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迟在中间，租房一下子就顺利起来了。虽然房主已经移民了，但人家也不确定以后是否还回来。所以只是把家里搬空了，交给了亲戚打理。
房租就给亲戚，只要维持着房子里还有人气儿就行。万一人家在国外没混好，回来还有个窝。
也是这时候周芷青才知道，改革开放以后，移民的人不在少数。
倒是给了周芷青不少的方便。
“你这不是外人，不然怎么也要一年起租的。”二房东顶着一头的大波浪，嘴上还涂着口红，长着一张笑脸，看着就亲切。
接过周芷青递过去的24块钱，八块钱一个月，这是三个月的房租。在这位置算是便宜的了。
周芷青实在拿不出一个月的房租。预定了缝纫机后，最近几天又大手大脚的，现在她口袋里能花的也就几十块钱。拿出去24，剩下的连五十块钱也没有。
“所以才多谢谢您照顾。我这是刚搬家实在倒不开。等我攒够钱就交够一年的，到时候再请您吃顿饭！”
周芷青嘴甜，二房东听着也笑，左右不是他房子，能白拿房子就偷着乐了。也不难为她交了钥匙就离开了。
目送房东离开，周芷青关了门，回头对沈迟笑道：“其实我更该请你吃饭。”
这个价格真的比预计的还要便宜。
沈迟抱着肩膀，看着这么个比毛坯好不了多少的房子，挑眉道：“我等着。”
“……”对视沉默了两秒，“你猜我有钱吗？”
沈迟嗤笑，半带调侃的回了句：“听你这么说我还真该宰你一顿。”
周芷青没瞒着他，顺手将口袋里所有的钱一股脑逃出来，连分票都没放过。
“那你说够吃啥的？”
沈迟没急着回，想了想，道：“你会做饭吗？”
周芷青眼前一亮：“我可会做饭了！在老家，一家四口饭一直都是我负责的。你等等，我下楼买口锅就做。”
请客吃饭锅都要现买……沈迟忙拦着：“你先稳下来吧。我也有别的事，给你留个电话，找我下楼打电话就行。”
虽然跟周芷青在一块，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安逸。可他也不是没有别的事情做。
周芷青给了沈迟本笔。沈迟看着皱巴巴被反复用过几次的本子和铅笔一时沉默。
“你没有钢笔吗？”
“有，小学学校发的，后来给我弟了。”
“所以你念到了小学？”
“高中，后来老师见不得我用铅笔，又知道给我买，回去也会被我弟拿走，所以借我一支笔在学校用，但不能带回家。”周芷青说的很平淡，沈迟下笔的手却顿住了。
“我倒是听说，乡下重男轻女特别严重。”城里当然也有，可城里再怎么样，也做不到姐姐连一支笔都没有。
周芷青嘲讽一笑：“别人家道没有，可能是因为我捡来的吧。”
沈迟的嘴一下就严了，没再多言，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家里电话。这本子很烂，只觉得稍微用力就会戳破。但本子的另一边，还有字体娟秀有力的字迹，是很珍贵的在使用着。
写好了，转头要递过去，却见周芷青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看着四周光秃秃的墙。
唇角勾起，便是一个傻笑。
是那种完全毫无擦杂的笑。
“这么好看？”沈迟将本子递过去。
周芷青眼睛都没转：“你不懂，这是家。独属于我自己的小窝……”
从今以后，不用再寄人篱下，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像住招待所一样，担心第二天就没有钱缴费了。
租房，虽然也要定期给钱，但她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小窝了！
沈迟陪她呆了呆，低眸不知道想了什么，随即道：“看来，你养父母对你是真的不好。”
一下子，周芷青看这个小窝傻笑的表情都收回去了。
反而有些认真的说道：“但我要回去。”
沈迟搞不懂他的脑回路：“回去干嘛？”
不是说逃婚出来的吗？
周芷青咬了咬嘴唇，捏着手里的本笔：“学籍。我想上学，没开玩笑。不把学籍转过来，哪个学校会要我？”
周芷青认真想过了。转学籍好像需要父母签字。那就必须回去面对养父母。
可她是逃婚出来的啊……现在回去……就算没有把她关起来家人，只怕也会把她身上所有的钱都搜刮走。
一支钢笔一根钢笔也要拿去给儿子，还能放过这几十块钱？
也许钱和人都出不来，面对那样一家，必须做好最坏打算。
“……你，”沈迟想问用不用自己帮忙。
可周芷青显然没打算跟沈迟商量，而是有些奇怪的看来：“你不着急了？”
不是留个电话就走吗？怎么还聊上了？
……
莫名被下了逐客令的沈迟也就不多问了。等周芷青钱装好，二人一块出门将门锁上，一块下楼。
“一会儿我去把行礼搬过来，再去买毛巾和盆。还有锅碗瓢盆。再给我两天吧，保证里外都不一样了。”
毕竟让人来家里做客，连坐下来喝口水的地方都没有，周芷青也觉得丢人。
周芷青只顾着回头跟沈迟说话。盘算着怎么打理能让沈迟下次来吃饭就觉得不一样。忽然被沈迟拉了一把后脖领，人晃了一下才站稳。
“怎么……”往下一看，竟然差点跟闷头往上走的母女俩撞到。
“啊，抱歉。”周芷青下意识道个歉，又觉得不太对劲，这俩人肯定看着自己往下走，怎么还望上面怼？
结果瞧清一看才觉得眼熟。
这不是昨天缝纫机店里看见的那母女俩吗？竟然在一栋楼里？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姑娘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麦色皮肤，很是娇俏的脸上却写满了官司。尤其是看着周芷青，恶狠狠的好像恨不得上来咬一块肉。
也是该钱敏生气。她跟着周芷青买缝纫机。结果花了150块钱买贵的缝纫机不说，还一点赠品没拿到，白白当这个冤大头。
只要不傻，就知道周芷青当时是故意的。
昨晚气的一宿没睡。甚至都想着后面几天找人天天去那家具厂堵人找周芷青算账，哪成想这回家一抬头就看见人了。
身后的母亲也发现了是昨天那女人，一个劲拉着她让她别冲动。钱敏是吃亏的人？
目光扫过周芷青和沈迟，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挑衅道：“呦，还真巧啊。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你婆家？”
周芷青买缝纫机时候说是给自己置办嫁妆。这个钱敏还记得。既然之前没见过，就猜测这是不是婆家，缝纫机买了也是送过来。
被当着客人这么挑衅，周芷青也不是个面捏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飘飘的问了句：“你是昨天家具店的那个吧。真羡慕你们有现钱，缝纫机已经买家里了吧，我这还不知道找谁帮忙往楼上搬呢。”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往后肯定避免不了找茬。这种人村里见多了。
既然住在一栋楼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就没必要一开始就纵容。不然越退让人家就越有劲。
这话无异于往人心窝里戳。
钱敏面色都变了变，咬着牙跟压下了开口骂的冲动，却看向了沈迟。沈迟本就刚出院，人瞧着瘦弱，确实一看就没什么力气。
“没人给你往上抬？那你就找个年轻力壮点的对象呗，啊，我可没说你扛不住事。”
显然就默认旁边的沈迟是对象了。
周芷青不想连累沈迟，但话到这里，也不敢让对方知道她独居。这不确定性太多了。利害关系取舍了一下，一把抓起沈迟的手，只觉得手掌温热有理。
“那是你得找个年轻力壮的，我家是个文化人，还上学呢。我可舍不得他敢这么粗活。”说着话，拉着沈迟往下走。
人正好穿过母女二人的中间，楼道拐角处，周芷青抬眸，跟钱敏挑衅的眼光对是一处。
她照单全收。
等人看不见了。周芷青才松开手。
出了楼道口，关了单元门，周芷青才低声道：“抱歉，我跟她有过节，也是才知道她住这里。这种人脑子有病，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独居。”
沈迟倒是不在意这个，而是不明所以道：“你不是没来几天吗？”
周芷青就把昨天缝纫机的事情简单说了。
沈迟也觉得这件事荒诞，抬眸看了一眼，声音忽然高了一点：“那行，家里先交给你。”
周芷青顺着他的眼睛网上瞄了一眼，看见三楼窗子缓缓打开，是刚刚上楼的母女。
“行了，你不着急吗？快去吧，晚饭就不留你的了。”
沈迟骑上自行车，手指动了动，只觉得好像还留有刚刚的触感。
临走时候忽然低声或了句：“那个女的没什么，但那个阿姨你要多注意。不太对劲。”
看着人消失于拐角处，周芷青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前后两次见到，都觉得那阿姨很怯懦，也不太敢说话，只管往女儿后面躲。怎么不对劲了？
还是沈迟是本地人，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情况？
想不通这个，周芷青也先放一放，她有的忙的了。
先回招待所，把所有行礼细软都收拾来出租房。然后还要去买一些简单的用品。尤其是锅碗瓢盆。她今天晚上就要吃上家里饭。
自打进城，周芷青吃的每顿饭都要一次一花钱的去买，也正因这样。没钱时候一天只舍得吃那两毛钱的大米饭，活活将自己饿的营养不良。
可往后有自己厨房可就不一样了。
她要给自己囤好多吃的，做好多吃的，再也不要饿肚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