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觞丧心病狂般的拔下了我半条鱼尾的鳞片,血止不住的从鳞下的脉络之中涌出。
我们鲛人尾,是最为脆弱的,故而才需这些鳞片保护。
如今拔去了大半尾鳞,我第一次真真正正有了濒死之感。
“师姐,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几个巫国院弟子慌张的问道。
“慌什么?明日便可自愈,这孽障,命贱的很!”沈流觞说罢,继续拔鳞。
而我已经毫无意识,只是迷朦之间好似,又看到了父皇。
这几日,总是看到父皇。
看到他坐在玉桌前,冲着我笑。
他是来接我的吧?可我走向他,他却又冲着我微微摇头。
“泉儿,你的路还很长,父皇?”他的声音很是缥缈,听的并不真切。
“该死!泼,继续泼!”沈流觞那尖锐的呵斥声,再次传入我的耳中。
身上,一寸寸皮肤被热水烫过,让我痛不欲生的再次醒过来。
“你!”沈流觞应是打累了,喘着粗气,盯着我。
此刻,她大抵也瞧出来了,我只怕是“吃软不吃硬”。
她这般抽打都无用,该换一个法子了,否则,只怕是真的要将我给打死。
到时候,别说帮不了她的师父,就连她的这些师兄弟也要被她连累。
“三皇子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说!任何条件,你只管提!”沈流觞盯着我喊道。
终于,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我一直咬牙隐忍,就是为了这个。
“你,你,你未必做的到。”我抬起已经沁出血的眸子,盯着沈流觞。
“哼!你大可放心!在这宫中,我的权势,比不得其它皇子,但是,三皇子?总之,他能办的,我都可以办到!”沈流觞见我开口,嘴角立刻露出了笑来,说的十分笃定。
“来人,把她拖入囚车,我要带她去见皇上!”沈流觞这是只想给我一个“承诺”。
“你们凡人言而无信!若不先帮我办事,我宁死,也不可能改口。”我咬牙冷冷说着。
沈流觞瞪着我,若是仅仅凭借目光就能杀人,我想,自己已死过千百次了。
“你难道,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沈流觞咬牙切齿的威胁着。
“死?有何可怕?死了对现在的我而言,便是解脱。”我淡淡的回应着。
鲛人想死,割颈放血,血尽自然回天乏术。
只是,如今的我,还不配死。
见我这般回答,沈流觞的面色,变得愈发阴沉。
“我若放了你,你又如何帮我师父?”沈流觞质问道。
“我何时,要你放了我?”我反问沈流觞。
沈流觞一怔,那锐利的眸子不由眯成了一条缝隙。
“那你?”她直勾勾的盯着我。
“如今,活着被押送到盛京的鲛人,有多少?”我问这句话时,声音,发着颤。
沈流觞看着我,似乎是在揣测,我问这话的用意。
“三条。”沈流觞淡淡的说了一句。
“三条?”我当即如鲠在喉。
“你的族人,都是三皇子害死的,他担心师父顺利运送鲛人入盛京,皇上便将所有功劳都记在师父身上,所以,故意害死了那些鲛人!而仅存的那三条鲛人,则是三皇子大张旗鼓,从皇城口运入宫的。”沈流觞说到此处,眸子当即变得阴恻恻的。
“放了她们。”我抬起眼,看着沈流觞。
“什么?”沈流觞的声调,陡然抬高。
“你若做不到,那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替你师父澄清。”我知晓,这个沈流觞,是巫国院的圣女,是大国巫最喜欢的弟子,她一定有法子,将鲛人送出宫外。
“三皇子不但拉拢九千岁,还用我的肉,去讨好徐将军,此次,明眼人都能瞧出,是三皇子和徐将军一同联手,害你师父。”我见沈流觞还在犹豫,马上开口,捅破萧啓烨和那将军的关系。
沈流觞的表情,更是骇然。
“你说,徐将军被三皇子拉拢?”沈流觞垂眸,思索了良久,口中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徐将军可是太子殿下的亲舅舅,他为何要帮三皇子?”
“有利则聚,有何奇怪?”我淡淡的反问沈流觞。
沈流觞看着我,似有些犹豫不决。
“本以为,你为了自己的师父,真的什么都肯做?原来也是这般,犹豫不决,看来师徒情份也不过如此。”我缓缓的说着。
沈流觞则是一把揪住了我的发丝,将我的头朝后拽去:“我现在就命人把她(他)们放了!但你?”
“不,我要亲眼看到,她(他)们离开。”我打断沈流觞的话。
沈流觞当即恼怒不已:“亲眼看到?你是想伺机而逃?”
“我如今这样,逃的了么?”我反问沈流觞。
沈流觞盯着我,想必现在我的模样确实有些吓人。
“好!今夜,我便放了他们。”沈流觞应允了:“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样,到时候,我就将你们都杀了!替我师父泄恨!”
我看着她,沈流觞虽可恨,但至少有弱点。
她很在乎,她的师父,为了她的师父,可以卑躬屈膝的陪那九千岁,亦可以冒着被皇上治罪的风险,答应我的要求。
看似狠毒,心中至少有在意之人。
萧啓烨我则完全拿不准,一个嘴上说着温软关怀的话,但做出的事,却是歹毒异常,他似无软肋,至少如今我并未瞧见他的软肋在何处。
这一日,是我入巫国院最为漫长的一日,我拼命的让自己保持清醒,一直等到妖狱之中轮值换了看守。
我知晓,他们是早晚一换,也就是说,如今,已然入夜了。
沈流觞虽是巫国院的圣女,但深夜带着囚禁的妖离开,自也不是容易之事。
“今日,还下雪么?”我看向沈流觞,问道。
“雪?”她不知,我这时候问这些做什么:“今日,暴雨!”
她冷冷的说了一句,我点了点头,嘴角不由的浮现出一抹笑。
这几日,我见妖狱的青砖上浮现出潮珠,便猜测,这几日,要么有大雨,要么降大雪。
若能遇上大雨,那沈流觞就算反悔,想要再抓捕鲛人,有雨水冲刷气息,想要抓捕,便不容易,符箓沾染了雨水,更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