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将木匣放下,转而示意寝殿里的宫女,伺候泉妃洗漱。
泉妃面色仓皇,两个宫女架着,将她从软塌上扶起。
“娘娘!”徐嬷嬷看着连站都站不稳的泉妃,忍不住呵斥。
但这呵斥声,却惊的泉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紧接着发出了绝望的叫喊声:“他会杀了我,他真的会杀了我!”
泉妃惊恐不已,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头。
“红梅留下,其余的通通出去!”徐嬷嬷屏退了寝殿内其她宫女。
当殿门关上时,徐嬷嬷俯身,要将泉妃扶起。
泉妃虽瘦弱,但徐嬷嬷毕竟也有些年纪了,根本扶不动她,只是勉强将她上身拽起。
“他会杀我,真的会杀我。”泉妃抬起那满是泪水的眼睛,惊惧的看着徐嬷嬷,嘴里不断低语着。
她如今这状态,仿佛是被吓“疯”了。
“嬷嬷,能否对皇上言明娘娘病了,今日?”我的话还未说完,徐嬷嬷就抬起眼,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皇上金口已开,无法可改。”
徐嬷嬷说罢,示意我过去,将泉妃扶起。
我这才刚弯下腰去,泉妃便眼皮子一翻,竟然昏厥了过去。
徐嬷嬷猛然松开手,眼见着娘娘上身要砸落在地,我忙一把拥住了她的肩。
“不中用!不中用啊!苏副使此次,真真是选错了人,长相相似又如何,这般懦弱无用,莫说是皇上,寻常人家的公子也未必瞧的上她。”徐嬷嬷的言语之中带着愠怒和不屑:“苏副使的心血,此次又要功亏一篑了。”
徐嬷嬷说完,无力的缓缓闭上眼眸。
我则是直接将泉妃抱起,绕过屏风,将她安置在床榻之上。
她只是一枚棋子,她的怯懦,完全是被逼出来的,如今,却还厌弃她?
“红梅!”我正替泉妃掖好被角,徐嬷嬷却在我的身后,低低唤了一声。
我侧过脸,就瞧见了那装着面皮的匣子。
她想要我做什么,我自是心中了然。
但,还是装出一副懵懂茫然的模样回望着她。
“皇上昨夜动怒,便杀了所有当值的宫人!今夜,若还不能让皇上消气?”徐嬷嬷说着,眉头一皱:“我这年岁大了,生死都无妨,可你还年轻啊。”
她慈爱的凝视着我,眸子里尽显温柔。
我听了在心中暗笑,她这脸变得未免太快。
“奴婢这条命,入宫时就豁出去了。”我一脸陈恳:“奴婢只求嬷嬷,想个法子,让奴婢到巫国院当差。”
这种关头提出的条件,徐嬷嬷自然不会不肯,如今,她已然没得选。
果然,就如我所料的一般,听到我提出这般要求,她连连颔首点头。
“嬷嬷什么都应你,不过,今夜断断不可有半点差错!”徐嬷嬷说着,将那面皮取出,小心翼翼的贴到我的脸上。
我仰着脸,垂着眼眸,心中想着,那萧啓烨喜怒无常,只怕不好对付。
“来,好好熏香洗漱。”徐嬷嬷将床上的纱帘放下,又拉着我,越过了屏风,唤了几个宫女进来,伺候我梳洗打扮。
此次,徐嬷嬷特地给我换了一袭白色裙衫,简单的插了几根白玉簪子,然后盯着铜镜看了许久。
“清新素雅,这张脸啊,真真是让人着迷。”徐嬷嬷好像是在对我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也盯着铜镜中的自己,虽只是着这般素净的颜色,但,确实如徐嬷嬷所言,素雅清丽,如一湾泉般清冽。
“那泉姑娘,应比我如今的模样还要美吧?”我凝视着这张脸,开口询问。
徐嬷嬷摇了摇头:“其实,我从未见过那位姑娘,她在世时,喜静,一直住在那南海阁里,并未踏出宫门半步。”
“喜静?还是囚禁?”我喃喃道。
“什么?”徐嬷嬷问着,还是觉得不妥,从首饰匣里,取出了一对水滴状的耳饰,替我戴上。
“太过素净,实不像是个位分高的主子。”她这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一阵紧蹙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宫女就冲入了殿内。
“嬷嬷,嬷嬷,不好了,皇上的轿辇已经到了宫门外。”那宫女跌跌撞撞入了寝殿。
萧啓烨昨夜在泉月宫大开杀戒,如今,泉月宫内上上下下自是人人自危。
“嚷嚷什么!”徐嬷嬷怒叱一声,转而示意所有宫人到院外接驾。
这些宫女一个个面色煞白,跪在那还染着血迹的鹅卵石上,浑身不自觉的发着颤儿。
我跪在最前头,目光再次瞟见了角落的那一块皮肉儿,心中打起了一万分的小心。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刺耳尖锐的叫声,所有人都俯身跪好。
一阵极沉稳的脚步声,也随之传入我的耳中。
我低垂着脑袋,很快就瞧见了一双银线镶边的靴子,当即叩首道:“臣妾,拜见皇上!”
此言一出,就听到阴沉沉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院子里跪满了人,此刻却是雅雀无声。
我缓缓抬起头,眼眸却依旧低垂着,只撇见了他那玄色衣袍。
而他却是俯身,抬起手一把挑起我的下巴,我这才微微抬起眼眸看向他。
他那原本阴鸷的目光,在同我对视之后,渐渐变得柔和。
“就算,无法避免,相遇时,目光绝不可与他对视。”
白君染说的话,在我的耳畔回荡着。
只可惜,事不由我,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这个萧啓烨,好像能从我的眼中读懂什么。
他的唇高高扬起,一把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转而,就朝着泉月宫外走去。
“皇上?”我开口唤了一声。
他那柔和的目光,当即黯淡。
“啓烨!你还未让大家起身。”我提醒着。
若是他不开口,这些人就要在这鹅卵石面上,一直跪下去,膝盖自是要废了。
“平身!”他今日,心情好似不错,居然顺了我的意思。
徐嬷嬷她们连忙起身,他则是拉着我的手,继续朝着宫门外走去。
“啓烨,嬷嬷已经备好了膳食!”我不知他要带我去往何处,连忙开口提醒萧啓烨。
他的脚步却并未停下,身后呼啦啦的一群宫人,井然有序的跟上我们。
见他不应,我也不敢多问,唯恐让他动怒,害了无辜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