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狂妄！”
洛峰大喝一声打断她的话。
“不自量力！你以为凭你那点宫闱女子间争宠斗狠的微末功夫，真能掌控得住真正的权势吗！？”
他狠狠地瞪着清漓，周身气场冷得吓人。
洛峰以为他发怒，自己那狂妄的女儿会有所恐惧。
然而从始至终，清漓都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底甚至暗含着一丝讥讽。
“争宠斗狠？微末功夫？”清漓低头讽笑，“父亲以为你们这些所谓的肱骨之臣，暗中搅弄风云的手段又高贵到哪儿去？”
“你……”洛峰怒极，却不知如何反驳。
“父亲，你还不明白洛氏如今的局势吗？”清漓转身看向洛峰，“大哥品行高洁，是真君子，所以不慕富贵，更不愿像你一样操弄权势。
二哥虽然听了你的话乖乖入仕，却木讷得除了听你的命令以外什么都不会。
三哥哥最是聪颖，可只爱兵法练兵。你说说，等你百年之后，洛氏偌大的家产能给谁守？”
“给那些借着洛氏这个名头在外面狐假虎威的庶支旁系吗！？”
清漓声音落入洛峰耳中，把他问得哑口无言。
洛峰嘴唇张合几下，却终究没有找到一句可以反驳她的话。
最后只能恨恨甩下一句，“无知之谈！”
“我所言是不是无知之谈，父亲自己心中有数。”
“今日父亲对我下了死手，我也已经将事情与父亲说穿，那我们今后也就不必再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了。”
“朝堂之争，你死我活，我既打算搅进这躺浑水里，就没打算兵不血刃的结束。”
她缓缓将目光投向远方，群山之间，一轮即将西沉的红日正最后散发着绚烂秾艳的晚霞。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父亲，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说完，她最后看了洛峰一眼，转身离开那座小亭。
她的声音如同锥子一样刺入洛清的耳膜。
许久，他抬起关节发硬的手，缓缓扶上自己斑白的长须。
一直紧绷的后背也有些支撑不住般松弛下来。
从后看，他微弓的身子和一般的老人并无不同。
洛峰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眼皮，朝那群山之中的红日遥遥递过去一个眼神。
最后，在那轮红日完全沉入山海之中时，他像是道别一样，发出一声喟叹。
……
“风昭？”
一路回到圣坛行宫的房间，清漓终究忍不住朝跟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风昭开口：“你不开心，对吗？”
风昭微垂着头，好看的剑眉紧紧皱着。
听到清漓的声音，他连忙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
“微臣没有，娘娘多虑了。”
“你……”清漓转过身来，看向他，刚想说什么，然而余光中掠过的行色匆匆的宫人身影又让她把话止于唇间。
她来圣坛行宫，连江嬷嬷都没带上，这里伺候的人都是圣坛行宫里的，自己不能和风昭太过亲密。
清漓捋了捋耳畔的碎发，又转身向前，神色冷淡得近乎漠
然。
不远处的宫人们更是不敢近身。
正当风昭以为她的问题就到此为止之后，前面又重新传来了她的声音。
“是我，打乱了你的计划，对吗？”
风昭眸光微暗：“娘娘并没有打乱微臣的计划，一切都是微臣自己的选择。”
要是因为报仇而将她至于濒死的险境，那才会让他痛苦一生。
“可不可以和我说一下，临行前，你不得不去做的事。”
清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轻声问道。
“娘娘……”风昭握紧手中的刀，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可以帮你，”清漓接着补充，“有什么事，或许我来做更加方便。”
她之前一直对风昭的仇恨装作不知情，就是担心自己过多插手，会适得其反。
不过现在……
他应该不会再排斥自己的帮助了吧。
“此事不过是微臣的私事罢了，无需娘娘动手。”风昭不动声色地摩挲着刀鞘上深浅不一的砍痕。
现如今，外人提起洛氏皇后，眼中话里透露出来的无不艳羡。
羡慕她背靠整个洛氏，根基深厚。
羡慕她得君王独宠，一介女流却能光明正大地插手政事。
可只有他清楚，她在前朝后宫中行走是多么不易。
夜丹臣佳丽三千，谈何独宠。
洛峰买凶杀自己的女儿，她又谈和根基深厚。
如今她就要参加圣坛祭祀，等祭祀过去，她就是大昼王朝真正意义上的掌权者。
在这个关头，风昭不想让自己的事情再
去拖累她的脚步。
也对，让别人帮忙哪有自己亲自手刃仇人来得痛快。
清漓思及此，也就没再继续说什么。
翌日。
圣坛祭祀大典。
圆形圣坛的最外侧旌旗飘扬，用金丝银线绣出来的龙纹在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微光。
圣坛最中央，一个青铜方鼎里红色的蜡烛成林，燃烧发出的青烟扶摇而上。
官员们皆身着朝服，恭敬地站立在一侧，神色肃穆。
清漓和夜丹臣站在羊毛织锦铺就而成的地毯上，等待不久之后的祭祀。
【你都准备好了吗？】
清漓看向那群官员，他们之中不少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毕竟让女流之辈参与甚至主导祭祀先祖的任务，在他们看来可以说是惊世骇俗。
系统在识海里直点头，【一切都准备好了呢宿主大大，等一会你和夜丹臣的祭祀一过，这昼朝上下，一定会传遍你的威名！】
系统校准了按键，保证一会不会出错。
“清清，你不用害怕那些老顽固的嘴脸，”夜丹臣偏头看向清漓。
“你是我大昼的国母，来祭祀祖先，本来就毫无过错。”
“陛下厚爱，臣妾此行之后，必定更加尽力辅佐您。”
清漓声音带着感激，在夜丹臣看不到的地方，眸光却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
正在此时，身着紫纹玄衣的洛峰姗姗来迟。
祭祀这样重要的场合，他本应和其他官员一样早早地在这里候着。
但是对于他的迟到，在场没一个人敢露出半
点不满的神色。
清漓看向洛峰的时候，已经不再年轻的老者也刚好朝她看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