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杯盏,立在床沿边上,也不再言语,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可惜啊,他们打错了算盘,空有一张相似的容貌,根本就无用。”泉贵妃喃喃自语的说着。
我见她开口,本想问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她变得如此阴郁。
可此刻,却有宫女来替泉贵妃收拾衣裳首饰,要即刻搬去“南海阁”。
“娘娘身子不适,明日再?”我本想让这些人出去。
结果,她们开口便说,这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特地让人来催促,说是今夜要留宿在“南海阁”。
如此,自是没有法子推脱。
我扶着泉贵妃起身,只道她还未施粉黛,面容“憔悴不堪”,外头风又极大,于是,让泉贵妃戴上了面纱。
当我扶着泉贵妃出寝殿后,就立刻命人用轿子抬着泉贵妃去往南海阁。
如容和我还有任无常都跟在轿子两侧,任无常几次想要问我,鲛鳞的事儿,不过因为如容在,便也不好开口。
“那是姑娘住的院子啊。”如容不似其她小宫女,觉得“一人得道,就鸡犬升天”,反而是一脸愁容。
“人走茶凉,不都是如此么?”我倒是不以为意。
如容听了,却是眸色晦暗。
“他敢踏入南海阁半步么?”如容突然沉着脸说道。
“什么?”我愣了愣神,看向如容。
“他如何对待我主子的?那南海阁,是我家主子的坟墓!”如容突然激动的喊道。
我忙伸出手,一把捂住了如容的嘴。
如容蹙着柳眉儿,嘴唇颤抖着,然后推开了我的手。
“也好,也好。”她又垂下眼,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任无常碰了碰我的胳膊,眼神朝着如容瞟。
那眼神分明是在问我,如容是不是疯了。
我却在如容的眼中看到了隐忍,心下当即生出了不好的揣测。
她之前说过,自己是苟活在这宫中,还曾说,自己若是死了,求我帮她将骨灰撒在南海阁,陪她的主子。
她不会是这么多年,委曲求全是想寻个机会替自己的主子报仇吧?
“如容,这是在皇宫,宫女如蝼蚁,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好好活着便好。”我开口提醒。
她听了,突然侧过脸,凝视着我的眼眸许久,突然就红了眼。
“泉姑娘也说过,让我好好活着,只是,在这吃人的地方,若没有些念想,还如何能活?”她说罢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同我和任无常拉开了一段三五步的距离。
她的背影是那般落寞,飘雪落在她的肩上,也不拂去,很快就被雪给裹住了。
我上前,替她拂去飘雪,静默的跟在她身侧。
待我们到了南海阁,发现此处正门外已经立着宫人守门了,并且,这牌匾和院子都被收拾的一尘不染。
这还不到未时,就已经挂上了刺目的红灯笼了,灯笼挂满了整个南海阁,都说喜庆,可我瞧着却觉得诡谲。
只因瞧见那挂满灯笼的廊曼很是眼熟,一盏盏通红的血色灯笼,就好像一张张血盆大口,要将活人吞噬。
此处的寝殿,名为“泉暖”,我有些恍惚的望了一眼,便同如容一左一右,扶着泉贵妃走了进去。
一入这寝殿,我望着白玉制成的圆桌,翡翠制成的波浪形屏风,还有这屏风后,那和贝壳一般无二的暖床,心中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宛如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上,难受的喘不上气来。
“诶呦喂,这布置的,还真是别具一格。”任无常看看这,摸摸那,最后目光落在了躺椅上镶嵌的粉色珍珠上,嘴里嘀咕着:“这玩意儿好啊,色泽温润,是上好的珍珠,可入药,也可养颜。”
“那算什么?这才是最好的。”如容突然开口,抬起手,指向了圆桌上摆放的莲花形状的烛台。
这个烛台上点着的不是烛火,而是一颗比眼球还要大的东珠。
“这东珠在夜里,能将整个寝殿照亮。”如容说罢小心翼翼的将那烛台,放到了一旁的珊瑚架上。
红色的珊瑚架,在这屋里应算的上是最明艳的了。
“娘娘,该洗漱了!”几个小宫女前来,要带着泉贵妃去汤泉洗漱。
“抬浴桶来,娘娘就在屋里洗漱。”我直接发话。
宫女们忙去筹备,不多时,就抬着浴桶进来了。
我示意如容和任无常出去,自己一人伺候泉贵妃。
泉贵妃气息有些微弱,整个人懒洋洋的,宽衣时,就连手都无力抬起。
我让她扶着屏风站着,自己则是麻利的脱下她的衣袍,结果,当我将最里面的衣裳脱下时,却见其后背上的皮肤,居然已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了。
那光洁的脖颈上,也出现了十分明显的颈纹,这些,方才还没有,只颠簸了这一路,就长出来了。
看来,如今的泉贵妃根本就经不起折腾,愈是乏累,就越是衰老的快。
“淼,淼,我,我站不住了。”她开口低低的冲我说着。
“好,好,我这就好了。”我将衣裳搭在一侧的椅子上,又把泉贵妃扶入了浴桶里,拿着布,替她擦洗。
“淼,淼,你说,陛下这是何意?”泉贵妃虚弱的靠在浴桶边上,闭着眼,低声问我。
“皇上怎么了?”我的目光则是一直停留在泉贵妃的脖颈还有脸上。
心中想着,如今,纹路这般深了,只怕是不好遮盖。
“陛下,昨夜?”泉贵妃说着,语调开始哽咽。
“昨夜?对了,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泉贵妃那薄薄的眼皮子颤了又颤,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若娘娘不想说,那便不说。”我继续替她擦身。
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眸,凝着柳眉,将昨夜的屈辱一一告诉我。
原是徐嬷嬷,昨夜给她的香囊中装着的是“欢颜散”,有助于男女?
她说到此处欲言又止,我自是不必她细说,就知晓是何等意思。
“被萧,不,被皇上发现了?”我想着,应当是如此。
泉贵妃点头,她说自己都还未将那香囊取出,可皇上就已经发现了,皇上让泉贵妃自己将香囊里的“欢颜散”仔细嗅一嗅,然后?
“这欢颜散药效霸道,我便当着陛下的面,丑态百出!自行将衣裳一件件脱下,我,我?”泉贵妃说着,抬起手掩面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