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垂眸,眼神之中,有着难掩的鄙夷嫌恶之色。
“你只是个低贱的农家女,能当帝王的妾室,是你的荣耀!”这帝王,非但忘却了之前种种恩爱缱绻,还说出这般剜心的话语。
这鸳鸟本就是忠贞之鸟,将情爱看作比命还要珍贵。
“究竟是我的荣耀,还是我的冤孽!”她满脸是泪。
本可修炼成鸟仙,为了个凡夫俗子,宁愿在凡世间沉沦。
结果,最后换来的却是一个“妾”的名头。
“朕是天子!你能得朕垂青,是你此生最大的福分,再如此不识好歹,朕就命人将你移送冷宫!”帝王的眸中生出了怒意。
眼前的女子,憔悴不堪,无半分美感,又满嘴的抱怨,让他觉得晦气且扫兴!
“呵呵呵!”鸳鸟闻言,仰头笑了起来,看着那帝王道:“冷宫?既你已厌弃我,那就遣我出宫,余生不复相见。”
“出宫?哼!你是朕的女人,还妄想出宫?”那帝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午时,鸳鸟就被遣送到了冷宫。
失了“真心人”,让她此番,病来如山倒,心病本就最是难医,她一日日消沉,粮水也未进,很快就奄奄一息,重新幻化回了鸳鸟。
“那,她飞走了么?”泉妃的柳眉儿紧紧蹙在了一起,忧心的问着。
我摇头:“羽毛皆落,还如何能飞?终究是错付了!”
“可,可,可陛下,与那故事中的帝王不同。”泉妃却替萧啓烨反驳。
我先是一愣,转而望着泉妃。
泉妃才同那萧啓烨见过几次?居然,以为自己了解萧啓烨?
“何处不同?”我淡淡的问。
“陛下是深情之人!她爱慕的姑娘虽死,可却记挂了她十几年!他是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可这十几年却从未入过后宫,也无子嗣。”泉妃闭着眸子,脸上满是对萧啓烨的心疼和爱慕。
我听了,却想到了如容说的话。
如容说过,那萧啓烨恨极了泉姑娘。
“若真心爱她,又怎会灭她全族?”我低声道。
“什么?”泉妃并不知那鲛族之事。
于是,我改口道:“帝王之心最是“深沉”,不是旁人可随意揣度的,菀儿你天真善良,毫无城府,需好生保护自己,万事小心,不要轻易把自己的心,全都交付给?”
“好了,淼淼。”泉妃突然从水中站起身来:“我已经和从前不同了。”
她说着就要出汤泉,我看着她,叹息了一声,先她一步,麻溜的披上衣裳,然后扶过她。
不过,扶泉妃时,我隐隐瞧见泉妃的胸口处泛出一抹淡淡的蓝。
不等我看清,那一抹蓝就消失不见了。
“菀儿戴着什么坠子?”我盯着泉妃的胸口狐疑的问着。
泉妃则是摇头,说是要来泡汤,所以,都摘了。
她原也不喜欢那些珠翠,项链。
我听了点了点头,想着应当是自己瞧错了。
于是,伺候着泉妃穿好裙衫。
“淼淼,你这?”泉妃则是突然侧目,伸出手,就要朝我的脖颈后摸去。
我忙侧身避开,并且,下意识的将发丝捋到前头来。
“淼淼你的脖子后头,好似沾了什么东西?有些发青?”泉妃开口说道。
“哦,是我前几日磕碰到了,已经无碍了。”我说完,麻溜的穿好自己的衣裳,扶着泉妃就朝外走去。
泉妃虽眼中还有疑惑,不过,没有再问。
回到寝殿,这殿中已经熏了香。
泉妃入殿,宫婢们呼啦啦的围了过来,替泉妃梳妆打扮。
入夜,泉月宫又挂起了夺目的红灯笼。
泉妃朝着自己的嘴里塞入了一枚白色的药丸,然后抿嘴细细咀嚼。
“那是什么?”我看着那药丸,想着不会又是苏易给的吧?
“这只是玫瑰丹露,含在嘴里,直至全部化开,就能让齿间满是香味。”泉妃说着,递给我一枚。
我忙摇头,拒绝。
泉妃又笑着,让徐嬷嬷吩咐小膳房准备茶点。
只是,这茶点备好了,茶也端入寝殿里了,却迟迟没有等来萧啓烨。
一转眼,就过了子时,泉妃从紧张,渐渐变成了落寞。
“淼淼,陛下是不是不会来了?”泉妃侧身坐着。
今夜,她穿的是一袭薄如蝉翼的水蓝色薄纱裙。
妆容也略带妩媚,同以往完全不同。
就这般姿容,若我是萧啓烨,绝不忍让她空等。
“娘娘歇下吧,都这个时辰了,陛下应当不会来了。”我说着,就走向床榻,掀起被褥,让泉妃歇息。
本就是冬日,夜里寒凉的很,她穿的这般轻薄,已经冻的有些瑟瑟发抖。
可泉妃却执拗的不听我的劝说,依旧坐着等待。
寝殿里的烛火摇曳着,熏香炉里的昙花香味儿,溢满整个屋子,泉妃抬起一只手,对着铜镜,照了又照。
最后,那纤纤玉手被冻的微微发青。
“娘娘,披上吧!”我给泉妃披上狐裘,又命外头守夜的宫女再弄个炭盆来。
“不必了!那炭火气,会将昙花香味儿掩盖。”泉妃立马开口阻止。
我望着她,只是转身替她倒了一盏热茶,便没有再言语。
夜凉如水,人心,亦是如此。
一夜的静坐,没有等来萧啓烨,泉妃却将自己给冻病了。
咳嗽不止,浑身发热。
御医只道是受寒了,需好好歇息。
“她们一定都在笑话我!笑话我,空等了一整夜。”泉妃眸子空洞,气息虚弱。
我侧目,看向远处的几个宫女,她们只是在替泉妃端药罢了。
“莞儿,皇上必定是国事繁忙,所以昨夜?”我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忍不住想安慰。
“淼淼,大抵你说的是对的。”她说着闭了闭眼:“帝王的真心?求不得。”
她喃喃的嘀咕着,泪水顺着眼角滚落而下。
自从她知晓自己是家奴的骨肉,就再也没有哭过,如今,却又实在绷不住了。
萧啓烨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可如今,这稻草似乎也无法握在手中。
我抽出手绢,抬起手,想要替泉妃擦拭泪水。
但这一俯身,身体却是不由僵住,抬起的手也顿住了。
用力眨了眨眼,再细细察看,果真不是我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