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宫女听到我如此问，脸色更加苍白。
她的唇哆嗦了良久，回道：“主儿说，这般夺目的东珠，只有泉妃娘娘才配的上，故而，让我给娘娘送过来，好待皇上驾临时，让娘娘戴与皇上瞧瞧。”
“哦？是么？”我低低轻吟一声。
她原本低垂着眼眸，听到我说话，却是再度抬起眸子，盯着我的眼睛。
这一看，却恍如失了神。
“怎么了？”我问道。
“你的声音？”她的唇抿了抿，默默了良久才再度开口：“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我看她眸中似有泪，又想起了今日她在南海阁外鬼鬼祟祟，揣测道：“莫不是那泉姑娘？”
此言一出，眼前的宫女吓的瞪圆了眼。
之前，任无常说过，鲛人有“空灵脉”，我想鲛人们的声音应该都极为相似吧？
“若无其它事，我先走了。”这宫女惊惧的回过神来，转身就要走。
“多谢慎美人好意，这东珠，改日一定让娘娘戴与皇上瞧瞧。”我见她转身，开口说道。
对方原本已朝前走出三步，结果听到我的这句话，脚下的步子，瞬间顿住了。
她背对着我，立了许久，仿佛在纠结着什么。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我望着她，脑海之中，隐隐飘过一个稚气的面容，这个宫女不知为何，瞧着就是亲切眼熟的很。
“还是别戴了。”她身形不动，突然回道。
“为何？”我知晓，这里头必定有诈。
眼前这个宫女，看着心性并不坏。
“别学泉姑娘了，否则，娘娘她？”宫女略带哽咽的说道：“若是泉姑娘知晓，又有人要因她而死，只怕也会难过。”
“多谢！”我知晓，像她这般命如浮萍的宫女，在这宫中万事身不由己，她敢开口提醒，需有一颗极善的心。
“你不问问为何么？”她微微侧过脸来看向我。
我只是冲她笑了笑道：“我们这些做宫女的人微言轻，命更贱，说多了，只怕是要招惹来祸事，你不说明，自有你的顾虑。”
她听罢，眸子突然一红。
“你，你，你能唤我一声“如容”么？”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怔了怔，虽不解，但依旧开口唤了一声：“如容！”
她听到这一声呼唤，原本一直蓄在眼中的泪，瞬间夺眶而出。
“我这名字是我们家姑娘起的，刚入宫时，我叫萍儿，后来有幸调至南海阁伺候泉姑娘，姑娘说，浮萍无根无所依，太过凄凉。”她说着嘴角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姑娘说，我长的娴静，如果此生能如此容颜一般，娴静安宁的过一生，自是好的，所以替我取名“如容”。”
她说着话，目光飘向了远方。
好似那位泉姑娘，就在她的眼前同她说着话。
“是个好名字。”我也微微点头。
她听了，抬起手，拭去脸上的泪：“你的声音，和我们姑娘，一模一样。”
“是么？”我听了，递给她一块帕子。
她却并未接过，而是，望向泉妃寝殿的方向。
“人人都以为，皇上爱惨了泉姑娘，其实，他应是恨毒了我们姑娘。”如容说着，眸中哀色起：“姑娘也恨他。”
“别说了。”我忙打断如容的话。
此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只怕是要人头落地。
如容冲我惨然一笑，点了点头：“宫中这十多年，来了不少同泉姑娘相似的女子，但都没有好下场。”
“嗯。”我听罢，凝着眉。
“你也为自己想条退路吧，否则，主仆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容说罢，冲着我微微颔首，然而转身离开。
“如容！”我望着她，开口喊道：“多谢！”
她轻点了点头，渐渐远去。
我则是捧着木匣，将这东珠安置好，这才回了下林院。
一入下林院，就撞见了赵嬷嬷，我顿时心虚的朝着自己的屋子望去，还好，屋门是关着的，她应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嬷嬷。”我忙冲她俯了俯身。
赵嬷嬷见是我，顿时露出狐疑的神情：“这个时辰，你怎么在这？一会儿，皇上要驾临泉月宫，立刻去寝殿里伺候吧。”
“皇上又要来？我方才从泉妃寝殿回来，并未听说？”我当即愣住。
昨夜，他在泉月宫杀了人，泉妃已经吓的起不了身，他今日居然又来了？
“怎么？皇上何时来，还需你应允？”赵嬷嬷当即沉下脸来。
“嬷嬷是我失言。”我说罢，又看向屋子的方向：“秋夕病了，我回来是为了看看她的情况。”
“病了？矫情！一个宫女病了，还需别人照顾？快走！”赵嬷嬷不由分说，拽着我就朝外走。
“姑姑，姑姑！”
而我此刻，却是隐约听到了香菱的叫声。
心中不禁暗道不好，这任无常不是说今日她醒不来么？怎的如今，这么快就醒了？
赵嬷嬷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正要转头，我忙紧紧拉住她的手腕：“嬷嬷，快走，咱们赶紧过去。”
赵嬷嬷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不过还是步履匆匆的同我一道朝着泉妃寝殿去了。
我们到时，徐嬷嬷已在殿中。
见我和赵嬷嬷一道来，就示意赵嬷嬷去后厨盯着，一会儿要用的晚膳。
“不能出半点差错！”徐嬷嬷面色阴沉的提醒着。
“是。”赵嬷嬷在徐嬷嬷面前，不敢造次，连忙躬身退下。
“之前给你的凤头钗拿出来。”徐嬷嬷朝我伸出了手。
见我呆愣着，又道：“赏给你，就是你的东西，娘娘只是借用。”
她说完，打开了手中的木匣，我这才发现，之前如容送来的东珠耳坠，徐嬷嬷已经瞧见了。
“嬷嬷，那凤头钗，还有这东珠耳坠，是不是那泉姑娘的物件？还是，泉姑娘曾经，有过类似的首饰？”这答案，我已经知晓。
“你想说什么？”徐嬷嬷那混沌的眸子，直视着我。
“徐嬷嬷，或许，皇上不喜，有人学着那姑娘的样子穿衣打扮。”我自是不会将如容供出来：“皇上或许怀念泉姑娘的容颜，但是，穿衣打扮都学那位姑娘，未免太刻意，皇上既是君王，心思深沉，只怕会多想。”我望着徐嬷嬷诚恳的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揣测，嬷嬷若觉得不对，就照嬷嬷您的意思办。”
徐嬷嬷原是满眼警惕，结果听到我又如此说，眸中浮现出了一抹迟疑。
良久，她将那木匣“啪”的盖上，我就知，自己这以退为进，起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