亭月已经哄好了明希安,他此刻正乖巧地坐在她身边瞧着她晨里画的画,闻言便接着明希颜继续圆话道:“大皇兄所言极是。”
江亭月说了话,便低头和明希安说话,便是连凌岚走到她面前作揖都不理,只是和明希安说话。
凌岚自知无趣,便归了座位,只是这似乎又引起某人的关注,竟又不咸不淡开口挑唆道:“凌公子何必冒犯二殿下?你瞧瞧,某人便是连看都不看你一眼的,白瞎了你操这份心了。”
“此乃我与三殿下之间的事,恐怕晋公子也是白瞎了你操得这份心思。”
凌岚倒是不卑不亢地回了嘴,只是江亭月还是一副不理人世的样子,他只好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书。
半刻钟后,叶太傅又回来了,大致又讲了半个时辰,便叮嘱说明日要背的东西,这叮嘱完,又叹息一声道:“这雨怕是停不了了,竹林也去不成了。”
这话一落,故而都分分望向窗外,大雨依旧淋漓。明希颜便拱手作揖,抬头望着叶太傅道:“先生,还有半月便是此季的兰芝会。不若先生给我们出些题目,叫我们在此先准备一番吧。”
叶太傅伸手摸了摸胡子,点头道:“不错。届时国子监将与其他四个书院一较高低,倒是一件大事呢。”
江亭月抬头,只见叶太傅手中的戒尺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又绕有别意地往她那里瞧了一眼道:“这一季,也不知要比哪六个项。不过,也只是从礼乐射御书数,琴棋诗画这十项之中抽取罢了,于你们也没什么难的。”
叶太傅又摇了摇头,转头望了一眼窗外,思索了一番,便道:“不若,现下便就这雨,来说雨。”
“先生,单单说雨么?有什么好说的?”
江亭月闻声便转头望着明希云,他皱着眉,眼中十分不解。确实,这雨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这雨也怕是想说些什么的。
晋逐风这倒是第一次反驳他家殿下,只见他站起身来,朝叶太傅拱手道:“春雨。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叶太傅很是满意地点头,便提笔在纸上写,接着便道:“继续。”
接着便有凌岚站起身来,朝叶太傅拱手作揖,开口道:“落日风沙长暝早,穷冬雨雪转春迟。”
江亭月听着,不禁思绪飘远,她记得曾经她也素来喜欢这些,诗词歌赋,每一样她都爱不释手,可以说她勉强算的是个文艺少女。
只是后来,诗词歌赋实在无用,她只能抓经济望股市,哪里有这个闲情逸致在面前得以求生的地界种一个世外桃源?便都只能弃了,忘了罢了。
“三殿下,这都说了好一番了,怎么不见你说呢?”
叶太傅见江亭月一言不发,呆滞的样子,不禁有些失望,故而出言提醒道。
江亭月一愣,便站起身来,朝叶太傅拱手作揖,又转向他们作揖道:“先生,方才学生正想着呢。不知先生要学生说什么雨?”
叶太傅一个这字开口,却没有说出完整的句子。方才他们能说的雨,差不多也都说过了,现在要他拎一个来,他倒是无从下手了。
晋逐风瞧见叶太傅面露难色,便站起身朝叶太傅拱手道:“先生,学生有雨想请教三殿下。”
叶太傅点头,江亭月便侧过身去面朝这晋逐风。晋逐风朝江亭月微微一笑,这一笑明显的不怀好意,只听他道:“三殿下听了许久的雨,可有什么感慨么?不若就此解一解殿下所听之雨吧。”
江亭月一愣,虽说她确实思绪万千,但是也说不清道不明。她抬眸瞧着晋逐风,那人冲她挑眉笑着,她便作为难之态蹙眉,继而侧头瞧向窗户。
她又故作沉思模样,忽然摇了摇头,拱手朝叶太傅作揖,语气之中带着十分的卑微道:“先生,学生方才思绪万千,不敢轻言,怕污了先生耳。”
叶太傅摆了摆手,只道无妨。晋逐风倒是十成十的给她添堵道:“莫不要是什么,本是同根生,先煎何太急一类的便是了。”
江亭月一愣,勾唇一笑,便抬手指向屋檐,吟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说罢,她便朝叶太傅拱手作揖,连称混乱诌的,先生莫怪,一类的话。叶太傅别有深意地望着江亭月,张开了嘴还么有说出什么,便听见下学钟声响起。
叶太傅便摸了摸胡子,不多言语,只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江亭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低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凌岚便走到她的跟前,拱手道:“殿下今日怎么了?”
江亭月并不理他,转头与明希安道别,又收拾着自己桌面的东西。朗清把书箱递了出去,便朝江亭月跪下作礼道:“殿下。”
江亭月点头,便慢慢悠悠站起身来,也不和凌岚打招呼,便走到屋檐下。那时晋逐风也立在那里,见她来,又打趣道:“三殿下,也不怕寒了凌公子的心么?”
江亭月转头望了晋逐风一眼,不禁勾唇一笑,朝他走近了一步,又转身望着被太监背着跑进雨幕的明希安道:“晋公子可听人说过这一句联么?”
晋逐风皱眉,却不敢应只是从小厮手中接过了纸伞,转头望着江亭月。
江亭月挑眉一笑,望向晋逐风的目光隐约带着些许嘲讽,便道:“风乍起,吹皱一江春水;雨骤停,打落两树秋花。”
说罢,她也不管晋逐风明不明白,便接过了朗清手中的伞,顺势让他背了起来,进入那朦朦胧胧的雨里。
江亭月坐在马车里,实在无力便懒懒散散靠着窗,伸手捂着肚子。上课的时候便觉得来势汹汹,现在只怕是红了底裤。
朗清抬起头来,瞧见江亭月皱着眉头,便开口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江亭月勉强睁开眼睛,便朝朗清摆手道:“好生困倦,怕是发热了。不碍事的,只是想歇歇。”
说完话又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到了宫殿门口,朗清唤了好几声殿下,仍是唤不醒她,便只好自己抱着她下了车,唤别人打伞。
朗清并不知道为什么那掌事嬷嬷一瞧见他抱着江亭月进了殿内便着急叫他出去,按理说一般都要好好责怪一番。
他却只能听话退出了三殿下的寝宫,他转身绕过廊去,要去讨点生姜做碗汤去寒,便到了那小厨房见到太后身边的宫女,紫烟,便拱手道:“紫烟姐姐好,紫烟姐姐可行个方便,容小五讨点姜做姜汤。”
紫烟转过头,瞧见是三殿下身边的红人,便娇笑伸手握着朗清的手腕进了小厨房道:“今日熬了好一些,你伺候殿下辛苦,我于你舀来。”
这紫烟把朗清安置在一个小板凳上,便转身去那碗,也不禁问道:“殿下现在可好么?”
朗清敷衍答着是,又不禁想起这宫中的规矩,凡皇子每满十五岁便要由嬷嬷宫女教养着成人,这传说要选十个品貌端正的。
朗清接过姜汤狠狠灌了一口,不禁抬头望着紫烟,她该有十七八岁,长相妖媚,身姿婀娜,也不怪有这样的想法。
朗清喝完了姜汤,便把碗递了过去,笑眯眯地夸赞道:“姐姐这般漂亮,自是不用担心。有劳姐姐了,小五当值去了。”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要走,谁料这紫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禁笑道:“急什么?承蒙你吉言了,这帕子便借你擦手吧,瞧你满手的。”
紫烟塞了一块帕子,便转身拿着碗过去了。朗清微微一愣,不禁低头望着他的手心,原本他还没有注意什么,现下经她一提醒不禁发现,他手心竟然有浅浅的红。
他抬头望着那小廊尽头的雨,不禁摇头一笑,慢慢摇出了小厨房,走到小廊尽头,那无际的雨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