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模糊的意识在深邃悠远的空间中浮动。
在一片昏暗宁静的黑色湖泊里, 悄然落入了一点金光，折射在朦胧的轮廓边，就如同黑夜的北极星一般，安静地闪耀着自己的身姿。
在这显眼但柔和的色彩的无声唤醒下, 昏倒在地面上的少年仙人渐渐苏醒。
冷白的脸庞上, 被几缕青发遮挡的那双琥珀般的眼睛睫毛微扇, 落入这双眼睛里的景色也渐渐聚焦，变得清晰起来——
陌生的、无数岩晶筑造而成的半球形牢笼。
倒在手边的、反射着冷意星芒的和璞鸢。
以及，那抹金光的来源——一个躺在他怀里的、憨态可掬的仙祖法蜕玩偶。
魈怔愣地注视着这个玩偶，脸上的神色像极了一个在毫无防备下被大人塞了一个昂贵的玩具的小孩。
那是在一片茫然中又夹杂着与玩偶相遇的、单纯的、不易被人察觉的欢欣。
[开幕雷击！！！！啊啊啊啊！！魈宝这个表情好戳我！！！]
[纯洁如婴儿般的表情，真的是大梦一场醒来后的表情了。]
[呜呜呜, 我好高兴，魈宝醒来后还能看到帝君。]
[快说：谢谢阿贝多老师！！！]
[阿贝多老师yyds]
[QAQ我也想要一个玩偶, 快出周边啊！！]
[醒来第一眼看到帝君，魈宝应该很开心吧……]
[诶，楼上好像有刀，不确定, 再看看。]
[回旋镖是吧（x）]
这是……那些凡人为了缅怀帝君而制作的缩小版神像摆件。
但……为何，这个玩偶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魈疑惑不解，但他还是从地上站起身, 挥手将和璞鸢摄入掌中, 然后他将视线落在手中那软软乎乎的玩偶上, 与玩偶四目相对。
仙祖法蜕玩偶：（*^^*）
魈：想要放下的手好像有些不听使唤。
那一瞬间, 魈看着玩偶的正脸, 脑海中进行了一场并无什么用处的头脑风暴。
比如, 《璃月摆件风水录》中正确摆放神像的三千余种条例, 《净尘戒律》中清洁神像的二百多条细致要点, 以及《璃月法典》中捡到失物不归还失主的一系列律法……
但他还来不及纠结应该如何妥善安置象征着帝君的玩偶，一直笼罩着他的岩晶牢笼便化为了尘烟，从上到下开始消散。
魈：！
[救命，我替人尴尬的毛病要犯了。]
[阿贝多老师，您真会掐时间。]
[可恶！魈宝，快！把玩偶藏到我怀里！]
[我tui！！明明是我床上！]
于是，当牢笼彻底消散，露出了里面的少年仙人时，位于外界的众人见到了两手空空、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魈。
“魈！！——”乱步首先大喊着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魈，他将头埋在魈的脖颈边，脸上的神色都被他垂落的发丝掩住，从众人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嘴角压得很低。
“刚刚真的吓坏我了。”乱步低声说道，“还好，你回来了。”
“乱步……”魈有些不太习惯和其他人如此亲密地接触，但乱步身上散发的情绪沉重到让魈有些无措。
[这好像是魈第一次和其他人挨得这么近诶。]
[呜呜呜，磕到了。]
[这是什么两只猫猫贴贴现场，我能加入吗？]
[今天又是为我CP美好爱情落泪的一天(流泪猫猫头.jpg)。]
但所幸，乱步没有让魈困扰太久，他在阴沉了几秒后，便重新恢复元气地从魈的肩膀上抬起脸，然后委屈巴巴地向魈说道：“魈，你之前给我的蝴蝶，为了将你从业障的迷惑中唤醒，被用掉了。”他的神情愈发可怜起来，“乱步可以再要一个吗？”
“……我明白了，我会再赠送你一只。”魈有些愧疚地做出承诺。
“魈上仙。”
听到这道少年的嗓音，魈转过头，看向那位向他走近的故人，脸上的神色若有所思：“蒙德的炼金术士。”
“嗯……是我，看来旅行者也向你提起过我。”阿贝多浅浅一笑，“我常常在空的口中听到魈上仙的事迹，但我因为忙于实验室和工坊的事务，一向甚少抛头露面。直到现在，才正式与你见面，虽说时机有些不巧，但还真是机缘巧合。”
[空的交友圈真的好广，从蒙德到璃月，你们不觉得吗？]
[毕竟是旅行者？是会全世界旅行的类型吧？]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但不会为谁单独停留吗……]
[楼上为何无故刀我？]
[都是猜测吧。]
“……”魈侧过头，意识彻底清晰后，他略微思考便明白了那出现在异世的仙祖法蜕玩偶的来历，“那个玩偶，出自你手？”
“嗯，当时情况紧急，不得已使用了计策。”
魈：？计策？
[计策——指小鸟都会中招的碗盖式诱饵陷阱（x）]
[当事人（红魈）表示强烈谴责：卑鄙的蒙德人！！]
[下次还是会继续中招吧（轻轻）]
“可否，向我详细说说，在我陷入幻境之后，发生了什么？”魈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依靠大家的力量，我们终于将你唤醒了，魈。”阿贝多露出了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
“……”魈听此，眼睫微微垂落，“不必对我隐瞒，能够造成这些破坏痕迹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魈抬起头，目光扫过大片被一击摧毁的建筑，散落一地的彩色玻璃，以及——一看就经历了一场苦战的中原中也，他落在腿边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业障……操纵了我，是吗？”
“魈……”中原中也察觉到魈眼神中隐含的情绪，想要出声安慰，却被出乎意料的人打断了。
“不。”被绑在柱子边的白发男人嘴角微弯，猩红的眼睛直直穿过众人，看向魈，仿佛是在阐述圣经中什么话语般说道：“那不是命运压迫灵魂的、毫无乐趣的碾压，也不是灵魂撕裂命运的、违抗一切的忤逆，而是意志与命运的互相结合，在漩涡中一起挣扎，在狂乱中一起向外界嘶吼的愤怒，是为最为独特的——生命的光辉。”
在涩泽龙彦这一番话结束后，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起来。
乱步以一种惹上麻烦的表情看着这个来历成迷的男子，福泽谕吉提高了对涩泽龙彦的警惕，而中原中也则是感觉自己的手有些痒。
别问，问就是变态的味道太浓了，导致中原中也条件反射性地想给那人一脚。
[中原中也：重力蠢蠢欲动。]
[中原中也：我飞起就是一jio！]
站在中原中也身边的织田作之助小声地对中原中也说道：“那个人……看上去好像对魈很关注的样子。”
“啊……是啊，让我有些想起，当初那些散发着同样狂热气息的疯子科学家了。”中原中也不爽地咋了一下舌。
“事件到此结束吧，我会将你们全部送出尘歌壶，剩下的，我会处理。”魈看着涩泽龙彦突然说道。
“诶？可是……”中原中也看向了那个白发男子，他有些不放心。
“好啊，那魈可要快点处理好，我可等着你实现给我的承诺呢。”乱步倒是爽快应下，顺便还眼神示意其他人一起离开。
其他人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乱步一向都有他的理由，于是他们便也暂且同意。
“嗯。”魈短暂回复，便施展法诀，将众人送出了尘歌壶。
当众人离开后，魈抬手召出和璞鸢，身形一闪，便将枪尖抵在了涩泽龙彦的下巴前，他冷声问道：“在我抵达顶层之后，那阵突然出现的白雾，是你的能力。”
“没错。”涩泽龙彦虽然身受重伤、身处劣势，依旧神色沉着冷静，只是他那热切到几乎要将魈洞穿的眼神微微显示出些许不同寻常。
“我的能力，能够将异能力者的异能力剥夺，并让异能力反向攻击其主人。长久以来，我一直在寻找，能够出乎我意料的存在，但很可惜，无论我去到这个世界的哪里，对多少个不同的人做出尝试，我都不能得偿所愿，但好在，今天我看见了。”涩泽龙彦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扩大，鲜红的血因为肌肉的拉动从嘴角溢出，显得有些瘆人，“多么美丽的光辉啊，虽说人不能太过贪婪，但果然，在死前，我还是想看到更多。”
[果然，魈宝这是被盯上了吧(悲)。]
[涩泽龙彦，你是忘了在大明湖畔的中岛敦了吗？你去祸祸他啊！]
[变态退散！！]
[其实，你们不觉得有点好磕吗（小声）]
[我也喜欢磕剑拔弩张类型的（小声）]
[混邪cp乐子人，登场！！（大声）]
魈看着涩泽龙彦身上的伤口，微微皱眉，这也是……另一个“我”干的吗？
“哼。”魈收回枪尖，凌厉的目光落在涩泽龙彦身上，“死？看来，你也陷入了一个误区。”
“哦？”涩泽龙彦坐直身体，引来体内一阵阵疼痛，但他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误区？”
魈并不答话，反而看向虚空，冷声说道：“还不出来吗？”
[嗯？出来什么？]
[诶诶诶？怎么就转场了？？制作组你坏事做尽！]
[吊人胃口是吧（擦刀）]
[擦刀x2。]
[……]
涩泽龙彦听此，便也抬头看向半空，然后有些惊讶地发现现场凭空出现了一本悬浮的【书】。
【真是敏锐，还是说，这是来自异世之人的特权？】翻飞在半空中的【书】浮现出了黑色的字迹。
“解释。”魈冷冷吐出两个字。
【一时心血来潮的礼物居然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也是我意想不到的，但，你也因此有了出乎意料的收获，不是吗？】
“……”魈沉默着，脑海中回想起了与帝君、空离别时的画面。
“礼物？”涩泽龙彦对眼前这一幕感到了疑惑，而【书】另一头的人看到如此惨状的涩泽龙彦，忍不住升起了恶趣味。
【一个个解释也太麻烦了，所以，还是麻烦你死一次吧？】
“什……？”
【太宰治】在书页上写下字迹【涩泽龙彦因伤势过重死去】，被绑在石柱上的涩泽龙彦顷刻间便毫无防备地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魈也没想到【书】会说杀就杀，但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涩泽龙彦的尸体便重新化为了一颗鲜艳欲滴的红宝石。
【魈可以再试试把它按回到阵法核心中哦？就和上次一样，咻地一下，百分百全新的涩泽龙彦就又会出现在你眼前了。】
魈：……
他确实不想因他而身受重伤的人就这样被【书】草率地命令死去，哪怕他是导致了他业障反噬的敌人。
魈将红宝石再次放在了核心之中，尘歌壶内的天气随之变化，血月消失，天空被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阴云，城堡也随着化为灰尘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类似修道院的高顶建筑。
【进去看看吧。】
魈抿住嘴唇，哪怕他对人类的情感理解如此之浅，他也感受到了，在这片空间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几乎凝结成泪水的白色雾气。
他推开铁质雕花镂空大门，穿过一片荒凉的空地，来到了修道院的正门。
魈继续推门的动作微微一顿，因为他听到了门内有一阵孩子的哭喊声，或者说，是被虐待后，发出的痛苦的叫声。
魈猛然打开大门，然后快速穿行过冰冷的走廊，踹开了被紧紧锁住的一道暗门。
在门后，落入他眼前的，是涩泽龙彦惨无人道地折磨着一个有着银发斜刘海的男童的情景。
一道闪烁着青光的风如电光般闪过，和璞鸢的枪尖便落在了涩泽龙彦的喉咙边。
涩泽龙彦感受着魈那恐怖的杀气，低低一笑，“还差一点，我就可以给你看了，另一种不同的，生命的光辉。”
“停下。”
“这是幻象。”涩泽龙彦满不在乎地说道，
回答涩泽龙彦的是魈更深一寸的枪尖，锋利的枪尖割破了涩泽龙彦的皮肤，落下了一道血痕。
“好吧，既然你的意愿如此强烈。”涩泽龙彦抬手间挥去了眼前的场景，被折磨的男孩便消失了，仿佛这一切真的只是虚假的幻觉。
“魈君，你知道吗。刚刚在死过一次之后，我想起来了，原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就是刚刚那个孩子，在这个房间，杀死了我。”
涩泽龙彦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神经质，“原来我在之前也见证过一次，生命的光辉。但那是另一种不同的，更显青涩的，需要其他人去引导的。在我通过电击这一方法之后，终于，被深埋在那个孩子体内的异能力成功被我引导出来了，那是蓝色的，充满希望的。真希望你也能看一看，与你所不同的，绝妙的美景。”
“我绝不会允许。”魈的声音隐藏着愤怒，因为涩泽龙彦这一做法，带给那个小孩子的遭遇，和他曾经遭受的经历是如此相似，以至于，魈后悔给了名为涩泽龙彦的不明生命体一个再生的机会。
“好啊。”出乎意料的，涩泽龙彦顺着魈的意思答应了下来，“现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是这个名叫‘尘歌壶’的壶灵般的存在吧？既然我已经被困在了这个壶里，那也就是说，以后，我所能寻找到的对象，也就只有你了。”
“请你多多展示给我看吧。”涩泽龙彦意味深长地看着魈说道：“你究竟是会和命运完全交织融合，还是被命运所吞噬，亦或者是，以意志决胜密不透风的前路，在暴风雨的绞杀中冲出希望的未来。”
面对涩泽龙彦这居高临下的、堪称冒犯的、审判般的话语，魈眼神锐利：“正合我意。”
魈收回和璞鸢，指尖拭下枪尖上涩泽龙彦的一点血，抬手间画出一道阵法。
随后，修道院便如同被阳光晒破的泡沫般消失在了阳光的照射下，涩泽龙彦抬起头，一道曙光刚好穿透云层，落在了他的血瞳上，“更改景物的权限被收回了啊，有点可惜。”
“记住你说的话。”魈的声音让涩泽龙彦微微侧目，“嗯？”
“目前，我需要你来稳固尘歌壶的存在，为此，我愿与你签下契约。”魈看着罗浮洞的诸个岛屿从云海中上浮，雕梁画栋的璃月建筑渐渐浮现在了岛屿的上方。
“我会看守你，不让你为祸人间。相应的，在尘歌壶内，你随时可向我发起试炼。”魈握着和璞鸢的手力道加大，但又松开，“我，会一一接下。”
“……”涩泽龙彦在起初的怔愣过后，就像是中了大奖般高兴地笑起来，“哈哈，求之不得。”
他看上去真的十分高兴，好像被禁锢了自由的不是他一样，“外界之无趣，让我倍感烦恼，有魈君你一直陪着我的话，我自然愿意答应你的要求。”
他优雅地向魈行了一个礼，“那，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魈将目光从远处的正在构建的亭台楼阁中收回，轻声说道：“那么，契约——成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