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张辅不知道多少次希望在自己返回营地的时候,父亲可以安然无恙的起身迎接自己,可是现在,父亲的身体情况好像和当初自己离开的时候一般无二。
看着床榻之上父亲的身影,在这一刻,张辅心中空落落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父亲张玉早年便因为战争落下了隐疾,这么多年都没能彻底痊愈,大部队开拔之前,他的身体便每况愈下。
其实所有同僚都深知这一点,在大军开拔之前,不少人都曾经劝说过张玉,让他躲在后方进行调度工作。
可张玉始终不放心羽林卫,最终还是亲自上了前线。
“爹!”
张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由得红了眼眶。
他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处境,只是父子二人第一次一起上战场杀敌,结果这第一次就要变成最后一次……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张辅就觉得鼻子酸楚不已,整个人仿佛都要被这个想法压垮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张辅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少将军!”
崔建明见张辅情绪波动太大,身为张玉身边多年的副将,他虽然伤心,却依旧 没有忘记张玉醒着的时候对自己的叮嘱:
“少将军,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要记住张将军的话,绝对不能让别人得知他还在昏迷之中!”
“我军本来就陷入了重重包围,如果让众将士得知张将军直到今日还没有清醒过来,怕是军心……”
“少将军,这是张将军昏迷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番话,你能明白张将军的良苦用心吗?”
张辅自然十分清楚大局走向,此刻顾不得心中悲苦,使劲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他红着眼眶看着病榻之上的父亲,咬牙说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撑到最后一刻的!”
从这一刻起,张辅便不再是那个只会在羽林卫混吃等死的官二代,他身处在硝烟四起的战场之上,父亲遭遇的意外,无疑变成了这位官二代的催化剂,使得他得以更加快速的成长。
他乃是张玉之子,父亲昏迷不醒,他这个少将军就必须要在紧要关头挑起羽林卫全军安全的重则!
他不仅要保证羽林卫众多将士们的人身安全,更要带着大家冲出重围!
而与此同时,苏冰卿正和一帮娘子军席地而坐。
刚刚随同张辅侦查情况回来,面对着一帮自己亲手操练起来的娘子军姐妹,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面具之后的苏冰卿尽管于心不忍,却也不得不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都没有。
当初他们追随羽林卫突出重围,只顾着保存尽可能多的人口,黑灯瞎火之下慌不择路,一路逃往北边儿。
而现如今,她们除了眼前的石头与荒漠,其他一无所有。
如果说这次侦查情况有收获的话,那也就只有一件事情——周边并没有匈奴蛮子的部落。
戈壁滩上狂风呼啸,每一次狂风刮过,都会带起无数的沙尘与寒冷气息。
众多娘子军的成员已经让出了帐篷的位置,可苏冰卿依旧执意留在外边。
身为武定侯一脉的成员,苏冰卿坚信自己生来就是要当将军的,对于军中规矩,她更是无比的执著。
军中规矩是什么?
军井未掘,将不言渴;军灶未开,将不言饿;雨不穿蓑,雪不穿裘;将士冷暖,永记我心。
这些是苏冰卿自小就铭记于心的内容,更是她一直贯彻到今天的规矩。
而现在,坐在寒风之中的苏冰卿伸展了一下四肢之后,又开始了她最近几天都要进行的一项事情——那就是拿出始终随身携带的那枚晶莹玉佩。
玉佩是曹旭临行之前送给她的,说是会保平安。
戈壁滩上的狂风吹起无数灰尘落在玉佩之上,苏冰卿第一时间用嘴巴哈气,然后轻轻擦干净玉佩。
玉佩材质极好,入手就有一种温润的感觉。
苏冰卿低头看着玉佩的每一条纹路,心中也跟着玉佩变得温润了几分。
不知为何,虽然苏冰卿现在身处险境,但是每每把玉佩拿在手里的时候,那犹如弓弦一样绷紧的心都会略微放松一些。
她闭上眼睛,仿佛周围的戈壁滩与狂风都瞬间不见,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顺天府,回到了那座安静的苏府。
“曹旭,这都快正午了,你也该起床了吧?”
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人清秀的面容,苏冰卿心中默默念了这么一句。
而就在此时,一名娘子军成员快步走了过来,在距离过完月还有十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苏将军,少将军请您去军帐商量要事!”
……
定向城外的子墨堡,无数匈奴部落的大军集结在了一处,而最高处的位置坐着一名年轻人。
此人头戴狐帽,眼神里充满了愤怒,死死地瞪着下边儿密密麻麻的大军。
此人就是被母亲推上小王子位置的现任匈奴首领——纳八哈罕。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神色肃穆的重甲军,忽然毫无征兆的一拳砸在了马鞍之上。
“废物,都是废物!”
“就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取了张玉的人头,你们偏偏还是放跑了他!”
“为了对付这个张玉,我甚至用上了重甲军,可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你们就是一帮酒囊饭袋!”
听着纳八哈罕的怒斥,克普嚓尔满脸都是尴尬之色。
“额……小王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帮两脚羊到头来还是攻占了定襄城,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思考该如何夺回定襄城。”
“现如今王族内部已经有不少人发出声音,表示对定襄城的丢失十分不满,甚至还……”
“他们认为,之所以丢失定襄城,是因为小王子您的指挥不力,这才使得草原的雄鹰失去了那么一座边陲重镇。”
克普嚓尔虽然是重臣,但是此时说话的时候,却依旧不得不小心翼翼斟酌言语。
现如今,在昌国公主的赞成之下——也不知道那个前朝汉家公主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无数匈奴王族部落都听了她的命令。
可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