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接着说。”卓然笑了笑，“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因办理案件的特殊需要，可以对犯罪嫌疑人采取监视居住的强制措施，所以，鉴于这起案件前后矛盾，存在重大疑点，我建议对嫌疑人程思瑶进行监视居住。”
高勇到现在算是听明白了，这小子忙里忙外的，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从法律上来说，监视居住和刑事拘留都是一种强制措施。卓然找出案件自相矛盾的证据，就是为了提出合理合法的疑点，对程思瑶采取监视居住的措施。
换句话说，虽然程思瑶依然是嫌疑人，但是就不用进看守所了。
“你说得轻巧，监视居住，哪有这么多空闲的警力来监视她？”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正是倪俊。
纵横抬了抬眼皮，微微侧目，终于不再沉默了，发出不容置疑的声音：
“让你来列席的，没让你发言！”
“没关系。”卓然很有绅士风度地看了门外的倪俊一眼，“其实倪局长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两全其美。”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卓然，实在想不通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只见卓然弯了弯嘴角，缓缓说道：
“我带着高勇亲自监视她，一来可以执行监视居住的法律程序，二来可以有利于刘冰艳被杀案的侦破！”
众人哗然。
纵横的两根眉毛快挤到了一起，低头舔了舔嘴唇，努力平静下来，最后艰难地说出一句话：
“把手续呈请到市局，我来批。散会！”
说完，纵横起身就走，路过倪俊身边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个小时以内，高勇就在网上办完了监视居住的所有手续，兴致勃勃地拿着法律文书去找卓然：
“办好了，快走。”
“干嘛去？”卓然望着激动的高勇。
“去监视程思瑶啊！真有你的，嘿！”高勇对卓然使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没想到卓然一把抢过高勇手里的法律文书，笑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这个案件太扑朔离迷了，我怀疑有幕后黑手，高大队前途无量，还是我独自以身犯险吧。”
“……”
卓然没带高勇，自己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赵晴家的老房子。
由于长期无人打理，墙皮已经斑驳，大门紧锁，卓然抬头看了看，二楼好像隐隐有人影晃动。
“啪啪啪！”卓然轻轻扣了三下门环。
二楼的门并没有打开，窗帘却突然被拉上了，慢慢又被拉开一条缝。
这丫头，还算有点反侦查意识。卓然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站到程思瑶能看到的位置，伸出两根手指，朝二楼敬了一个礼。
二楼的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冲出来一个身影，然后是楼梯咚咚咚的声音，然后院门被突然拉开。
卓然只感觉一片柔软扑进了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轻抚怀中人的长发，卓然轻声责备：
“亏你还是个刑警，怎么也不怀疑我是带人来抓你的？”
怀里的程思瑶只摇摇头，身体却颤抖起来。
“在电话里不还在没心没肺地笑？怎么这会儿怂了？”卓然打趣道。
程思瑶一下从卓然怀里挣脱，朝他结实的胸膛擂了一拳，泪痕还挂在脸上：
“那你把我抓走好了。”
卓然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露出灿烂的笑容：
“都法治社会了，总不能随便抓人，以什么罪名？偷心的贼？”
“咦……好烂的梗，在国外净学这个了？”程思瑶破涕为笑，“你怎么突然来了？”
一张带有红色印章的法律文书被卓然变了出来，送到程思瑶面前：
“喏，咱也是有证的人了！”
“噗……”程思瑶一把夺过监视居住决定书看了看，然后优雅地伸出右手，“小卓子，起驾！”
“得嘞！”卓然背过身去，把程思瑶背在身上：
“恭送娘娘回宫！”
卓然就这么背着程思瑶走在大街上，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突然，卓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程思瑶在他背上问。
“没事，我带你回家。”
卓然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微微转头，用余光看了看马路对面的一辆黑色轿车，车里的人看不清，车窗玻璃正在缓缓上升。
一直把程思瑶背到地铁站，两人一起乘地铁到了艾米公寓。
“不错，挺温馨的，还算像个女生的房间。”卓然看了看屋里粉色基调的布置，评价道。
“要你管！”程思瑶像只欢乐的小鸟，冲过去趴到沙发上。
“喂！刚夸过你，有点淑女形象好不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这个角度，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卓然正色道。
“来呀。”程思瑶翻过身来，斜躺着勾了勾手指头：“你敢英雄救美，本姑娘就敢以身相许。”
“我可没有违背妇女意志哦，不算强-奸。”卓然嘴角露出一丝邪笑，说着就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哎哎哎！停！”程思瑶立刻爬了起来，换了一副笑脸跑到卓然面前，帮他系上扣子，强作认真地说：
“小卓子，这可使不得，你说你出去那么多年，国外那么乱，谁知道有没有得病？好歹去医院做个体检再说。”
“你……”
卓然现在这个表情，是程思瑶最喜欢看到的——憋了一肚子火又发不出来，让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一年。
瞬间，两人都沉默了。
这时候程思瑶才听到卓然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系完领口最后一只扣子，程思瑶抬头，近距离望着那张清瘦俊美的脸，感到自己有些迷乱，双手还悬在他的领口。
“卓然，谢谢你。”程思瑶轻声呢喃。
“那就把尾款结一下吧。”卓然把脸向下凑了凑。
“嗯。”程思瑶突然昂头，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下。
卓然有些意外，这个玩笑开了那么多年，他从未想到会有实现的一天。他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大脑竟陷入一片混沌：什么犯罪行为研究，什么法医昆虫学，什么斯坦福课题组，都见鬼去吧。
卓然捧起程思瑶娇嫩的脸庞，准备深深地吻下去。
“对不起卓然，我，可能还没完全准备好，毕竟我们分开的时候还……”程思瑶后退了两步。
卓然笑了笑，走上前再次捧住程思瑶的脸颊，在她额头上深深吻了一下：
“没关系，我可以等，这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稍作休息，已是正午时分。两人去高中学校后面的小饭馆吃午饭，趁程思瑶大快朵颐的时候，卓然悄悄走出饭店，给臣风酒店的前台打了一个电话。
“还记得这家饭馆吧？”卓然回到饭馆坐下来问。
“那怎么会忘？”她夹起一块菠萝古老肉放在嘴里，“那时候你好像就没什么朋友，跟个神经病似的，每天晚自习前就一个人躺在草坪上听MP3，还戴个大耳机，我看你那么可怜，就总带你来这个小饭馆吃饭，哈哈！”
虽已时隔十年有余，但当她提起那段时光，卓然依然是历历在目：苍穹如墨，月残星稀，他躺在草坪上听歌，当年青草的味道仿佛依然缠绕在鼻尖。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时候没人愿意靠近他，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个孤独的异类，而当时的程思瑶正在不远处的双杠前站着，皱着眉头看这个自己从小就认识的忧郁男孩。
她了解他的过去，所以丝毫不感觉他是异类，反而似乎是本能的母性泛滥，她的心底竟生出一丝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