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嘴唇颤抖着，捏紧了手中的军书，涩然道。
“陛下，臣确是不知。若此事当真是贱内所为，臣也无可辩驳。”
朱元璋垂眸看着这位为了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的凉国公，动了最后一丝恻隐之心。
抬手抿了一口宫女刚添上的茶水，沉吟半晌。
在蓝玉都感觉到今日就要折在这里的时候，便听见朱元璋轻叹了一声。
嗓音不复先前那般寒凉，却也没有几分温度地道。
“既然爱卿如是说，那朕便信爱卿这一次。容爱卿回府，细细问过夫人，再来告知朕，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蓝玉心头一松，后被都快被冷汗浸湿，却也顾不上许多了。
连忙磕头谢恩：“谢陛下恩典！”
朱元璋淡淡“嗯”了一声，便起身道：“今日朕乏了，爱卿就先回去吧。”
“恭送陛下！”蓝玉便维持着跪着的姿态，目送朱元璋远去。
蓝玉回府之后，便黑沉着脸，找到了孔夫人。
彼时孔夫人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法子万不会有任何差池，自己的好儿子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见蓝玉回来就进她的院子，便迎了上去。
正欲娇俏诉说他们的儿子快要回来的好消息，便被蓝玉扯着胳膊，拉进了房中。
蓝玉心中憋着火。手上力气大了些，便换来孔夫人的呼痛声。
“哎呀！老爷！你做什么，你弄疼我了！”
蓝玉被这尖细的声音刺激得更加烦躁，直接沉声质问道：“你是不是偷拿了我的腰牌，去了军营！”
孔夫人原本还蹙着眉，低头揉着手臂。
闻言心虚的指尖一僵，嗓音都虚了点：“我，我没有。”
见这人这幅心虚的模样，蓝玉就知道，朱元璋说的都是真的。
绝望的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眸中都染上了一丝猩红，咬牙道。
“陛下已经知道此事，觉得我有不臣之心。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
即便是孔夫人，也知道不臣之心这四个字代表了什么。
当即也顾不上被捏痛的手臂，更顾不上蓝玉凶狠的语气跟眼神。
嘴唇微微张开，眼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颤声道：“我不知道会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蓝玉喉结一滚，压住翻涌的怒气，沉声道：“因为你这个蠢妇，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以为我不想救我们的儿子？那是不能救！”
“顾渊是什么人？顾渊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他说儿子有错，那便是错！”
“更别说，那个不孝子做的那些事，本就应该关起来，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可你偏偏不听劝，还将此事闹到军营中去！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
越说蓝玉越压不住火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小声啜泣的孔夫人，咬牙道。
“你是不是以为，将此时闹到军中，陛下就会碍于将士们的面子，将蓝彬放了？”
“简直可笑！”
“陛下一言九鼎，认定的事便已经成了定论，你想让他反口，就是打他的脸，你可明白！”
孔夫人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现在也回过味来。
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透着诡异。
那个郭桓主动献策却无所求，本就是一个明显的陷阱。
是她太过心急，才会蠢蠢地被人算计！
想明白这里，孔夫人红着一双眸子，小心地靠近蓝玉，颤声道。
“老爷，老爷，我是被骗了，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啊老爷！我真的不知道，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蓝玉深吸一口气，眸色阴沉地盯着眼前这人，震声喝道：“你就是无知！”
孔夫人何曾被蓝玉这般大声呵斥过，当即眼中便滚落了泪水，啜泣道。
“老爷，是我无知，是我不好。现在，现在应该怎么办啊，老爷……”
这到底是自己的夫人，蓝玉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动手。
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心绪。
这才走到孔夫人身侧，将瘫软在地的人拎了起来，安置在贵妃塌上。
沉声道：“谁给你出主意，让你去军营闹事的？”
他从未让军营的人同孔夫人接触，方才是他太过生气，并未察觉不对。
现在听孔夫人说，她是受人蒙骗，才做出此等行径。
才勉强回过神来。
孔夫人哭着看了一眼握在肩膀上的大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闻言立马道：“是郭桓！是郭桓这个小人想要害我！”
蓝玉眸子一眯，他就知晓这人没安好心。
可他都已经嘱咐过孔夫人不要同郭桓来往，竟然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蓝玉气不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孔夫人，气急之下将人推了一把，怒喝道。
“蠢货！”
孔夫人泪流不止，捂着嘴呜咽，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
蓝玉为何对自家儿子如此漠视，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还有一个被关在牢中的儿子。
抓人的是顾渊，将蓝彬打入牢中，不放人的，却是陛下……
孔夫人呜呜哭泣着。
她明白，若是这次朱元璋当真疑心蓝玉，那凉国公府的好日子，便也就到头了……
蓝玉看的心烦，便拂袖而去。
次日一大早，蓝玉便驱车前往尚书府。
郭桓昨日听说蓝玉又被召入宫中，便已经做好准备，等待着蓝玉登门。
听下人禀告蓝玉已经在门外后，郭桓便直接勾着一抹冷笑，抬脚往外走去。
见到沉着脸色的蓝玉，郭桓心中更加快意。
直接出声道：“呦，这是哪阵风，将我们高高在上的凉国公大人，吹到我府上了？”
蓝玉眸色阴沉地盯着郭桓，并不愿与人在大门口争锋相对，便沉声道。
“让本公站在此处，这就是郭大人的待客之道？”
郭桓轻嗤一声，却还是侧身道：“国公大人，请。”
他倒是要看看，“国公大人还能威风到何时。”
这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蓝玉闻言脚步一顿，侧目阴沉地扫了这人一眼，冷声道。
“不过一个尚书，也敢在本公面前口出狂言，当真觉得，本公不会治你的罪？”
