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天后,长春宫。
纪宴再度提起回家省亲的事,君撷眉眼一沉,没说话。
“皇上,阿撷,你到底什么时候消气啊?”
纪宴说着说着也觉得窝火,“我和南战的事,你都知道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过生辰喝喝酒,就算出格。”
“也不至于你生这么久的气啊?我什么都配合……”
嘟嘟囔囔的时候,君撷忽然扔下笔,疾步过来。
大掌一把扣住她下颌,迫使她抬头看他。
“阿宴,朕可以给你三千宠爱,可以给你最大纵容,但是你要明白,朕是帝王,有些事只能容忍一次。”
纪宴乖乖点头。
君撷松开手,抚上她脸颊,动作温柔,语气森冷道:“阿宴,别逼朕亲手折断你翅膀。”
纪宴心里一紧,尔后反应过来,“你这是同意了?”
“嗯。”
君撷点头,但右手却把正在赏月的白鼬提溜过来,“你可以回去,它留下,朕总要留个人质才可以。”
纪宴:“……”
历时六天,纪宴终于可以扶着酸软的腰,坐上回家的马车。
“姐姐封妃而归,皇上可是给了最大的体面。”
舒才人,现在应该称为舒充媛,握着纪宴的手送别。
纪宴笑道:“你自己在后宫要小心点,毕竟我离开后,你就会成为眼中钉。”
舒充媛低头娇羞道:“我知道皇上是看我和姐姐关系好,才顺道封的充媛,所以定不会抢姐姐的宠爱。”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宴终究没说的太大方。
虽知他是皇帝,但现代思想作祟,她还是希望他能只碰她一人。
封妃,赐物,十三辆马车,一路招摇到纪家。
“不会吧,就纪家大小姐那样的,真能得到皇上宠爱?”
“我也觉得奇怪,她那么多贴身丫鬟都说她不好,肯定是有原因的。”
“但是你没瞧见吗,满满十大车赏赐,入宫不到半年就能回家省亲,这是多高的荣耀。”
“我在宫里当差的亲戚说,纪家大小姐可是独宠后宫呢。”
“就是,听说皇上曾为她斩杀不少言官。”
“这不就是妖妃吗?狐媚惑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讨论声也越来越大。
“草民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纪老爷带着纪家下人早早等在门口,看见马车停下,立刻跪迎。
气势太足,又有贵妃的名头。
看戏的百姓也忍不住跟着跪下高呼。
纪宴挑帘下马车,一身素色衣衫,长发挽起,贵气又淡雅。
“快起来,爹,你这是做什么?”纪宴快步去扶纪老爷。
可能是因为看到上一世的悲惨结局。
所以她便忍不住代替原主对纪家人好。
纪老爷笑着起身,“这不是规矩嘛。”
纪宴拿手帕给他掸掸灰,“那我还是您女儿呢,哪有父亲跪女儿的?”
纪老爷长相斯文儒雅,笑起来更像是慈父。
“谁让你非要入宫,我留都留不住你。”
纪宴乖巧地挽住纪老爷的手臂,“那不是为家族争光嘛。”
“你已经够为家族争光了。”
纪老爷笑哈哈地挽着纪宴朝里面走。
等皇家和纪家人都离开后,百姓又开始议论。
“我怎么觉得纪家大小姐好像不一样了?”
“那是皇妃!通身气质都不是凡人能比的。”
“但你们还记得吗?她以前不是嚣张跋扈的吗?”
“是啊,我记得她名声特别差,长得也不是多漂亮,真不知道皇上瞧上她什么了,我女儿都比她好。”
“所以说是妖妃啊!”
纪府。
从门口到后院,一条路几乎都是金币铺就,奢侈得不行。
“这……防滑?”纪宴猜测。
纪老爷纳闷,“对啊,你让铺的。”
纪宴:“……”
瞧见女儿不对劲,纪老爷立刻道:“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让人都抠下来。”
“啊不不,”纪宴拦住他,“我们进屋吧。”
纪老爷点头,“好,账房和各地老板都等着见你呢。”
纪宴懵,“啊?”
“小姐!”
一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兴奋地跑过来,“您可算回来了,我们都快着急死了。”
纪宴继续懵,“什么?”
“生意啊!”
那人拿着账本指给纪宴看,“小姐你瞧,你进宫前留下的经商策略,如今已经开始翻番的进账了,各地老板都要好好谢谢您呢。”
纪宴猜出他是账房,但是就……挺玄幻的。
一个名声烂到家的大小姐,实际却是纪家真正的掌权人?
原主真是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
“宴儿?”
纪老爷担心地拿手贴纪宴脑袋,“该不会舟车劳顿生病了吧?”
“都在凤城,哪里会累着,爹您别担心。”
纪宴拿下纪老爷的手,环视一周,发现这个后院,没有丫鬟小厮。
账房看出纪宴心思,解释道:“后院用来处事,所以从不让外人进入,小姐,您今天怎么怪怪的?”
“后宫呆久了,”纪宴胡诌,“不太习惯这么安静。”
“哦。”
账房点头,“那我们进去看看账?”
书房。
纪老爷要去厨房盯着汤,让他们先聊。
纪宴随手翻开一帐本,发现上面日期写着:庆献五年八月二十七。
庆献五年?!
纪宴脑内灵光一闪,所有东西瞬间有了答案。
为什么纪家会被抄家灭族流放?
是因为皇后中毒!
为什么君撷会无条件偏宠刚入宫的原主?
是因为他要纪家万贯家财,而毒杀皇后就是最好的罪名!
这样推算下来,即便没有南方大旱,只怕君撷也会借口出宫祈福。
因为他要让后宫争斗落在原主头上。
但…这次为什么不同?
他的目的明明已经达到了,何故下那道口谕,他这次图的又是什么?
“小姐?”
账房见纪宴神色不对,轻轻唤道:“小姐?是账不对吗?不会啊,我对好几遍的。”
“没有。”
纪宴眨眨眼,收回思绪,“纪家有多少产业?”
“这可多了。”
账房满脸骄傲道:“自打小姐您十二岁接手纪家,就把纪家产业分为明暗两部分,您说明的容易被人惦记,暗处用来自救。”
“所以,纪家产业如今大大小小……”
“等一下,”纪宴忽然打断道,“纪家暗地里的产业,有多少人知道?”
账房愣片刻,掰指头数,“老爷,各处管理者,还有与您交好的战王。”
纪宴嘴角一绷,果然!
皇后中毒,一场大难降临纪家。
受益者唯有君撷和南战,前者瓜分明处产业,后者瓜分暗处产业!
怪不得,南战会说‘以前,你肩上担子太重‘,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却什么都不告诉已经失忆的她。
这两人用假面接近她,给予无限宠爱,要的却是她的命!
真可恨啊!
思及此,纪宴忽的又想起些别的,快速问:“我十二岁接管纪家?为何?”
账房觉得大小姐今天特别怪,眉眼里都是狠劲儿。
担忧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纪宴不好解释,只能催促道:“你先回答我。”
账房说:“…因为老爷忽然中毒,一病不起,要不是您捡回的乔决明,老爷怕是早就……”
“中什么毒?”
“没大夫能查出来,只有一位,说是宫里的毒,但不确定。”
纪宴闭眼:君撷!
账房眉皱的能夹死蚊子,“小姐,您到底怎么了?”
纪宴摇摇头,想让账房先离开,自己冷静一下。
但开口前,耳边突地响起纪老爷一句话‘谁让你非要入宫,我留都留不住你‘。
换句话就是,她本可以不用入宫?
“我是自愿入宫的?”纪宴问。
账房点头,“是,为此您和老爷还大吵过。”
纪宴说:“为什么?”
“唉。”
账房哭笑不得,“您本和别家公子订有亲事,老爷不想您入皇宫,所以想赶紧把事给宣扬出去。”
“皇上他也不好强抢民女不是?但您非要入宫,死活退婚,老爷气到不行。”
“!”
纪宴失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一切似乎都有了眉目。
如果南战是北辰摄政王,那原主入宫为他偷布防图,合情合理。
纪家被抄,他表面救她到北辰。
实际上原主已经孤立无援,只能依靠他,为他卖命!
一环环一扣扣,算得精巧绝妙!
狠毒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