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蕊这衣裳,应当穿了多年,身上那黏腻的液体,也并非这一盆水就能彻底擦拭干净的。
我尽力为她擦拭,发现,她的手臂上有一个“巫”字烙印。
这烙印,也就只有拇指大小,而且在胳膊内侧,所以,若没有替她换衣裳,我根本就发现不了。
“对了,方才那些黑水鸩的身上,也刻着这般印记。”我盯着红蕊胳膊望了良久,直到红蕊因为寒冷而颤抖时,我才恍惚的回过神来,连忙替红蕊将衣裳穿上。
“呃呃。”红蕊那细细的眉头紧紧蹙着。
替她擦拭过脸庞,将乱发拢到耳后,我发现,其实,她是一个极为秀气的姑娘,长的虽不明艳,但是,小家碧玉。
只是,如今太过消瘦,脸颊下凹,显得死气沉沉。
“不要,不要!”红蕊的口中不住呢喃着。
并且,额上迅速冒出了虚汗。
“红蕊?红蕊?”我低低的唤了她几声。
她猛然睁开眼,并且,挣扎着就要坐起身来。
“红蕊,没事了,你肚子里的异胎,已经?”我的话还未说完,红蕊便立刻惊恐的环顾四周。
见屋内就只有我和她二人,又浑身哆嗦着蜷成一团,嘴里不住的说着:“他们来了?他们又来了?”
“什么?谁?谁来了?”我狐疑的望着红蕊。
“术士!”红蕊张着嘴,说完这两个字,就缩在了床头的角落里,一动都不敢动。
“红蕊啊?”我狐疑的望着她。
“嘘!”红蕊的肩膀无法自控的颤抖着,并且,紧张的冲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我盯着红蕊,心中想着,不会是因为种种打击,如今清醒之后,又疯了?
“术士?这里有他们的气味。”红蕊梗着脖子,嘴唇发青。
“气味?”我突然想到了鹤首。
鹤首之前用过符箓,那些道爷术士什么的,身上是不是都有符箓的气味,所以,红蕊才误以为当年的术士又来了?
“红蕊,你别怕,那只是符箓的气味。”我安抚着红蕊。
红蕊却摇晃着头,嘴里大声的喊着:“他们来了,他们又来了!”
她大声喊着,白君染立刻推门而入。
“泉儿?她?”白君染望向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来了!来了!”红蕊那双空洞的眼眸,在此刻瞪的滚圆,并且,眸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啊啊啊啊!”
她望着门外的人,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之后,竟昏厥了过去。
“红蕊?红蕊?”我忙拉过她的手,发现,她的脉搏很是虚弱。
而在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红蕊身上时,却不知,此刻,身后的白君染,意味深长的朝着鹤首望了一眼。
“泉姑娘,容我替她瞧一瞧?”鹤首看向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你会术法,还会瞧病么?”我回望着他。
鹤首谦逊的笑着点头:“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小就四处当学徒,混口饭吃罢了。”
“嗯。”我听了,觉着这鹤首也是不容易。
他将指腹搭在红蕊的脉搏上,然后,连连摇头叹息:“这姑娘,脉搏虚弱,怀了异胎多年,肉身有损,血气皆亏,加之受了刺激只怕是会引出心疾,会得疯癫之症!”
“疯癫之症?”我诧异的看向鹤首。
他只是把个脉,居然就能瞧出这么多?
“没错!泉姑娘咱们还是走吧,万一她再发狂?”鹤首一副忧心的模样。
“她已瘦弱成这般模样,就算发狂,也伤不了人的。”我望着红蕊,想着她这般瘦弱,也不知养不养得好。
这个家瞧着家徒四壁,牛三又瘸了腿,哪里有能力照顾好红蕊?我想着待自己多歇一夜,这余毒能彻底清了,便悄悄给红蕊喝几滴血,如此她应能好的快些。
“可是泉姑娘?”鹤首听到我如此说,又望向白君染:“这公子,必定也是希望,能早些同泉姑娘您成好事。”
鹤首的这句话,让我心头一紧,目光旋即看向白君染。
等了这么多年,想必,白君染也想早些同我回帝宫见父皇吧?
“如今暴雨,泉儿身体还未痊愈,还是歇一夜吧。”白君染则是冲我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既然公子也如此说,那好吧。”鹤首说着,朝着屋门外走去,不一会儿,就从外头的马车里,拿了一条狐皮裘衣来。
白君染接过后,却直接披在了我的身上。
“几位,你们,你们,你们吃,吃吧。”
过了半晌,那牛三就端了一碗腊肉炖山楂出来,还别说,瞧着油腻,但是闻着确是极香的。
“牛叔,你怎么了?冷么?”我望着眼前的牛三,他的手哆嗦个不停。
并且,听到我的问话,就连眼睛都不敢抬,只是低垂着脑袋,好似在刻意的躲避什么。
想必,还是担心,我们会报官吧?
“牛叔,明日,我们就会离开此处,你照顾好红蕊,其余的?”我想着,去不去官府,那就看他自己的良心了!
“嗯,嗯。”牛叔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没,没,没什么事儿,我,我,就去守着小蕊了。”
“牛叔!”我见他转身,立刻喊住了他。
他的身子猛然僵住,身体颤抖着。
“君染,这裘衣?”我看向白君染,还未把话说完,白君染就冲着我点了点头:“泉儿心善,送吧。”
“嗯。”我忙将那狐皮裘衣送到了牛三的手中。
牛三接过那裘衣连连俯身道谢,然后便是一瘸一拐迅速入了红蕊所在的屋子。
“泉姑娘,公子,今日都累了吧?你们歇息,我驱车去给你们买些吃食。”鹤首望着外头的暴雨,开口对我们说。
“不必了,如今大雨瓢泼,你这一来一回也不方便。”我这话音刚落,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噜噜响了起来。
“不碍事的泉姑娘,我去去就回。”鹤首却执意要去。
“慢着,那可否给我带些糖霜回来?”我见鹤首要走,赶忙问道。
“好!”鹤首笑着应了一声,便出了厅堂,驾车离开了。
我听着门外马车远去的声音,又望向白君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