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溪雾带着,从鲛华殿的琉璃顶上,悄悄翻入父皇的寝殿。
在此之前,我还从未想到过,有一日见自己的父皇,也要这般偷偷摸摸。
“殿下,远远看一眼便是。”溪雾见我想要走到父皇的床榻边上,立刻示意我止步,只让我立在屏风边上,瞧一眼父皇。
父皇此刻,躺在床榻之上,头发披散着垂在肩膀两侧。
虽只是看到父皇的侧脸,但,我依旧是一眼就看到,他脸颊处的凹陷。
他就那么静静的躺着,我的心里却是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难过。
“父皇?”我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父皇没有丝毫反应,整个寝殿静的落根银针,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溪雾用力的拽住了我的胳膊,眉宇一扬,就要拽我走。
“为何,为何父皇变的这般憔悴?半点没有好转的样子?我的血肉,真的能让父皇好起来么?”如今的父皇,这比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还要憔悴不堪。
“南海的结界,需鲛皇的灵力加持,若没有殿下的心头血肉,鲛皇不可能撑到现在。”溪雾见我对他有质疑,立马冷着脸解释、
“那就暂时把结界解了!”我毫不犹豫的说。
溪雾听罢,眸色一沉:“若是如此,外族侵入南海?”
“如今,父皇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溪雾将军也知晓,龙凤两族交战,凤凰一族不会在此刻入侵南海。”当初那结界,也是因为白君染出现在南海,所以,才会重新巩固。
如今,既无天敌,这结界是否可暂时解除?
“解了结界,或许父皇就会立刻好转。”我恳求的望着溪雾。
溪雾眸子微微垂,沉思了良久之后,目光望向父皇。
“鲛皇只怕不允。”溪雾面无表情的说道。
“父皇信赖将军,将军若劝,父皇必定是听的。”我凝视着溪雾。
若是我劝,父皇大抵觉得我孩子气,不愿听我的。
可是,溪雾就不同了,他是父皇器重的将军。
“殿下先回寝殿吧。”溪雾再次开口,却是让我回寝殿。
“溪雾将军,你若无法劝说父皇,明日,我再过来。”我抿了抿唇说道。
溪雾的视线望向我,却并不回应,只是让我回去。
我悄悄回到南海阁,却因为忧心父皇,而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溪雾便又出现在了我的寝殿,并且,已经十分自然的朝我递过匕首。
我也已然习惯,毫不犹豫的解开了寝衣。
溪雾侧身回避的瞬间,我便手起刀落,剜肉入碗。
胸膛却是汩汩冒着血,半晌也不停。
我并不在意,系上衣襟带,便问溪雾:“溪雾将军,我父皇可答应了?”
“殿下的身体,要比末将想的,柔弱的多。”溪雾答非所问,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胸膛口。
那目光,让我觉得极为不适,可当我自己垂下眸子,却发现,胸前的衣襟都已经被血浸透了。
溪雾抬起手,点在了我的眉心处。
一股灵力注入我的身体之中,胸口的疼痛之感,瞬间消失无踪。
“把这衣裳脱了!”溪雾示意我将寝衣脱了,交给他处理,若带血的衣襟被鲛婢发现,那么这事也就败露了。
我点头,立刻换了衣裳。
待溪雾将衣裳收好,准备离开时,我忙到了他的跟前,挡住他的去路。
“将军!我父皇可答应了?”我追问。
“鲛皇今日还未醒,殿下好生待着,若有进展,末将会告知与你。”溪雾甩下这么一句话,又匆匆离开了。
如今,这般情况,我除了等待,根本就没有其它选择。
溪雾一走,我又重新躺回到了床榻之上。
不多时,东珠亮起,洛璃她们便入了寝殿伺候我用膳。
“你们都退下吧,我不想吃。”我没有睁开眼,而是淡淡的开口吩咐道。
“公主殿下!”
而传入我耳中的,不是洛璃温柔的声音,而是墨漩那刻意提高了数度的声调。
“出去!”我猛然坐起,看着闯入的墨漩。
墨漩则是立着不动,脸上依旧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殿下,鲛皇闭关并非修炼,而是身体抱恙吧?”墨漩并不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问我。
我听了,心头一颤,想着他是如何知晓的?
可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十分困惑的模样。
“殿下昨夜是否去过鲛华殿?”他的嘴角带着一抹笑,冷声说道。
“去过,怎么了!”他既问了,想必是瞧见了。
之前,溪雾就说过,帝宫之中,一定有墨漩的眼线,但是,我没有想到,就昨夜去了那么一次,居然立刻就被他知晓了。
“听闻,公主出鲛华殿时,在琉璃屋檐上落泪了?”墨漩说这话时,目光死死盯着我。
我听了却是故意冷冷一笑:“父皇狠狠训斥了我一顿,说我扰了他的修炼,父皇自幼宠爱我,那般训斥,还是头一回!”
说罢,我的面色一沉:“墨统领,莫不是在我的身侧安了眼线?怎的我的一举一动,你都知晓?”
墨漩盯着我,应是在观察我说话时的神情。
“公主殿下,鲛皇乃是鲛族之主,末将自也是派得力鲛鲨暗中保护。”墨漩望着我:“其实,若鲛皇应巩固结界,以至体虚,末将就有一个好方子,可让鲛皇迅速痊愈。”
“父皇身体康健,无需你操心!”我冷冷说完,便朝着门外喊道:“洛璃!洛璃!”
“殿下不必喊了,她们已被末将定了身,暂时动弹不得。”墨漩淡淡一笑:“公主殿下莫要怪罪,末将也是太过思念公主殿下,才会硬闯。”
“滚!”我怒叱,本想起身,轰他出去,可是还未起身,就觉晕眩。
半年多的割肉,我的身体已然受损。
小鲛珠的自愈能力,也不断变弱。
“公主殿下莫要生气,末将是真的有法子帮助鲛皇!”墨漩从袖中抽出一张纸,这纸上明显被施了术,泛着一抹淡淡的黑气。
这是邪术,才会透出的气息。
“此乃,凡间术法,末将略有研究,若鲛皇能用其中的方子,身体必定能迅速复原。”墨漩扬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神情。
“滚!否则,你闯寝殿之事,我立刻告知溪雾将军!到时候,只怕是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阴沉着脸,看着墨漩。
墨漩闻言,却依旧将那纸放下,转而十分恭敬的冲我俯了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